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一句話,將星華姑姑踩入塵埃。


再不復以往風華。


還好我年紀小,不然現在被踩在地上的指不定是誰呢。


我偷偷舒了口氣。


那人卻是不耐地嘖了聲。


呦,氣炸了。


嚇得我這口氣上不去、下不來。


堵在嗓子眼裡,憋得眼淚都飆了出來。


25


侯夫人最後還是顧及了星華姑姑的臉面。


沒有直接當作玩物送去大公子那,隻說讓她多跑跑,費點心思過去。


至於以後的進展,端看兩人的態度了。


星華姑姑卻不這麼認為,她覺得侯夫人既然開了這個口,就算是給了她體面。


憑借她的管家能力和手腕,擎等著新夫人過了門就抬她做妾侍。


帶著這種心思,她沒少在我眼前晃悠。


「碧落,你不必如此囂張,以後的路,瞧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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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她更想說走著瞧。


那就看看,誰最後摔得最慘。


丫鬟就是丫鬟,偏不自量力地肖想不屬於自己的位置。


真以為後院裡的姨娘是好活的?


我俯身行了個極敷衍的禮,陰陽怪氣起來:「那就祝星華姑姑得償所願咯。」


她氣壞了,抬了手就想扇我。


我正想著在她下手前反打回去,她的手腕卻被人倏地攥緊。


「這是做什麼?」


詔獄近日這麼闲嗎?


左右沒事就能看見他在府裡亂逛。


我偷偷翻了個白眼,轉身朝他恭恭敬敬地俯身見禮:「奴婢給大公子請安。」


陸今安看都沒看我一眼,笑得溫和,又問了一遍:「在做什麼?」


星華姑姑杏眼泛淚,疼得變了臉色。


「公子,碧落欺人太甚,竟然辱罵我……是那通房的玩物。」


這話說出口,我都瞠目結舌。


沒想到,星華姑姑這麼大膽。


侯夫人都沒敢定死的事,她就給安排明白。


陸今安笑了笑,反問她:「是嗎?她竟這樣說?確定?」


「奴婢,奴婢……」


她哆哆嗦嗦不敢回答,陸今安也不在乎。


隨手扔了她的手腕,朝我道:「母親給你掌家姑姑的權力,你就是這麼打她的臉?」


這話說得極其熨帖。


深得我心。


我謝了恩,招呼身邊的春芽等人,借著星華姑姑造謠、無故卻蓄意傷人的由頭。


將她扭到侯夫人面前,狠狠地收拾了一頓。


侯夫人知曉了原委,驚訝得像是不認識星華姑姑一般。


極為不解地問了她:「你是星華?」


我知她更想問的是星華姑姑還是從前那個手腕狠厲,辦事妥帖的管家大丫鬟嗎?


人還是那個人,心卻不一樣了。


畢竟,有我這麼一個強勁的陰險小人在針對她,她怎能不慌?


26


星華姑姑徹底被侯夫人厭棄了。


但還沒被徹底拿下。


隻是出門赴宴,巡視商鋪等時候,已是我這個「新貴」隨行在側。


侯夫人有心教我,我铆足了勁去學,短短不過幾個月的時間我就暴瘦了一大圈。


大公子見了我都不禁問候:「侯府沒銀子吃飯了嗎?」


我正是春風得意,手掌大權的時候,自然不會介意他的調侃揶揄。


笑嘻嘻地懟回去:「奴婢正在減肥!」


他也不氣,隻感嘆道大黃也該拉出去減減肥了。


我有時候覺得很奇怪,大公子身為侯府唯一的繼承人,又是聖上面前的紅人。


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為何偏偏總是喜歡逗弄我?


莫不是見著我就能想起大黃?


這可不好,我得尋個借口,把那老狗燉了喝湯。


27


我正沉浸在掌家大姑姑的權力中。


晴天一個霹靂下來,侯府闔府上下,全都被抓了進去。


除我之外。


隻因,侯夫人被抓的時候,扯著脖子指著我喊了句:「她不是我侯府的家奴!」


「你們不能抓她!」


這一刻,我滿腹算計,權衡利弊的陰暗心思都顯得極其可笑。


堂堂侯府夫人,竟然對我一個家生的奴才用了心。


還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替我消去了奴籍。


如此這般,我又該如何自處?


我雖算不上什麼好人,但也不是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是以,我拿出這陣子當值貪墨的全部銀兩四處打點,終於在夜色深深的時候進了詔獄。


一進去,我就看見了被鐵鏈高高吊起的男人。


他了無聲息,渾身是血,再沒有含著青玉似的笑逗弄我。


「大公子?」


聲音顫抖又小,他卻驀地一怔,艱難地抬起頭,動了動唇角。


「滾,別回來。」


我是滾了,眼淚滾了滿臉。


不知道侯夫人見了大公子這副模樣,該是何等心疼。


侯夫人告訴我,有人在聖上面前告發遠在邊關的老侯爺通敵賣國。


聖上震怒,連大公子的解釋都不願意聽。


她還說,老侯爺愚笨,定是被人栽贓陷害,頂了黑鍋的。


現下,隻能找人去聖上面前說和,隻要能讓大公子出去調查。


定會還侯府一個清白。


我拿著侯夫人給的信物和鑰匙,先是找到侯府藏在地坑裡的銀票箱子。


隨即就開始挨家挨戶地上門拜訪。


虧了我這幾個月跟在侯夫人身邊參加各府舉辦的宴會。


多多少少能混個臉熟。


隻不過,聖上正在氣頭上,誰也不敢去觸這個霉頭。


都是銀子收了,卻不打算辦事。


我氣狠了,威脅他們要是不相助一番,就把他們後院裡的陰私事兒昭告全魏都城的人。


看看,全魏都城都熱鬧了,聖上還有沒有心情記得侯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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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這些蛆蟲都如我一般,賤得很。


非要砸了棒子才肯低頭做事。


我在城中租了一間屋子,焦急地等待結果。


直到那人一身血汙跳進窗戶裡,我懸著的心才算放下。


「大公子!」


陸今安什麼都沒說,一把將我摟過,團在懷中。


脖頸裡有滾燙的淚滑進去。


他說:「等我。」


說完,又一把將我狠狠推開,轉身奔夜而去。


人真是奇怪。


整天在眼前轉的時候,總能瞧見他各處不妥帖。


這人一走遠了,牽掛起來更是要人老命。


好在,中秋前夕,那人一臉胡子拉碴地鑽進屋裡。


我嚇了一跳,以為是隔壁那個不要臉的老潑皮又尋上門來騷擾。


拾起剪刀就要朝著他扎去。


「是我!」


如青玉般的嗓音響起,我才恍然驚覺,時間都過去這麼久了。


「大公子!」


這次,換成了我,一腦袋撲進他懷裡,滾燙的淚打湿了他的衣襟。


虧了是黑色的衣裳,不仔細看也辨不出什麼。


「侯夫人一切安好,隻是十分惦念你。」


當初不知道使的哪份銀子得了力,陸今安趁著夜色被聖上放出去查真相。


而侯夫人卻實打實地在大牢裡蹲了幾個月。


好在我死命地往裡填銀子,她也沒有受太多的苦。


隻不過,每次去探望她,她都笑得很勉強。


「謝謝。」陸今安道,「我原以為你會拿了銀子逃走的。」


他說的是侯府剛出事的時候。


侯夫人信任我,把侯府僅剩的一點東西全都給我了。


我想,如果沒有侯夫人當初那一嗓子,依著我的性子,指不定真的一走了之了。


畢竟,能做個有錢的女老爺,誰願意去做奴才。


「夫人心善。」


我說。


陸今安笑了。


這回是不摻雜質的,純粹的笑。


他說:「一切,都過去了。」


29


侯府起復,隻在一夕之間。


除了與侯府籤了死契和家生的丫鬟奴才外,那些籤活契的早在侯府倒臺的時候就遣散了。


我忙暈了頭,又是去牙行買人,又是安排人重新布置侯府。


還要趕著在合適的時候辦宴會,發請柬。


畢竟,替侯府奔波的那段時間。


魏都城裡但凡有頭有臉的官家府上,全都被我得罪了個遍。


是以,我每天隻有一點點的時間在侯夫人面前守著我的位置。


大公子比我還忙,每天早出晚歸,身上總能聞到淡淡的血腥味。


侯夫人好不容易趕在我和大公子都在的時候,提議想要收我為義女。


老侯爺被接回來了,安分地聽著侯夫人的各種安排。


我原以為這輩子掌家姑姑就是我職業生涯的終點了,沒想到有朝一日我還能混到個官家千金做做。


我娘說得真準,那耳墜子藏對了。


真想滿心歡喜、誠惶誠恐、語無倫次地答應下來。


大公子神色一冷,直接拒絕:「不行!」


侯夫人不解,想問個究竟,大公子卻像是被人縫了嘴。


半天都吐不出一個屁來。


我心中隱約有了點想法,卻不敢相信。


怎麼說,堂堂侯府世子爺,眼光不會這麼差吧?


30


這中間其實還有一件事。


那就是星華姑姑賣主求榮,被當眾杖斃了。


早先是她在臺上,看著我被施行。


當下,卻是我站在臺上,看她被執行杖斃。


行刑前, 我曾走到她跟前,湊在她耳邊說:「春雨在下面等你。」


「希望,你們在下面也能狗咬狗, 新仇舊恨一起算。」


星華姑姑瞳孔巨震,不可思議地看著我。


她怎麼也不會想到, 我從很久前就查到了當初金簪子是她拿給春雨的。


也是她讓春雨放在我枕頭下的。


隻不過,春雨死的時候我真的以為隻是我和她之間的個人恩怨。


「我娘當初是擋了你的路吧?」


所以, 你算計不到她, 才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賤不賤吶。


星華姑姑驚恐萬分,掙扎著想要躲開染了汙血的麻袋。


那麻袋是我特意留給她的。


上面的血正是她嫌棄的賤婢的。


「星華姑姑,我建議你到了下面改叫黃泉。」


這樣:「碧落黃泉,才聽著更順耳一些。」


「你說, 對嗎?」


31


沒有了星華姑姑, 我成了侯府唯一的掌家大姑姑。


小丫頭們都叫我碧落姐姐。


我改了侯府內宅一部分規矩, 給了丫鬟婆子們足夠的喘息時間。


最重要的是, 我提議廢除杖斃。


侯夫人隻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就答應了。


她知道, 我介意當初的事。


她也知道, 如今的我亦是用了真心的。


不然, 我是斷不可能觸碰杖斃這種刑罰的。


現如今, 輪到我風光至極。


身穿華衣美服,身戴朱釵環佩。


新入府不知曉情況的奴才, 還以為我是侯府正經的主子。


侯夫人就是這麼打算的。


給我的排面全都比對著侯府正經的小姐來的。


如果,侯府真的有小姐的話。


這中間唯一不好的就是陸今安總是在我眼前晃。


不要!


「(他」我隻能夜夜抄錄清心咒。


說得好聽, 為了給侯夫人祈福用。


隻有他, 笑得得意又囂張。


32


大公子與人在圍場賽馬, 跌了下來。


請了御醫上門來看,說是傷到筋骨,如果不好好養著, 下半輩子都要在輪椅上度過了。


侯夫人一聽, 立馬就暈了過去。


我看著他臉色慘白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還蹙著眉。


應是痛到夢裡也不得消停。


果不其然,蘇醒後, 冷汗立馬從他額頭滑下。


我的心像是被什麼狠狠揪住似的,一簇簇疼得厲害。


他卻笑得坦然無比:「這下好了, 我摔斷了腿, 以後再沒有好人家的姑娘肯嫁了。」


「說不準,還得孤獨終老了。」


我被他這麼一激,順嘴就禿嚕道:「誰說的!不還有我嗎?」


「那咱可說定了!」他冷笑了一聲,「別到時候你又反悔, 不認賬。」


小心眼。


我不就是覺得掌家姑姑比爬床更有出息嗎。


侯爺夫婦知道還沒來得及認下的義女即將變兒媳婦的時候, 也仿佛遭了晴天霹靂。


他們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這兩個見面就掐的人怎麼忽然就走到了一起。


我隻能說,嘴硬心軟也是病, 還無藥可治。


後來在洞房花燭夜那天,我親眼看見穿著喜袍的新郎官從輪椅上站起來。


他說:「碧落今安應如是,隻待佳人赴此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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