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蕭景勝要娶我當正妻的消息轟動了全城。
畢竟,江家大小姐所嫁的顧郎,正好是隸屬於他的門客。
光是這裡面的各種關系,就夠人們津津樂道好多天。
更別提江湖傳言裡,這門身份相差懸殊的親事是太子跪了三天三夜求來的。
這次的議論卻對我有利,狐媚之言很快被壓了下去,剩下都在誇贊我秀外慧中,才能博得太子殿下的青眼。
我跨過江家的門楣,風光出嫁之時,嫡姐照本朝規矩帶著婆家人前來觀禮。
眼見百般挑剔的顧母面對我時多加諂媚,甚至拉上自己卑躬屈膝套近乎,她竟忍耐不住,小聲貼近我:
「別得意,你的好日子就快要到頭了。」
我停下腳步,直接點破:「嫡姐這話是在咒我?」
似乎沒想到我會將話挑明,江知晴的臉上閃過一絲難堪,下意識要反駁。
她訕訕說不出什麼,我便請她再說一遍。
昨日冒犯我算家事,可今日就沒那麼好過關了。
瞥見我的臉色不對,清脆的磕頭聲響起。
是顧逸凡。
他雖然是個草包,可見風使舵的功夫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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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表忠心,他不僅不做維護,還當眾強迫自己新婚的嬌妻向庶妹下跪磕頭。
「知晴,你怎麼敢這樣跟太子妃說話!」
嫡姐被按倒在地,捂著鮮紅一片的額頭,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顧郎,你——」
我上轎子的時候,還能聽見身後傳來的爭吵,顧母也加入了戰局,動靜越來越大。
這場鬧劇沒有影響我新婚的心情。
費了些工夫走完繁瑣的禮儀,我揉了揉酸痛的身子,看向自拜堂以來就惜字如金的蕭景勝。
「聽說殿下跪了三天三夜?」
我意有所指,點了點他的膝:「不知此處可還承得起臣妾?」
說話的同時,若有若無的觸碰淺嘗輒止。
「不是三天。
「腿也沒廢。」
他看上去冷靜自持,目光卻停留在床邊的蠟燭上,不敢看我。
我滿意地看那冷白的臉漸漸染上紅暈,十足誘人。
伸手去探,手感同夢中的一樣好,忍不住摸了又摸。
就這樣胡鬧到他眼尾泛紅,翻身將我壓在身下。
那清潤的聲音低啞得讓人心痒:
「太子妃若是擔心,大可以親自試試。」
13
蕭景勝給了我他所能給出的一切。
東宮的所有人都對我畢恭畢敬,予取予求。
當然,我最樂意「取」跟「求」的東西,還是來自於蕭景勝本人。
這日,他又在我熱情的攻勢下落荒而逃。
我悠闲在院中喝茶賞花,聽見下人來報嫡姐求見。
本以為是顧家人的主意,可映入眼簾的隻有消瘦了許多的江知晴一人。
她竭力掩飾著自己的窘迫,可那盛滿惡意的目光在進入王府後變得更為強烈。
我故意擺出迎接貴客的排場,丫鬟們魚貫而入,供我差遣。
我身居主位,好不愜意地欣賞她當著這些人的面咬牙向我道歉。
「嫡姐看上去相當不情願啊。」
我難掩笑意:「如此沒有誠意的表現,真怕有人會回家挨打。」
這話是一點不為她留情面了。
果然,她憤恨起身:
「江清棠,你別得意!
「就算太子待你不薄,也終究會有比你更美更高貴的女子侍奉在身邊。
「等顧郎得勢,區區一個太子妃又算得了什麼!」
她當真是氣極,以門客妻子的身份以下犯上,說出大逆不道的話。
我讓侍衛賞了她兩鞭,確保她帶傷回顧家。
她不知道,顧逸凡沒有侍妾,卻有個情真意切的表妹。
想起那個弱不禁風卻口蜜腹劍的林芷,我心下拿定主意,遞出了那個消息。
雖然蕭景勝給我安排了很多方便,我也仍然用了自己出嫁前帶來的人手,確保萬無一失。
就在我翹首以盼看更大笑話的時候,太子被彈劾的消息傳來。
陛下震怒,罰他在東宮禁閉,非有詔不得出入。
我心下一慌。
上一世,太子在被刺殺之前,已被彈劾數次,可都是些無中生有的小事。
殺手早已被我解決,究竟發生了什麼才讓聖上如此生氣?
14
我等了整整一夜,蕭景勝才回來。
府裡氣氛凝重,見我小心說話的模樣,他嘆了口氣,抬手摸了摸我還未拆下的頭發。
「無事,你先歇息。」
瞥見他眼下青黑,我默默扯住了他的衣袖。
「臣妾獨守空房,哪裡睡得著。
「不如夫君陪著我一起?」
果然,他還是妥協了。
更衣後,見他閉目後仍不安神的模樣,我幹脆翻身將蕭景勝摟在懷裡。
懷中的身軀僵硬了一瞬,卻沒有抵抗。
我眷戀地撫著他的肩膀,在他平穩的呼吸中迷迷糊糊也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已是下午。
蕭景勝正目光深邃地盯著我,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抵上他的額頭,沒有發熱糊塗的跡象,便給他倒了杯暖茶,直截了當地詢問緣由。
「是老四。
「他差人參我,說我曾在暗地裡責怪父皇寡恩薄情,不配為人父。」
我挑了挑眉,迅速回憶起自己對此人的記憶。
當今皇上隻育有兩子。
太子是早逝的皇後所生,四皇子是頗為受寵的梅妃所出。
他與四皇子,生來便是你死我活的關系。
皇帝喜歡梅妃,可她的長相,活脫脫是另一個皇後。
這二人是堂姐妹,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誰是替身。
偏偏還要將太子養在梅妃膝下,和四皇子一同長大。
前世四皇子恨他入骨,難道也有這個緣由?
似乎知曉我心中所想,蕭景勝反握住我的手,低聲道:
「母妃一直記恨著母後,卻也折磨了老四。」
原來,梅妃從小處處比較他和太子,力求自己的親生兒子有朝一日能贏得父皇的獨寵。
伴君如伴虎。
可惜先帝到死,都未曾表現出對哪個兒子的偏愛。
或許對他而言,立太子不過是信守對發妻的承諾,什麼舐犢情深,從未存在過。
感受到那股下沉的頹氣,我悄悄撓了撓他的手心,引得那雙長睫微動。
「沒關系,陛下還有我。
「我永遠隻愛夫君一個。」
誰說甜言蜜語隻對女人有效?
蕭景勝用行動向我表明,他也吃這套。
15
既然聖上對發妻念念不忘,那不妨對此稍加利用。
太子終究是皇後唯一的孩子。
待聖上消氣後,蕭景勝終究照我的說法,向自己的父親示弱。
示弱,是強者不應避諱的技能。
看見自己與白月光的兒子「敞開心扉」痛訴自己被誣陷的委屈,誰會不相信呢?
這番劫難,倒是讓嫡姐十分得意。
那日,她帶著承載太子妃怒火的懲罰痕跡回顧家,立刻引來婆家人的注意。
「什麼大家閨秀,分明蠢鈍如豬,連自己的親妹妹都搞不定。
「得罪太子妃,逸凡的仕途快被你這個賤婦給毀了!」
一時間,顧家的所有人都仇恨上了她,夫君更是流連花叢,喝得醉醺醺才上她的床。
當晚,房內傳來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咒罵聲。
第二天,她頂著新的傷疤,望著東宮的方向自言自語,說讓我別太得意。
無論是哪一世,她與我之間,都是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
她記恨我多餘的存在奪去她獨女的光環,我也放不下慘死在我懷中的生母。
因此,在我得知她教唆顧逸凡秘密接觸了四皇子後,決定暗中推波助瀾。
眼看太子這條路走不通,為了出人頭地,顧家人如同上一世般,毫不猶豫地倒戈相向。
我讓安排的探子,幫我偷聽到了他們的所有計劃。
可憐的四皇子,本以為自己得了最大的助力,殊不知他們會成為壓死自己的最後一根稻草。
16
四皇子利用顧逸凡的情報多次設局,可他早已被我的「枕邊風」排除在太子的心腹之外,隻能拿到最為無關緊要的「機密」。
因此屢次試探,屢次無功而返。
眼看顧郎未像自己所想的那般大展身手,嫡姐不由得更為焦灼。
其實,在她切身嫁給他之後,也漸漸體會到了自己的夫君並未有表面上那般富有才華。
他所做的詩句,淺薄得可笑。
「就算顧郎能夠憑時機成功,我也要為後面做長遠打算。」
漸漸地,嫡姐決定將希望寄予他的孩子身上。
尤其是最為聰敏的顧錚。
她做足了慈母的做派,從早到晚在繁忙的家務中抽空去督促繼子的學業。
待字閨中時,她也曾受過最為嚴格的教導,因此總以同樣的方式去管教孩子。
可惜,他們沒有心。
盛夏,摳搜的顧母不肯買冰乘涼,她滿頭大汗地做完全家人的飯食,特意去書房叫他。
正好撞見姐弟倆穿著清涼,倒在桌上打鬧。
那姿勢,像極了——
「錚兒,你已經長大了,跟滿月她們也該保持距離。
「這個場面若是傳出去,顧家的脊梁骨都要被戳爛。」
嫡姐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苦口婆心地教導他們諸多禮儀,卻被早就不耐煩她管教的顧錚打斷。
「不過是接了兩句你做的詩,真把自己當成我母親了?」
他漆黑的眸子裡滿是嘲弄,一字一句仿佛冰刀扎入她的心:
「像你這樣不知羞恥的女人也能嫁人,滿月又怕什麼呢?
「大不了我也去蒙騙一個蠢女人,倒貼財產求我娶她進門,也算子承父業了。」
江知晴啞口無言,眼中的怒火也越燒越旺。
我收買的人很稱職地挑撥離間,添油加醋地給疼惜孫子的顧母上眼藥。
很快,嫡姐就被揪著頭發狠揍了幾頓。
在她渾身潲水汙穢不堪之時,一身白衣的林芷俏生生地投入顧逸凡的懷抱。
「表哥,芷兒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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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留著嫡姐的原因之一,是想上屋抽梯。
她越是深陷進顧家的泥潭,便越迫切期待顧逸凡能早日翻身,讓自己成為萬人豔羨的貴婦人。
可惜自林芷出現,她的顧郎眼裡便再沒有什麼事業,終日沉溺於美人的溫柔鄉。
面對痴心一片的妻子,他也懶得再裝出一副用情至深的模樣,任由她被自己的家人磋磨。
「遲早有一天,表哥會休了你。」
林芷的威脅,終於讓她夜不能寐。
我看準時機,悄悄放出了假消息。
在無法確認來源的情況下,她終於劍走偏鋒,告訴了顧逸凡用以邀功。
「你確定這是真的?」
顧逸凡擰著眉,再三向她確認這消息是否可靠。
事關重大,他必須謹慎。
嫡姐猶豫片刻,狠下心來點了點頭。
「如果沒錯,大事必成!」
顧逸凡激動地吻上她的唇,仿佛要將這個賢妻揉進自己的骨血之中:「知晴,我這一生,有你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