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偷吃一顆菩提子,我偷摸溜進了無雲寺,卻不料撞上了身中蝶毒的佛子。
蝶毒陰狠霸道。
那一晚,佛子將我壓在榻上,粗暴地破了戒。
一夜荒唐過後,我抱著狐狸尾巴逃了。
再次相見時,他領著一群鑑妖司的人圍堵了我,我氣得當眾破口大罵。
「你這遭瘟的死禿驢,睡完不負責,穿了僧袍不認賬,這都罷了,我一沒偷雞二沒殺人,憑什麼抓我!」
1
我是隻修了千年的狐狸妖。
聽說無雲寺有顆千年菩提樹,此樹百年結一果,名喚菩提子。
食此果可妖力大增。
我有點心裡痒痒,倒不是在乎它那點妖力,隻是好奇,這長了百年的果子到底什麼味兒,能讓眾妖垂涎三尺天天惦念。
而那無雲寺又是什麼陰間地方,讓這些妖怕得要死不敢踏足一步。
「祖宗啊,可去不得,那可是玄寂的地盤,此人身懷佛骨,專克我們妖,你去了不是自投羅網嗎?」
我不甚在意地撥開攔路的老竹子精。
「我一個千年大妖,還怕一個禿驢?等我的好消息罷。」
夜黑風高夜,我摸到了無雲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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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子不愧是百年靈果,我們狐族鼻子也靈,幾裡開外就聞到了果子的清香。
順著這抹香,我輕而易舉地摸到了個整齊又幹淨的房間。
房間裡的竹床上端坐著一位正在打坐的僧人,看樣子正在入定。
我環顧四周,嗤了一聲,這麼個破房子都收拾得一塵不染,這臭和尚真是窮講究。
我探下身仔細打量了會兒這僧人,眉目似刀刻,膚白薄唇,樣貌倒是好看,但是怎得眉頭緊鎖,呼吸急促,怕不是入了心魔?
算了,關我何事,我隻是來偷個果子。
菩提子很好找,就擺在床邊桌上的一個匣子裡,隨意得好像這根本就不是個靈物。
應該……沒找錯吧?
我捧這顆核桃大小,顏色血紅的果子,猶豫了下,隨即扔進嘴裡嘎巴嚼了。
可剛下嘴沒一會兒,我就呸呸呸的把殘渣都吐了出來,撈起桌上的水壺灌了一大口水,隨手一扔。
這什麼勞什子果子,比那老竹子精的葉子還難吃!呸!
我掃興地一轉身,卻對上一雙黑得發沉的眼睛。
——剛那水壺不偏不倚,正砸在這和尚身上,被我砸醒了。
可這人著實有點奇怪,眼眸沉得嚇人,白到發慘的皮膚暴起青筋,下颌繃得死緊,再往下是……
再往下,他的側頸,有隻蝶的形狀。
嚯,居然是蝶毒。
蝶毒陰狠霸道。
一旦毒發,若兩個時辰內無人解,則七竅流血暴斃而亡。
原來剛剛他入定是為了壓制體內的這玩意兒。
我一挑眉,這小和尚今晚怕是要熬不過去了,長得倒是挺好看的,可惜了。
2
「那什麼,我並非有意打擾,抱歉。」
我非常有禮數地抬臂一拱手,畢竟若不是我那一壺,他興許還能多活幾個時辰。
可這和尚隻是睜著漆黑的眸子看著我一動不動,眼尾已經染上欲念的猩紅。
罷了,跟個死人道什麼歉。
我挺起身一撩青色衣擺,邁步往前。
可快到門口時,木門卻轟然關閉,我忽地被一股巨力攔腰貫在床上,撞得七葷八素。
還未等我反應,一個黑沉沉的身影便傾身壓了下來,這人身上驚人的熱意透著布料烘烤著我。
我一下子氣笑了,這和尚莫不是怕死得不夠早,主意竟敢打你姑爺爺頭上!
我猛地一掌揮出,帶著凌厲的勁道,卻被瞬間扣住手腕壓在床上不得動彈。
我皺了下眉,一腳不留餘地地順勢踹出,卻又被他精準無比地抓住腳腕。
他一發力,我整條左腿被他折疊壓在腰腹上。
制著我的手仿佛有千金重,怎麼都掙脫不開。
好燙。
哪怕隔著衣服,我都能感受到這人手心那炙人的熱意,更別提我手腕直接接觸到的皮膚了。
昏暗的夜色下,眼前人的眼眸裡竟透著一層妖異的紅,儼然一副不大清醒的樣子。
我凝起妖力,正準備把這和尚轟飛時,一股金色的勁力從他小指上蕩開,我一身妖力頓時被封了個嚴嚴實實。
我怔住了。
這是佛骨?
這人他娘的是玄寂?!
……
他姥姥的,碰上硬茬了。
我們狐狸向來能屈能伸,我立馬變臉,換上諂媚的笑。
「大師,我是公狐狸,不大能幫得上忙,要不先放我一馬,我去給你找位女施主?」
沒人應聲,回答我的是布料被撕裂的聲音。
我明顯感覺到我腰帶松了。
我:……
我無言了片刻,開始玩命掙扎。
可是越掙扎,這人就越壓得死緊,直到他身上那燙人的熱度透過汗湿的皮膚傳過來,極度憤怒的怒罵也變得支離破碎。
不知是不是被玄寂影響的緣故,燥熱開始在身體裡一點點積累。
我急躁到連交握的手都纏不住,難耐極了。
玄寂忽然抬手虛攏住我嘴巴,低頭靠下來貼著我耳朵,「別再出聲了。」
他下颌的汗液順著下巴滴在我的脖頸上,刺得我發痒。
我氣極,張著嘴狠狠咬上他的虎口。
你二大爺的!
一夜荒唐。
待我眼睛重新聚焦時,玄寂已經在毒的作用下不省人事。
我氣得牙痒痒,抬手想一掌劈死他,可昨晚這手已經被撰得發麻,連舉起來都頗耗費心神。
更何況他身上還有佛骨。
……還是老命要緊。
我罵罵咧咧撈起地上的衣服,卻發現我這上好的綢緞已經被某人暴力扯成了一堆破爛布條,穿上去就是衣不蔽體。
我憤憤地挖了玄寂一眼刀,隨即把他的僧袍套上身,抱著狐狸尾巴趕緊溜了。
至於他有沒有衣服穿——誰管他呢!
3
我直挺挺地躺在青竹林一塊大石頭上,瞪著眼睛死不瞑目。
回想我這千年來,活得風流倜儻瀟灑快活,可謂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沒曾想有朝一日陰溝裡翻船,偷個果子還失了身。
我恨恨地磨著後槽牙。
這該死的禿驢,有佛骨了不起啊,下次一定宰了你!
「祖宗诶,你居然全須全尾地回來了。」
老竹子精拄著拐挪到我身前,左瞧瞧右看看,半晌後揪著胡須一臉不解。
「你身上怎麼有股佛意,你碰見玄寂了?」
我維持著挺屍的狀態,眼皮都懶得抬,麻木道:「是啊,打了一架,打輸了。」
「可這不對啊,這佛意不該這麼濃啊,倒像是你身上發出來的。」
我:……
死老竹子,哪壺不開提哪壺,遲早扒了你的皮。
我踹了這把老骨頭一腳,煩躁地揮揮手,「滾滾滾,別吵我睡覺。」
「不尊老,沒禮數,不跟你一般見識,哼。」
老骨頭嘟囔著走了。
片刻後,我猛地一睜眼,鯉魚打挺坐起來。
完了,我的腰墜呢?
我那上好的羊脂白玉,還拔禿了狐狸尾巴親手編織完的穗子,準備送給未來伴侶的腰墜呢?
一定是昨晚被那死和尚拽到哪個旮旯了。
我們狐狸對伴侶忠誠得很,認定了就不會再變的。
那腰墜上全是我的味道,萬一以後被哪隻妖撿了,豈不是敗壞我名聲?
不行,我得拿回來。
4
「诶,聽說了沒,今日無雲寺裡,鑑妖司言辭鑿鑿地說玄寂大師身上有妖氣,說他修了妖道,天子震怒,下令閉寺 7 日,還要關押大師吶。」
「聽說了,傳的沸沸揚揚的,安陽公主還替大師下跪求情呢,哭得那叫一個慘烈,還好有司天監為大師作保,不然這次啊,估計是玄咯。」
「話又說回來,玄寂大師可真是一心向佛,安陽公主這樣傾心他,他看都不看一眼的。」
「噓——你們不要命啊,小點聲,被衙門的人聽到沒你們好果子吃。」
我在路邊攤啃完一隻燒雞,拍下幾枚銅板起身離開。
聽了這一耳朵,這事兒我約莫也琢磨明白了。
安陽公主愛而不得,給那和尚下藥準備來個霸王硬上弓。
那和尚不知怎得一時扛住了藥性,回無雲寺被我撞見,結果鬧了個荒唐。
我心裡給這位安陽公主狠狠記了一筆,哪天半夜溜去宮裡把她頭發拔光了,以泄我心頭之恨!
落日之前,我回到了無雲寺,直奔玄寂的破屋。
本來是想直接闖進去的,但想了想,還是先看看屋裡情況為好。
我偷摸打開窗子一條縫往裡打量。
隻見玄寂還是坐在這床上,穿著與昨日一般無二的僧服,盤著腿閉眼打坐。
隻是這快被折騰散架的床已經被收拾得幹幹淨淨,被褥整齊疊著,完全看不出昨晚凌亂不堪的樣子。
我眯眼一看,我的寶貝腰墜正端端正正地放在玄寂交疊的手心上。
……
這怎麼拿?
打又不見得打得過。
我略一思索,翻身掠上門外的菩提樹窩著。
我就不信他沒有出恭的時候。
5
不知在樹上貓了多久,貓到屁股都麻了,這和尚都沒有出房門一步。
我打著哈欠伸了個懶腰,低頭一看,一個六歲左右的小和尚正在樹底掃著落葉。
反正也是無聊,我跳下去落在他身後。
小和尚一轉身,嚇得掃帚都扔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嘖了聲,「不至於吧,我長得像鬼?」
小和尚搖搖頭,「施主,你怎麼還在寺裡啊,你不知道今日閉寺了嗎?快快出去,可別被門口那些宮裡的人發現了。」
我擺擺手,「知道知道,馬上就走。诶,小鬼,你們玄寂大師——是個怎麼樣的人?」
隻有腿長的小和尚爬起來,晃著腦袋一臉崇敬。
「玄寂大師自是佛法高深,一心向道,普渡眾生,慈悲為懷,是我們無人能及的。」
我嗤了一聲,「說這麼玄乎,你怎麼知道他私底下不是逛青樓喝花酒,葷戒色戒都破了呢?」
小和尚瞪大了眼睛,想來捂住我的嘴。
「施主不可誑語!這不能亂說的!」
我心裡白了一眼,他破沒破戒我還能不知道?
「你你你還是早點出寺吧,我要去抄佛經了,記住了啊,別被發現了!」
小和尚揣著掃帚快步跑了。
天色逐漸黑起來,玄寂還是沒有出門一步。
我可沒有在樹上呆一晚的打算。
想了想,我隱藏起所有妖氣,原地變成一隻尾巴的原形,跑到他門口扒了下門,又細細地叫了聲。
不是說出家人一心向善不殺生嗎?
我變成這麼個人畜無害的原形,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進他房間窩一晚,趁他熟睡,再把我腰墜給偷回來。
真是妙哉。
等了一會兒,屋裡遲遲沒有反應,我捏著嗓子又叫了兩聲。
果然,木門吱呀打開,白色裡衣黑色袈裟的玄寂跨過門檻,半垂著眼看過來。
而我趁著這一瞬,撒丫子溜進房間,窩在床側睜著無辜的眼睛發著抖,一副可憐兮兮被人拋棄的慘樣。
玄寂站在門邊半側著身,沒什麼表情地掃過來目光,半張臉在陰影下,眼神難辨。
我盤算好了,如果他把我趕出去,我就恢復成人身跟他打一架,搶了就跑。如果不趕我,我就趁他打坐的時候徐徐圖之。
一陣沉默的對視後,他轉身關上門,又像之前那樣,端坐在床上合上眼,開始不動如山地盤腿打坐。
看來是默許我呆在房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