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對比之下,我顯得相當粗俗。


倏然間,我就明白了方才他看我的眼神,那不是什麼愉悅,是高高在上的譏笑,是看蒼蠅飛繞於殘羹冷炙之間的不屑與嘲諷。


也是,容瑜這種對於心愛的女人都能下狠手的神經病,怎麼可能會疼愛別人的孩子呢,更別說我親爹還是他情敵。


「你,過來。」我也招呼了一個下人,對他指揮著,「我也要像爹爹那樣吃。」


奶娘很有眼色的過來替我擦幹淨手和臉,再等下人弄完後一點一點喂我吃,我晃蕩著腿,邊吃邊衝容瑜笑,內心不停祈求我的身體能夠出息點。


果然,回去後我就竄稀,夜裡拉了好幾次。


女主問我晚膳吃了什麼,我隻說和從前一樣,奶娘也不敢說實話,她就沒再懷疑什麼,給我喂了太醫開的藥丸。


之後接近一個月的時間容瑜都沒再出現過,也沒讓我去他那邊用膳。


隻要沒有他,日子還是很舒服的。


就比如此刻,陽春三月,草長鶯飛,庭院裡的桃花開的到處都是,娘親摟著我躺在藤椅上曬太陽。她姣好的曲線掩蓋在薄毯下,眼睛閉著,如蝶翼濃密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陰影,晶瑩的花瓣落在她的頭發、衣物上,顯得她氣質出塵,如同九重天宮上的仙子。


我靠在她懷裡,感受她鮮活的心跳和輕淺的呼吸。


多希望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讓三月的風,浸潤所有的空間。


可是很快,我就被劇情打臉了。


好日子並沒有持續太久。


當我像平常那樣在湯池沐浴完回房的時候,卻見屋內暖煙繚繞,嫋嫋生香。


我站在女主的床前,如遭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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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往常那樣穿著寢衣坐在床沿,神情卻極不自然,朝我笑得也十分僵硬,大概是因為容瑜那個狗東西就坐在床尾。


容瑜似乎很不願意看到我,黑著臉望向某處,面色陰鸷,眼裡翻滾著濃黑而令人作嘔的欲望。


即便如此,我還是上前幾步,伏在女主腿上,捏著嗓子嬌滴滴的跟她撒嬌,「鶯兒要跟娘親一起睡。」


「娘親今晚有事,不能陪鶯兒了,乖,今晚跟雲姨睡,好嗎?」


我佯裝鬧別扭,抱在她身上不肯動,她勸我不得。一旁的容瑜不耐煩了,怒氣衝衝地吼道:「把她抱下去!」


「哎。」


奶娘也就是雲姨,上前把我從娘親身上扯下來,頭也不回地抱著我出去。奶娘抱著我往院門走,遠遠地,我看著那扇門從裡面緩緩合上,像是無窮盡的黑暗,連帶著女主的面容一起吞噬掉。


房門關上的時候,我的眼淚也一同掉了下來。


我怎麼就忘了呢,這是個黃暴虐文,大篇幅的文字都是描寫那些不可描述的骯髒的東西。從容瑜攻破京都,強佔我娘開始,這些事情應該就從未停止過。原文裡將前幾次容瑜是怎麼強迫她、凌辱她、蹂躪她寫的細致入微,淋漓盡致。


可我竟沒想到這種事仍在繼續。


容瑜他個畜生!


他怎麼配?他那樣骯髒的人怎麼配碰她。


更讓我如墜冰窖的是,我的娘親,這篇文的女主,她都不反抗了,她從最初的拼死掙扎已經麻木成如今的習以為常。她坐在床邊手足無措想支開我的樣子,讓我想起了秦樓楚館裡那些接客的女人。


她曾經可是高高在上、一塵不染、名動京都的平柔公主。


我用手背抹了把眼淚,奶娘聽到了我哽咽的聲音,嘆了口氣安慰道:「郡主,王妃也是為了您好,郡主還小,長大了就會懂王妃的苦心了。」


是啊,都是因為我,身為容鶯鶯的我。


如果不是我,她何至於此。


容瑜留著我,是因為我是她活下去的支撐,他也可利用我的生死安危,挾制她成為他的禁脔,逼迫她做那些令人不齒的情事。


哪怕我根本就不是她真正的女兒。


奶娘替我洗漱更衣完畢,我還被那團陰影籠罩著,坐在床沿發愣,直到奶娘端來一蠱冰糖雪梨羹。


她喂了好幾勺我才反應過來,甜得發膩,我不喜歡,也從不在睡前吃甜的。


「拿走,我不想吃。」


奶娘有些為難的放下勺子,「這是王爺命人送過來的,說是郡主喜歡。」


容鶯鶯還小,記不住太多東西,可這冰糖雪梨羹確實是她喜歡的。我穿來一個多月也沒喝過幾回,更別提睡前喝這玩意兒,仔細一想,好像容鶯鶯每次喝這甜羹都是瞞著女主的,跟女主一起睡的時候也從來沒見容瑜讓人送過這東西。


我腦海中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


小說裡容鶯鶯被容瑜慣得無法無天,女主要教她琴棋書畫都不肯學,反而被容瑜哄去學武。容瑜給她找的師傅也教不出什麼東西,都是些花裡胡哨的空招式,容鶯鶯卻覺得自己厲害的不行,懟天懟地,成天耍個破鞭子找人比試,真真坐實了嬌縱蠻橫的名頭。


再後面跟某個臣子的兒子較量時,傷了小皇帝寵愛的妃子,被禁足在府。等到西域夜闌國騷擾邊境時,她被容瑜封了個公主名號送去和親了,小說裡最後交代的便是她的死訊了。


奶娘替我捻好被角,坐在床邊哼著小曲兒輕拍著哄我睡覺,我面朝裡很快睡了過去。聽到外室傳來均勻綿長的呼吸時,我翻身仰躺在床榻上,在黑暗中靜靜沉思。


雞腿,冰糖雪梨羹。


知道她腸胃不適還縱容她吃油膩之物,是想傷她的脾胃;知道她嗜甜,便在睡前給她喂甜湯,慢慢鏽掉她的牙。


容瑜才不是寵愛容鶯鶯,或許寵是真的,愛?那就太可笑了。


好吃好喝好玩的養著,愛幹什麼幹什麼,看起來確實風光無限。可誰能想到這份寵溺背後是穿腸爛肚的毒藥呢?用漫長的時間醞釀,從身至心一步步腐蝕,讓她成為自大狂妄一無是處的廢物。


容瑜這個狗東西,不僅身子髒,連心都是髒的。


我深深吸了幾口氣平復自己的怒火,漸漸放緩呼吸。


別急,時間還長,我們慢慢來。


春去秋來,院裡的銀杏葉簌簌凋零,像極了蹁跹而飛的蝴蝶。


我領著兩個丫鬟在院子裡撿葉子,打算做樹葉畫。我這人沒什麼別的本事,也就是想法多點,手巧點,奶奶經常說我嫻靜,最適合做織布繡花這類活計,可我不喜歡。


下人通報說容瑜來了的時候,我的樹葉畫已經完成一半了。


「爹爹!」容瑜踏進圓拱門的時候,我提起裙子跑向他,直直撲過去抱住他的腿。


「鶯兒乖。」他摸摸我的頭,示意我放開他,我不情願,沾滿漿糊的小手緊緊抓著他衣服下擺。他這人講究,最愛幹淨,不過現下他又不能跟我惱,隻能連哄帶騙的讓我松手。


「哼!」我往後退幾步,偏過頭去不理他,佯裝生氣,「就知道爹爹是來找娘親的,爹爹一點都不在乎我,鬼迷心竅!」


「胡鬧,你這話跟誰學的?」


容瑜面色一冷,我嚇得縮了縮脖子,卻還要死撐著氣勢,撇過頭去不搭理他,我看他這個慈父還能裝多久。


容瑜收起了一臉的兇相,問我身後的丫鬟,「郡主最近可見過什麼人?」


兩個丫鬟跪在地上,不敢抬頭,互相瞟著對方,其中一個壯著膽子吞吞吐吐道:「妙音美人來過,說來給王妃請安,呆了一刻鍾就走了。」


「她哪裡是來請安的。」我的聲音聽起來怒極了,淚珠子卻啪嗒啪嗒往下掉,「那個穿粉衣服的嬸嬸說我不是爹爹生的。」其實也沒這麼直白,她陰陽怪氣的說什麼兔子不兔子的,還說我娘已經是前朝罪人,別人穿過的破鞋,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讓容瑜鬼迷心竅,話題又轉向我,什麼白兔怎麼能生出灰兔兒這些話。


我就納悶了,她一個唱戲的伶人哪來的自信和勇氣,梁靜茹給的嗎?


果然容瑜一聽我的話臉色難看得很,立馬撇下我進內院。我望著他的背影,蹲下身子在原地捂著臉假哭,等不見了容瑜身影,跪著的兩個丫鬟立馬過來哄我。


我在屋外呆了許久,太陽都下山了,容瑜還沒從我娘的屋裡出來。我不敢進屋,一直在外面徘徊,趁著天色沒有完全暗下去再撿點樹葉和果子。也不知道容瑜什麼時候走的,奶娘過來尋我,看見我滿頭滿臉亂糟糟的,抱起我就念叨:「小祖宗喲,怎麼搞這麼髒。」


奶娘給我換了身衣服後去見了女主。


正房門窗大敞,香爐嘴裡吐出流水般的煙,她坐在美人榻上,端莊如舊,上了妝也遮不住眼角的紅,正如點著濃鬱的燻香也蓋不住這一屋子令人作嘔的野獸味道。


我有些恨自己,我太沉不住氣了,反而弄巧成拙,讓她平白遭遇這一波。


女主笑著喚我過去,奶娘抱我坐到她身邊。


「爹爹今天好兇,鶯兒生氣,爹爹竟也不來哄哄我。」我先扯了話題。


女主勉強笑一下,「王爺日理萬機,怕是有心事煩身,疏忽了鶯兒,鶯兒不生氣好嗎?娘給你做桂花燉奶。」


「好。」我綻開個笑臉,聽她吩咐下人們擺晚膳。


過幾天,我躲在草叢裡撿果子時,聽外院的幾個丫鬟嚼舌根,說妙音美人被容瑜賞給了府裡的轎夫,幾個轎夫爭前恐後的佔有她,最後妙音美人不堪受辱,懸梁自盡了。


那幾個丫鬟說著話走遠了,我癱坐在地不知所措。那個女人雖然愚蠢又聒噪,可我沒想要害死她,我以為容瑜頂多會把她趕出府,結果竟然是要了她的命。


我腦子裡回想著那幾個丫鬟臨走前說的話。


「王爺當真是寵極了郡主,容不得任何人說小郡主不好,王爺對王妃也是情深意重,王妃何必擰著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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