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顧誠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
但是後來顧誠的女朋友誣蔑我欺負她。
顧誠不僅沒聽我解釋,還掰斷了我的手指。
我痛到不能呼吸,他卻說:「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跟你爸一樣都不是東西。」
後來我放棄念大學,銷聲匿跡地去南方討生活。
顧誠卻瘋了。
1
【來籃球館。】
收到顧誠消息的時候,我正準備回宿舍。
「明天就模考了,這群人怎麼往籃球館跑啊?有比賽嗎?」室友石磊看著往籃球館奔馳的人群,不由疑惑道。
我心跳如鼓,沒來由地感到一絲恐慌。
石磊察覺到我突然停滯的步伐,回頭疑惑地看我:「曾洋?你咋不走了?」
我笑得有些勉強,晃了晃手機:「我忘帶充電器了,你先回去吧。」
「咱倆一個型號,我借你就是啦。」石磊擺擺手,「快走吧,還要去打水呢。」
我搖搖頭,往後退了幾步:「你先回吧,我接著回去了,記得幫我打水。」
石磊惱怒:「你小子!我才不給你打水,你給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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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我扭頭狂奔,將石磊的咆哮拋之腦後。
我先去了趟小賣部,買了瓶電解質水,然後小跑到了籃球館。
籃球館已經圍滿了下了晚自習的學生,大家正嘰嘰喳喳地看著場內。
我穿過層層人群,聽著球鞋與木地板摩擦發出的刺耳聲響越發明顯,然後就看見了正在球場上馳騁的身影。
2
高挑的身姿在人群中很突出,尤其是配上顧誠那張俊朗的臉,極具殺傷力。
我站在人群之中,看著顧誠在球場上大殺四方。
耳邊是女生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快要掀開我的天靈蓋了。
顧誠似乎看見我了,但是也隻是輕輕瞥了一眼,眼底一閃而過的是厭惡。
我不由腳底發冷,甚至打起了退堂鼓,想幹脆走掉算了。
但是顧誠沒有給我這個機會,他直接一個籃球朝我砸了過來。
周圍一陣驚呼,我握緊手中的飲料,然後用另一側手臂擋住了籃球。
手臂被震得生痛,看得出顧誠暗暗用了力。
我突然覺得挺沒意思。
「曾洋,上場。」顧誠朝我勾勾手,他身邊那些狐朋狗友也朝我投來了目光。
隻是那些目光,讓我遍體生寒。
3
「你知道我不會打球。」我把籃球扔給他。
顧誠接過來,在地上拍了幾下,然後扔給了隊友。
他跨步朝我走來,然後自然而然地拿過我手中的飲料,仰頭喝了起來。
周圍的學生們竊竊私語,還伴隨著女孩們壓抑的尖叫。
汗水順著顧誠的下顎流下,然後藏匿於輕薄的籃球服內,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顧誠垂眸看我,眼底閃過一絲戲謔。
「怎麼?」顧誠輕笑道,「渴了?」
我別過臉,問道:「你叫我來幹什麼?」
顧誠把飲料塞回我手裡,笑道:「來聊聊啊。」
「聊什麼?」
顧誠的聲音不大不小,但也足夠讓在場的人都聽見:「聊聊你騷擾於娜娜的事情。」
全場哗然。
4
我愣怔地抬眸去看顧誠,卻隻在他臉上看見了嚴肅和認真。
我又去看隔著一個籃球場正抱著顧誠外套的女孩子,她眼眶通紅,看見我的視線掃在她身上時還戰慄了一下。
隨後另外一個男生就擋在了她面前,阻擋了我的目光。
於娜娜,顧誠的同班同學,也是十九中公認校花級的女神。
聽說還是顧誠的女朋友。
我的喉嚨像是被砂礫磨過一樣,不由苦笑一聲:「我沒有,我都不認識她。」
顧誠卻冷笑一聲:「認不認識不重要,好不好色更重要。曾洋,你真是禽獸啊。」
我腦瓜子嗡嗡響,甚至思考不了顧誠為什麼會這麼想我。
我和顧誠自小一起長大,雖然他是顧家少爺,我是顧家司機的兒子。
但是現在早就不是舊時代,同齡人之間沒有身份的隔閡,一來二去就鬧成了朋友。
我一直自以為和顧誠是好兄弟。
而我的好兄弟,為了一個隻認識三兩年的女孩子,當眾汙蔑我。
5
我試圖跟他講道理:「證據呢?顧誠,你不能沒有證據就汙蔑我。」
顧誠無不譏諷地一笑:「證據?前天晚上 10 點 15 分,校後街十三裡巷,娜娜的衣服帶開了進去整理,而你也找準機會進去對她進行了騷擾,十七分鍾後,你先從巷子裡出來,衣衫不整,然後就是娜娜哭著跑了出來。你以為那裡是視線盲區,但是門口剛開了家網吧,正好把巷口拍得清清楚楚。」
我頓時無語:「所以呢?這樣也隻能證明我們在一段時間內進入到了同一個空間。根本就沒拍到我對於娜娜做了什麼對吧?」
顧誠往前一步,離我不過一拳的距離,他的眼神銳利,淬著厭惡,他說:「曾洋,還需要拍到什麼嗎?你不要臉,娜娜還要臉呢。」
顧誠的狐朋狗友們也適時應和道:「曾洋,敢做不敢認是嗎?」
「還德智體美好學生呢?原來背地裡就是個臭流氓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曾洋原來是牲畜。」
6
一團苦澀塞在我的喉間,連吞下都變成奢望。
我看著顧誠的眼睛,他的眼底是毫不遮掩的對我的厭惡。
我心如死灰。
於是我越過他去看於娜娜,看著於娜娜藏在人群中,用那種受害者的眼神看著我。
我問她:「於娜娜,我那天進巷子裡是為了喂貓,我甚至都沒看見你,你為什麼要汙蔑我?」
顧誠往側面一步,擋在了我和於娜娜的視線之間,他說:「別找理由了,曾洋,是個爺們就敢作敢當。」
我苦笑一聲:「我沒做過,我為什麼要認?
「顧誠,你信她不信我?」
顧誠眼神一暗,然後突兀地譏笑一聲:「我當然信她啊,娜娜她很善良,也很單純,跟你不一樣。」
「不一樣?」我自嘲一笑,然後直視著顧誠的眼睛,我問他,「怎麼個不一樣?」
顧誠有些咬牙切齒,他壓低了嗓音,道:「你跟你爸一樣,就是個偽君子。」
7
拳頭是怎麼出去的我記不清了,但是顧誠被我一拳撂倒時的痛快,我記了一輩子。
顧誠被我揍得撇過頭,他幾個朋友立刻圍了上來。
我的肩膀被猛烈一推,周圍零散著響起女生的尖叫聲。
「曾洋,你踏馬竟然敢碰顧誠,老子弄死你。」
話音剛落,我預料中的拳頭還沒砸下來,顧誠突然喊道:「住手。」
我看著顧誠,顧誠用舌頭頂了一下剛被我拳頭砸過的臉頰,他看著我,眼底越發陰沉。
顧誠起身,又走到我面前,他說:「你用哪隻手碰了娜娜?」
我說:「我沒碰她,我不知道她在巷子裡。」
顧誠回頭問於娜娜,聲音溫柔了不少:「他用哪隻手碰你了?」
我也看向於娜娜,看著她用驚恐的眼神看著我,又看她用求救的眼神看著顧誠。
然後她說:「右手。」
我苦笑。
顧誠回過頭,笑得很惡劣:「你用右手碰了娜娜,又用右手揍了我,那我就廢了你的右手吧。」
我背後冷汗淋漓,因為驚懼而後退了一步。
可惜顧誠沒給我逃跑的機會,他揪住我的衣領將我拖回,然後五指交叉扣緊我的手指,隨後往後一掰。
8
顧誠是學過專業格鬥的,縱然我剛才一怒之下給了他一拳,但是實際上,我和他完全不是一個水平。
所以當手指傳來劇烈痛楚的時候,我除了撕心裂肺地喊叫,什麼都做不了。
周圍圍觀的學生發出驚呼,還有人叫著去喊老師。
可是喊來老師又有什麼用,我的手指已經痛到失去了知覺。
顧誠放開我的時候,我抖著身體去看於娜娜,隻看她愣怔地站在那裡,顯然被嚇壞了。
然後我看見顧誠轉身走向她,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沒事了,我教訓他了。」
我捧著受傷的手指,夏季校服被痛楚的汗水完全浸透,大滴大滴的汗水與淚水混在一起順著我的臉頰落下。
我痛的不是手指,而是滿目瘡痍的心髒。
顧誠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不會對於娜娜有什麼心思。
但是他還是信了於娜娜拙劣的謊言,然後將痛楚施加在我身上。
9
恍惚中,老師好像趕來了,他們驅散了圍觀的學生,然後將我扶了起來。
我聽見班主任在怒吼:「馬上就要高考了,曾洋的手指傷成這樣還怎麼考試?!顧誠,你是不是瘋了?!」
顧誠卻無所謂地笑了笑,他說:「就他這種貨色還高考什麼啊,可別敗壞學校的名聲了……」
他的話伴隨著他那些狐朋狗友的譏笑,敲打著我的耳膜。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十指連心的痛楚在此刻具象化。
物理王老師扶著我去醫院,在車上,我聽見她說:「曾洋,這件事情學校一定會調查清楚的。」
我啞著聲音,不自信地問道:「老師,您相信我嗎?」
王老師摸了摸我的頭,她點點頭說:「你是我帶過最好的學生了,我無條件相信你。」
我哭了,從小聲抽泣慢慢演變成大聲號哭,像是在發泄著深藏在我內心深處的痛楚。
10
視診後,王老師陪我去做了 X 光,最後判定為脫落性骨折,需要打石膏板。
王老師憂心忡忡地問道:「那恢復期是多久啊?」
醫生回答:「起碼要用石膏板固定四周吧,而且拆石膏後還有康復期,患者經常用手嗎?」
王老師嘆道:「他還要參加高考呢,這孩子可是我們學校培養的準狀元呢……」
醫生看向我的眼神帶了些憐憫和可惜,他說:「還有半個月就高考了,估計是來不及了,要不試試用左手?」
王老師唉聲嘆氣,然後把我送回家。
「明天模考就先不參加了,你好好休息。」
我點點頭,然後有些木然地上樓。
我用顫抖的左手輸入密碼,門鎖開啟後響起了清冷的機械女聲:「歡迎回家。」
家裡沒人,我爸早就搬出去住了,這套房子連我都不常回來。
但是它現在卻像是茫茫大海上的孤島,靜靜地等待著快被海水沉溺的求生者朝它而來。
我癱軟在玄關,忍著心如刀割一般的痛楚。
拼搏了這麼多年,就等著高考逆天改命,現在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明白,顧誠其實就是不想讓我參加高考,他在報復我,也在折磨我。
他覺得,我這種人,就應該爛在骨子裡。
11
我六歲那年,爸媽離婚了。
他們最後一次爭吵是為了我應該在哪兒念小學。
我媽主張留在老家,畢竟她覺得在哪裡念書不是念啊。
但是我爸卻執意讓我跟他去 H 市,他說:「我沒什麼文化,但是我希望我兒子能有一片天。」
最後我被我爸帶去了顧家——他工作的地方。
彼時他剛應聘上顧董的司機。
我在像宮殿一樣的顧家,遇見了比我小一歲的顧誠。
顧誠從小就長得好,跟個洋娃娃一樣,我一開始真以為他是小姑娘,就自作主張地喊他「妹妹」。
我爸氣得捏我的耳垂,讓我給小少爺道歉。
顧誠卻揉了揉我的耳朵,還吹了吹,他說:「吹一吹就不痛了~」
同齡的孩子湊在一起就是瘋玩,顧家夫婦瞧著我和顧誠玩得開心,便讓我多讀了一年學前班,然後才跟顧誠一起念小學。
我也很樂意。
12
後來讀到初中,我的成績一馬當先,常年掛在級部第一的位置。
顧誠比誰都驕傲,摟著我的肩膀對他爸說:「顧家就放心交給我吧,我有曾洋給我撐著呢!」
顧董笑得和藹,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我願不願意輔助顧誠管理公司。
當時我們才十三四歲的年紀,一腔熱血向未來。
而那時的顧媽媽,在一旁溫和又腼腆地微笑。
我說「我願意」。
這詞語像是結婚誓詞,說得信誓旦旦,然後將我的夢想扼殺在搖籃裡。
我跟誰也沒說過,其實我想當醫生啊。
我後腦勺貼著冰冷的玄關大門,整個脊椎都快被冷碎了。
黝黑的客廳像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獸,他猙獰地露著銳利的牙齒,似乎要將我吞進腹中。
而在一年前,就是在這熟悉的房間裡,我爸跟顧家太太,也就是顧誠的媽媽搞在了一起。
我和顧誠的突然造訪,不僅打擾了這對苦命鴛鴦,也徹底掀開了顧家的遮羞布。
13
那天出門前,太陽還很熱烈。
我爸問我去哪兒。
我說給顧誠輔導功課,晚上就不回來了。
可是我還沒到顧家,天已經陰沉了下來。
我在顧家大門口遇見了顧太太,她穿著米白色的長裙,手裡提著車鑰匙。
正準備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