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欺負我,我要告訴爹,告訴娘,讓他們來教訓你!」
我根本沒理他,拽著小妹出了雜役住的院子。
即便已經走出老遠,可小妹依舊一臉擔憂地看著院子裡的弟弟,她一把甩開我的手,憤怒地指責我。
她想不通,為什麼我能這麼狼心狗肺,難道就不怕小弟記恨我,將來等我們嫁了人,都沒兄弟給我們撐腰嗎。
我忍不住告訴小妹,這個世界早就不是我們那個世界的模樣了。
現在女人可以隨便娶夫,當家做主。
我們應該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不用繼續看男人的臉色了。
她更不理解我的話了。
女人嫁人,天經地義,如果再生兩個孩子,平時隻需要操持家務,那該是多麼幸福的日子。
何苦跟與天爭,與地搶,削尖腦袋往上鑽?
我從沒想過小妹的思想竟然如此迂腐,也放棄了繼續勸告她的心思,轉頭回了自己的洞府閉關。
轉瞬便是三月之期,青嵐師姐將新弟子召集在一起。
小妹竟成了唯一沒有通過入門考核的新弟子,要被遣返回家。
我看著小妹,她沒有絲毫的失落,反而興高採烈,顯然覺得不用繼續留在宗門是一件極好的事情。
青嵐師姐將我叫到一旁,詢問是否要將我小弟一同遣返回去。
我想了想,還是決定讓小弟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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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讓小弟回去,可是會狠狠傷了我爹的心,不如讓他在這裡,好好體驗一下沒了小妹護著的日子。
因為招生時出的那檔子事,青嵐師姐很煩我們村子。
送小妹回去的時候,她專門帶上了我,讓我去辦這件事。
我懷疑如果不是我還沒學會御劍飛行,恐怕青嵐師姐都不願意跑這一趟。
6
當我帶著小妹重新回到村子的時候,才發現短短三個月的時間村子裡已經大變樣了。
我們是全村穿越而來,剛開始有存糧,日子還過得下去。
可很快,村子裡因為打不動妖獸,種不了靈田,不得已跟其他村子求助。
但別的村子一見是我爹這個男人去,根本看不起我爹。
聽村口的王大媽說,我爹還差點被隔壁村子的女人給扒光了衣服浸豬籠!
迫於生計,我爹隻好讓我娘代表整個村子出去拋頭露面。
我娘從剛開始的唯唯諾諾,到後面發現到處都是女子在當家做主,家裡的男人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甚至連孩子,都是男人懷的!
經歷了這麼多之後,我娘徹底變了,她帶著村裡的女人種地、經商,跟別的村子以物換物。
現在手裡也有不少錢了。
我帶著小妹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家裡居然鬧起來了!
我爹拿著鐵锨,在門口罵罵咧咧地指責我娘,而我娘的身後居然護著一個面如冠玉的郎君。
郎君撫著肚子,嬌弱地說道:
「妻主,您別為了小玉動氣,如果家裡的夫君不願意,那小玉也隻能投河自盡了……」
說著,他就作勢要尋死,惹得我娘心疼極了。
我爹簡直要被這個男狐狸精給氣死了。
他指著我娘的鼻子破口大罵:
「老子讓你出去幹活,你特麼敢給老子戴帽子?你這個不守婦道的女人,我今天非得打死你才對得起列祖列宗!」
說罷,我爹舉起鐵锨,重重地衝著我娘劈頭蓋臉地砸下去。
這一下子,我娘就算是不死也得殘。
我嚇得三步並作兩步,往家門口跑,生怕我娘出事。
可下一秒,讓我目瞪口呆的事情發生了。
7
我娘隻是單手就攥住了鐵锨,不耐煩地給了我爹一個大嘴巴子。
「怎麼就你事多,我再娶個夫怎麼了?
「以前我天天做飯洗衣伺候你,你天天嫌我黃臉婆,現在我發現女仙說得沒錯,你不就是個沒本事沒收入的黃臉男嗎?」
我活了半輩子,從來沒見過我娘像今天一樣硬氣。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覺我娘的力氣似乎變大了。
我爹沒想到我娘居然敢忤逆自己。
他氣得哆哆嗦嗦,指著我娘的鼻子,讓她滾到豬圈裡面去反省。
下一刻。
我娘隻是抬手輕輕一推,我爹就被打飛了。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爹,說出的話殘忍無情。
「你一個男人,還想對我指手畫腳,我看在以前的情分上,不跟你計較,不然你就等著讓小玉當正牌夫婿吧!」
小玉聞言,感動得淚眼婆娑。
他捧著我娘的手,柔弱不能自理地望著我娘,那架勢,簡直是把我娘當作天仙了。
我爹即便再生氣,也不能對我娘怎麼樣。
我內心震動不已。
穿越前。
我娘任勞任怨,我爹說什麼都對。
仿佛這就是天理:女人天生就得依著男人,得看男人臉色。
從來沒人質疑這樣有什麼問題——就算質疑了,那又能如何?
進家門,男人有二房三房無數房,你隻有獨守空房——哦,還有廚房。
他們找女人,鑼鼓喧天,賓客滿門,風光大辦。
我們找男人,全村的人也會來——來看我們豬籠沉塘。
出了門,秦樓楚館、酒肆舞閣,男人女人都可去得,不過——男人們是張公子李先生,是這位大爺是那位貴客,我們女人是小紅小翠是窯姐。
九尺高臺,我們高高在上,濃妝豔抹,脅肩諂笑。
十寸矮床,我們俯首曲身,鶯歌燕語,使出渾身解數。
都隻為取悅他們。
我們笑得身不由己,他們笑得身心皆悅。
但是有什麼辦法呢?
男人一句話,就能休了你。
男人不給你臉色,你就得餓肚子。
可如今,不過月餘,便徹底攻守易勢了。
不是我爹良心發現了,也不是我娘有勇氣反抗了。
而是我娘不僅能自力更生,還掌控了一家的生計。
甚至,整個村子裡的生計都要靠我娘來維持。
我爹見我風光歸來,一臉諂笑。
說可以給我改名,我以後不用叫盼弟了。
我弟叫耀祖,那我就叫耀宗。
我冷笑。
這個世界,有如今的局面,除了女人更有修仙天賦,我們還比男人更加耐心,更加細心,更加努力。
名字,從來都隻是個稱號。
當然,我也討厭盼弟這類名字,因為它充滿惡意歧視。
我早就改了。
我也不想耀什麼宗祖,我隻想為自己而活。
接下來,一定要努力修仙。
沒有實力,說什麼都沒用。
8
身後的小妹搶先衝了進去,一把將我爹給扶了起來,氣憤地指責我娘。
「娘,你怎麼能這麼對爹呢?
「女人之所以能存在於世上,就是因為男人需要人伺候,需要開心,所以才會有女人出現。
「能讓男人順心如意,就是一個女人最大的本事了。」
我聽得瞠目結舌。
我完全沒想到,小妹居然能說出這種話來。
敢情學堂上,夫子講的東西,小妹是一點都沒聽。
我娘皺了皺眉,也看見了站在門口的我。
她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對著小玉介紹我的身份。
小玉恭敬柔順地衝著我行禮。
明明是三十多歲的年紀,卻因為保養得當,小玉整個人看上去有一種賢惠的人夫感。
妹妹見沒人理她,自顧自地帶著爹回屋裡休息了。
我將小妹在宗門的所作所為,跟我娘說了一遍,順便表示小妹現在已經被宗門退回來了,隻能待在家。
我娘聽得眉頭直皺,卻還是誇贊了我把小弟留在宗門。
顯然,她雖然站起來了,卻還是覺得男孩才是她一生的依靠。
她骨子裡的思想還是沒有轉變過來。
一旁的小玉拉起我娘的手,溫柔耐心地勸說。
翻來覆去,無非就是以妻為天,婦唱夫隨那一套,他摸著自己肚子,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會給我娘生個女兒出來。
我娘聽著,若有所思地點頭。
我也看明白了,我娘之所以變化這麼大,估計跟這個小玉吹的枕邊風有很大的關系。
將人送到,我就表示師姐還在等我,娘讓我趕緊回去,別誤了時辰。
小玉主動提出要送送我。
在出村的路上,他主動跟我解釋,他因為克妻,被村裡嫌棄。
多虧我娘幫他說話,他才能好好站在這裡。
他知道我娘性子軟,也隱約感覺到了我們村子不同尋常,所以才更要好好抓緊我娘,爭取早日生下孩子。
我知道他跟我說這些,是怕我修為有成,看他不順眼。
但我沒多說什麼,隻是笑了笑,讓他好好保重身體,就衝著青嵐師姐而去。
這個世界很大,除了宗門之外,還有王朝。
修仙者跟王朝是互利互惠的關系。
9
青嵐師姐這次下山,還接了一個任務,去最繁華的王都送信。
這任務是青嵐師姐一個人接的,所以她將我放在了王都的客棧,讓我隨意逛逛,就獨自出門了。
我這一路走來,所見的居然都是女子。
女夫子,女屠夫,女小二,騎著高頭大馬、風光無限的狀元郎,也是女娘。
想必到了那朝堂上,官員、皇帝,都是女人。
反倒是男人成了稀罕物件。
除了幾個被小廝婆子團團圍著,臉上還戴著紗巾的官家男子之外,我就沒見過男人在外面拋頭露面。
一切的一切,居然都被顛倒過來。
女性可以隨意走出家門,不怕家暴,不怕色狼,不怕跟蹤,也不怕獨居。
這裡是一個由母系來維系的世界。
渾渾噩噩間,我竟然走到了南風館,這裡都是拋頭露面的男子,正對著我揮舞手帕。
我本來轉身打算離開,沒想到被硬拽了進去。
推託不開,我還是點了壺酒,坐在雅間聽外面的男子彈琴。
他素紗蒙面,一身青色長衫,看起來自有一番傲骨,當真是稱得上一句君子如玉。
隻可惜在南風館這個地方。
他的曲子還沒彈完,就被臺下的女子扯到懷裡,掐著他的下巴硬生生地灌了一壺酒。
那女人來了興致,竟然要當眾扒了他的衣服。
他拼命掙扎,長長的睫毛垂下,帶著一股子破碎感。
我有些於心不忍,下去給他解圍,將人帶回了雅間。
他跪在我的身側,感謝我的救命之恩,一雙骨節分明的手輕柔地替我按腿,將自己的來歷說了個明明白白。
「我娘好賭,家裡窮得吃不起飯了,我爹重病,妹妹還要讀書……」
他說著說著,手就移到了我的腰間,溫柔地想要伺候我。
這時,雅間的門開了。
青嵐師姐剛忙完,身上還帶著一股子風塵僕僕的感覺,她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坐在旁邊跟我一同飲酒。
我讓身側的人先出去。
青嵐師姐不甚在意地攬著我的肩膀。
「小師妹,女人好男色很正常,你還沒娶夫吧?」
我連忙表示我沒那個意思,就是來逛逛,她卻用那種女人都懂的眼神拍了拍我的肩膀。
「別動心就行,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我有些疑惑,卻聽見青嵐師姐說,她常來南風館,剛才那種男子,她見了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都是為了騙錢的。
說罷,師姐帶著我從這條的街頭,逛到街尾。
大大小小的南風館去了幾十個。
所有伶人的說辭都一模一樣,賭博的娘、生病的爹、上學的妹、破碎的他。
我徹底麻了,跟著師姐清心寡欲地回了宗門。
剛到宗門,我就看見我的洞府前,居然站著一個穿著破爛的乞丐。
他見我回來,連滾帶爬地抱著我的大腿哭。
「大姐,你終於回來了,我快要被人給欺負死了,你幫我打回去!」
我這才看清,面前的人居然是我小弟。
他早已沒了當初在村子裡那副霸王的模樣,現在骨瘦如柴,身上全是青一塊紫一塊的痕跡。
看樣子,我不在的這段日子裡,他沒少被欺負。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見我的洞府裡出來一個人,正是我的好友霓裳。
她冷哼一聲,將小弟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都說了出來。
原來是小弟仗著年紀小,居然去專門沐浴的池子裡偷看,被人抓了,還信誓旦旦地說看看又不會少塊肉。
那些女弟子哪兒見過這麼放蕩的男子。
又聽說小弟沒什麼身份,當場一群人就給我小弟吃幹抹淨,玩廢了!
我古怪地看著小弟,還真是自作自受。
他小時候,就沒少偷看女人洗澡,甚至還想去摸。
一旦被偷看的嬸子有意見,我爹就會出去罵街,說看看又不會少塊肉,我弟才多大,他懂什麼。
如此下去,助長了我小弟的性子。
現在也算是自食苦果。
小弟見我不吭聲,又趾高氣揚起來。
「你如果敢不幫我,我就讓爹打斷你的腿,你的東西都是我的,還不快拿兩塊靈石給我花花。」
恐怕小弟還不知道,爹在家過的是什麼日子。
更何況,我現在已經不怕那個男人了。
我皮笑肉不笑地將人丟出去。
我現在與他一刀兩斷。
小弟不敢置信地看著我,怒聲吼道: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你就等著我功成名就,將你踩在腳底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