第3章

故此先一步禪位,隻身趕來晟國和談。


見使者憑著三寸不爛之舌妄圖說動我,聞鐸低頭把手掩進袖子裡,手臂有些抖。


等那位使者出去,我橫了他一眼:


「別犯糊塗,想著拿你那根藏起來的木釵行刺。」


我指了指身旁伺候的吉祥道:「別看我家吉祥是個姑娘家,但她很強。」


見我指著她,聞鐸的視線也逐漸移到了她的臉上。


吉祥想了想,兇巴巴地龇了龇牙。


聞鐸款款把木釵拿出來,擺在桌面上:


「罷了,什麼都瞞不過太後娘娘。」


頓了頓,聞鐸語聲有些難過:「不知娘娘打算何時出兵,可否允我歸國,死在故土上。」


「哀家不喜歡不義之戰。」我端著茶盞舒服地喟嘆一聲,「但作為太後,哀家需得考慮晟國的利益。」


聞鐸是個聰明人,急忙問:「娘娘有何吩咐,但請直言相告。」


「你回去準備準備,我要你國庫的一半。你若交付,晟國可保鄭國二十年太平。」


17


「國庫的一半,太後娘娘可知鄭國富庶?」聞鐸驚得幾乎要站起。


我當然知道鄭國富庶,鄭國的精鹽和醫術聞名天下,但可惜沒有強有力的武力,時常被楚國前往邊境劫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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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不急,你可以回去慢慢考慮。」


聞鐸卻陷入兩難,楚國使臣就在晟國,他擔心他一走,我就轉變心思和楚國結盟。


到時候就不是一半而是全部都保不住了。


「太後娘娘此舉未免有趁火打劫之嫌,娘娘竟想兵不血刃就拿下我國庫的一半?太貪了吧!」


「難道不義之戰不可戰,不義之財卻可取?」


我把茶盞放下輕輕敲了敲桌子:「不要混淆概念,哀家要的這錢,是辛苦費,是保護你鄭國此後二十年不受晟國和楚國的侵擾。」


「往後二十年,勞心費心,隻是要一半,很良心了。」


聞鐸氣得臉色發青。


起身要走,但走到門邊又氣鼓鼓地回來:


「籤吧,娘娘總得給我個憑證吧。」


吉祥取出早就準備好的國書,上面已蓋好國璽和我的印,為了防偽我還畫了花押籤了字。


聞鐸看到吉祥把東西捧出來的時候臉色更差了,似乎為自己被我吃得透透的,而感到羞辱。


「哀家靠人品走天下,和我做交易不虧的。我說話算數,說罩著你就肯定會罩著你。我又不是蕭家那幫子得隴望蜀的小人。」


「掏錢出來的時候,是有些痛苦的,但長遠計,你要多想想往後的安穩日子。」


說罷我擦了擦眼角道:「要不是家裡窮,誰願意好好地給人家當保鏢打手啊,這還不是沒辦法嗎?哀家要是你,巴不得花錢免災。」


這麼一說,聞鐸心裡舒服了不少。


但蓋下國璽的時候,面部表情還是異常肉痛。


在他蓋好國璽後,我眯著眼睛道:「貴國行事也是不拘一格啊,你這都自請禪位了,還拿著國璽呢?」


聞鐸不說話,默默地收好自己的那一份國書。


就要出門時,我偏偏嘴賤道:「聽說你孤身前來,是打算自薦枕席來給哀家做男寵的,就這麼走啊?不打算努努力色誘一下哀家?保不齊哀家能少要些銀子。」


聞鐸的腳步頓住,轉過身看向我,那神情似乎是在思考這件事情的可行性。


許久後,聞鐸耳尖染上緋紅:


「娘娘說的,可當真嗎?」


我託腮看著他笑道:「當然是假的,我一看就是那種提起褲子就不認賬的壞女人啊,這種事情的承諾,是當不得真的。」


18


聞鐸怒氣衝衝摔門而去。


我坐在椅子上笑得前仰後合,直到吉祥拿著帕子過來給我擦臉:


「擦擦吧,眼淚都流出來了。」


我收了聲,用帕子蒙上了臉。


吉祥守在我身邊,好半晌小聲問我:「娘娘喜歡他?」


「這世上的美男子有幾個是你家娘娘我不喜歡的?」


我閉著眼,百無聊賴地扒拉著手邊的茶盞,一轉眼,我都是要奔四十的人了。


想當初年輕時,也曾縱馬江湖,和一幫遊俠結伴半夜摸進鄭國皇宮的屋頂去偷看聞鐸。


一轉眼,我嫁了人,成了太後。


吉祥仿佛磕到了自己喜歡的瓜,興奮道:「娘娘,聽聞他後宮空虛,一個妃子都沒有呢,他會不會也喜歡你啊?」


「吉祥啊——」我摸著她的小腦袋瓜憂鬱道,「這天下可託付事,又豈止情事?」


吉祥早已習慣了我時不時地抽風文藝,捧場地問:「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哀家很忙,沒工夫處對象。」


我拿下帕子,再度精神抖擻:


「你不知道一句話嗎,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鬥其樂無窮!」


事情還沒完,蕭齊山接下來要坐不住了。


19


聞鐸回去之後,當即就將兩國國書昭告天下。


並公開對楚國宣戰,表示楚國無德無良,欺人太甚。


我隨後附和,表示將聯合出兵,勢要給楚國一點兒顏色看看。


蕭齊山不得已,隻好親自出使。


見到我那日,蕭齊山眼眶通紅,當即行三拜九叩大禮:


「太後娘娘,朕一貫敬重您,當您是親母後。」


「一口一個親母後,一坑一個小目標?」我心梗都要犯了。


「蕭齊山,沒良心的我見多了,你也算是拔尖兒了。我自問沒什麼對不住你的吧?你那寵妃母親死後,為了保命避禍,你自請做質子來晟國。我憐你年幼,處處照拂於你,入冷宮時為你安排後路,宮變時也把你帶在身邊。可你是怎麼回報我的?」


蕭齊山哽了一哽:「母後,朕,不是,我,我有難處。」


「陳煜是生來就喜歡男人的?他小時候不是撵著小姑娘跑的麼?」我挑眉問他,見蕭齊山羞憤地低下頭去。


吉祥在一旁嘀嘀咕咕道:「又來了又來了,您這拿手的洗腦話術。」


這小丫頭懂什麼,這是策略。


眼見火候差不多了,我沉吟片刻後道:「哀家知道你的來意,哀家如今年紀大了,也不願大動幹戈。」


蕭齊山臉上露出幾分喜色。


「但陳煜給你的銀子,一筆一筆,你須得連本帶利地還回來。」


「你當初為質,晟國畢竟養了你這麼多年,那筆銀子,也要算在裡頭。」


「還有陳煜——」


「那小子也不能讓你白白糟蹋了,通通都要給哀家折算成銀子。」


他不是不知道我才在鄭國那獅子大張口要了好大一筆銀子。


但他剛剛即位,楚國也實在不如鄭國富庶。


故此為難道:「隻怕我,拿不出那麼多。」


「先拿出一部分,後續的,連年還清。不過,後續還清的這筆銀子,哀家會和你算上利息的。」


蕭齊山還想再說些什麼,隻見我神情倏然一變:「蕭齊山啊,就憑你掰彎了我那便宜兒子這一點,你怎麼還好意思和我討價還價?」


絕殺!


20


陳煜失戀了。


探子回稟說蕭齊山已經和陳煜說明白了。


其實,蕭齊山並不喜歡男人,同他也不過是做戲罷了。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陳煜站在雨裡哭得很傷心。


但也在同一天,戶部收到了鄭國送來的第一批保護費,老孫大人數錢數得老淚縱橫。


吉祥笑著道:「老孫大人直說要給您供奉長生牌位呢,這才多久啊,見底兒的國庫就又填滿了不說,後續還有大筆的銀子待進賬呢。」


我安心地吸了吸鼻子,最近太累了,我都累病了,不想動腦子,想睡覺。


當務之急解決得差不多了,後續隻要再給陳煜做做思想工作就好了。


很快就能繼續躺平了,很快——


沒想到這一覺睡得格外沉——


21


我醒來時,不知道為什麼誰也沒在。


我知道吉祥不會走遠,翻了個身打算再睡一會兒。


但還不待再睡下,我猛然察覺到不對:


「誰在那兒?」


黑暗中,陳煜陰沉著臉色走了出來:


「母後,如你所願了,阿勒走了,再也不會見我了。這下你滿意了吧?」


阿勒?


我遲鈍的腦子轉動了下,才想起這是蕭齊山的小字。


故此點點頭道:「他畢竟是一國之君,總要回去處理政務。」


他可沒有陳煜這享福的命,他不看著,有的是人想要頂替他的位置做皇帝。


哪兒像陳煜這混賬,撂挑子這麼久還有我給擦屁股。


累死老娘了!


陳煜滿身頹喪,步步靠近我,仿佛囈語般喃喃:「朕這一生,就像一個玩偶、一個笑話。」


他手中握著的匕首泛起凜冽寒光,我心口猛地一跳:


「你想殺我?」


22


陳煜似哭似笑:「都是你,若不是你,朕也不會陷入如此可笑的局面裡,都是你!」


這小子瘋了?


我想要掙扎,陳煜卻冷笑出聲:


「母後你英明一世啊,竟也沒察覺到我在你的飲食中下了毒?」


「哈哈哈哈,眼下,眼下你動不了,也反抗不了。」


「母後,朕不想活了,咱們一起死吧。」


你不想活了,我還想啊,我這麼拼命地處理這些破事兒是為了啥啊!


吉祥啊,來人啊!


麻蛋,救命啊!


眼看著陳煜步步緊逼,我認命地閉上眼。


這真是一腔真心喂了狗。


往後史書上會怎麼寫我?


聰明一世,被白眼兒狼便宜兒子殺死在床上?


我還沒洗臉化妝梳頭換衣服啊啊啊啊啊,到時候群臣來瞻仰我的遺容,我的一世英名啊!


還有我床下的暗格裡還珍藏著我收集的孤本春宮小冊子,有幾本還沒抽時間看完,萬一被什麼無關緊要的人發現了,我的一世英名啊啊啊啊啊啊!


吉祥和皇後都有點兒二,她們能明白要把這玩意兒燒了嗎?


該不會當成什麼遺物陪葬了吧?


那萬一後世有人挖出來,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一世英明啊!


越想越驚恐,我不能死,最起碼不能就這麼死。


我正打算奮力反擊,門外忽然有個什麼東西破窗砸了進來。


正中陳煜的後腦勺。


定睛一看,居然是塊兒巴掌大小的白色石頭。


皇後緊跟著就吱哇亂叫地闖了進來,在陳煜還沒反應過來之前,猛地一頭把他撞倒。


匕首脫手,掉落在一旁。


皇後揮起拳頭無招數地瘋狂砸向他:「我看你鬼鬼祟祟地出門就知道你沒憋好屁,你怎麼敢殺太後娘娘?你怎麼敢的啊?!她這段時間為你做了多少事情你不知道嗎?啊?你不知道嗎?」


皇後氣瘋了,一拳比一拳重。


皇帝沒過一會兒就被打得口鼻溢血,昏厥過去。


皇後邊打邊哭:「你怎麼是個這樣的人, 你怎麼是個這樣的人啊陳煜?!」


我徹底撐不住了,也昏睡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 床邊圍滿了年輕漂亮有活力的小姑娘們。


嘰嘰喳喳地,抹著眼淚喊:「母後。」


「母後。」


「母後。」


陣仗和葫蘆娃喊爺爺似的,喊得我頭好痛。


不過, 到底是活下來了啊,真好啊。


23


陳煜是徹底廢了,好在皇後說她已懷有身孕。


「咱們不用靠他了,母後, 咱們有孩子了。」


我摸著皇後的小腦袋瓜, 十分欣慰。


陳煜的爛攤子都收拾好了, 皇後也有了孩子,很快就能擺爛了,真好。


後宮的女人們眼見著皇後的肚子一天天地大起來,都很羨慕, 也想生個孩子將來和自己作伴兒。


故此排隊到吉祥那裡取藥。


有了皇後的教訓之後,吉祥專門把用法和劑量叮囑清楚才肯給出。


看著日漸消瘦的陳煜, 吉祥忍不住嘆氣道:「這過的是什麼日子?」


她也曾問過我:「為什麼非他不可呢?廢了他,再立一位皇帝不行嗎?」


「不太行。」我坐著搖椅曬太陽, 「每一次帝位的更迭都要面臨看得見的看不見的血腥清洗, 就拿陳煜上位來說, 朝中也曾變動過的。」


「更何況現在的朝堂班子都是圍繞著陳煜搭建起來的,那時候都是為了他的帝位穩固。如果想要撤換, 就需要面臨新一輪的清洗。」


封建社會的權力交替是相當復雜又繁瑣的事情,就算是已經經歷過一次的我也是不想再經歷第二回了。


更何況, 換皇帝又不是換衣服。


滿宮一時寂然無聲,吉祥急忙把伺候的宮人們撵了出去。


「-啊」萬一將來, 一個不高興就要換個皇帝,那國家將會隨時陷入動蕩之中。


我,不能那麼做。


24


再後來,皇後生出了一位小皇子。


我又開始帶孫子,漸漸地,皇後可以上手了。


我終於才過上了擺爛的生活。


皇家北苑很破舊了。


這麼多年雖然有銀子, 但一直也沒有徹底翻修。


於是在某一天,新皇忙碌過後終於想起帶著人過來的時候。


看到的, 就是我坐在鋪得軟軟厚厚的搖椅上沉沉睡去的場景。


這一睡, 我再也沒有醒來。


彌留之際隱約聽見吉祥在哭,在和新皇交代我的話:


「太後娘娘說, 她的身後事不必太鋪張,她活著的時候已經享受到了很安逸的生活,死後如何,她並不在意。」


這小丫頭不錯, 我的話, 一個字也沒記錯。


隻可惜那時,我已看不見周遭了。


也就沒看見小皇帝看著我破舊的北苑落下的那一滴淚。


嘿,其實這小子啊,比他爹有良心。


等等, 年紀大了記性不太好,我死前到底囑沒囑咐吉祥把我珍藏的春宮冊都燒了?


啊啊啊啊啊,我的一世英明啊——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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