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物證已有,人卻沒了蹤影。


但太子的同謀,我的夫君徐彥州,因身受箭傷未能逃脫,被抓捕入獄。


喬裝後,我潛入地牢,重金塞給獄卒,才換得一個探獄機會。


循著獄卒的指引,走到最陰暗的一處。


徐彥州雙眼緊閉,臉頰凹陷,渾身凌亂,肩頭中箭之處流的血已結痂。


輕輕叩響門框,他緩緩睜眼,聲音幹啞:「阿昭,你不該來此地。」


我急忙掏出捂在懷中的肉包子遞給他。


折騰一番,原本熱乎的包子隻剩一絲餘溫。


他默不作聲地吞咽下肚。


我又將攜帶的金瘡藥給他塗上。


不過半刻,身後獄卒便催促著我離開。


臨走前,他從袖中拿出我先前為他擦汗的帕子,我寄出的家書被帕子包在裡面:


「夫人,我此番入獄,罪名深重,怕是再難翻案了。


「若我遭遇不測,你也要好好活著。」


我嗔罵他胡謅。


卻一語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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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幕僚梁鈺供出太子與匈奴將領的來往書信,封面皆印有太子印璽,書信上的字跡皆與過往的書信字跡無異。


鐵證如山,偏偏太子還下落不明,畏罪潛逃,更是坐實了他通敵的名頭。


聖上大怒,命瑞王負責緝尋太子,待尋到後,再行發落同謀。


看來,徐彥州並未收到我託洛清羽送出的那封信。


我所做的一切都沒有用。


眼眶蓄滿淚水,失手打翻了茶水,眼看要浸湿徐彥州交還我的帕子。


銀霜忙挑起帕子,夾雜在其中的家書抖落開來。


恍惚中發現,我隻寫了四個字的背面,竟是他以血書寫的放妻書。


字字潦草,但遒勁有力。


是他給我最後的保護。


果然,我還是收到了他的放妻書。


我呼吸一窒,心中緊繃的弦像被扯斷的珠線。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便想助身邊之人逃脫悲慘結局。


可我還是沒有做到,該發生的還是一樣發生。


17


不,也有與上一世不一樣的。


瑞王妃沒有被嫡姐害死,顏朗也沒有被連杏誣陷,嫡姐提前入瑞王府,嫡母也被奪了掌家權。


我定然能找到別的法子,將此事的結局扭轉。


當務之急,我須得親眼見到太子通敵的罪證,從罪證上辨出破綻,才能找到解救之法。


若要說誰能接觸到罪證,沒有人比我爹更合適。


他為大理寺丞,正是負責審理罪證。


我爹對我多年來都不曾多看一眼,更別說如今我已是罪臣之妻。


隻好從連杏下手了。


連杏如今雖已鬥倒了嫡母,但嫡姐尚在,且還是瑞王的人,顧慮至此,她還不能對嫡母動手。


而我要對付的正是瑞王,若是瑞王敗落,嫡姐沒了倚仗,她便也沒了顧慮。


我決定賭一把。


18


連杏撫上高高隆起的腹部,滿眼憐愛之色:「二小姐,大夫都說我這胎定是個男孩,等我誕下他之時,我定然已是這府中的女主人,對嗎?」


我快速點點頭:「夫人定能心想事成。」


她嘴角輕揚:「借二小姐吉言。」


枕邊風就是好使,翌日連杏便有了消息。


邊關布防圖涉及軍機,已呈聖上親自保管,她能拿來的,便是那些書信。


限我一日內歸還。


我拿著信件琢磨半日,也沒發現異常,累得手腕發疼。


銀霜端來一盅銀耳蓮子湯:「小姐,您累著了吧,要不奴婢來幫您翻開,您隻需看著即可。」


仰頭喝下甜滋滋的銀耳湯,頓感疲乏減半。


「小姐,太子殿下的字好生幹淨,不像奴婢是個左利手,寫出來的字總是墨跡斑斑。」


「銀霜,你會寫字?」


「奴婢小時候家裡尚未中落,有幸識字,隻是奴婢是左利手,習慣從左往右寫,寫得急,墨漬未幹,碰到手上,墨漬眾多,影響觀感,便很少寫了。」


乍然想起,宮宴上徐彥州挨著太子坐,太子似是用的左手持筷。


再回憶起他的言行舉止,皆是以左當先。


照銀霜的說法,太子是個左利手,寫出來的書信不該這般幹淨。


拉著銀霜各寫了一頁,對比之下,果然是右手執筆的更幹淨。


「銀霜,你替我找找太子與將軍上次醉酒興起時作的詩來!」


太子曾做客府上,與徐彥州酒後作詩,徐彥州字醜,他怕我嘲諷,便總是偷偷收起藏在書房。


「小姐,找到了。」


又醜又大的字定是徐彥州的不必說,太子的字倒是清秀有型,隻是墨漬確與銀霜方才所寫的一般無二。


19


我私自留下了一封,將剩餘的交還給連杏。


如今太子還是沒有蹤影,東宮被禁軍圍得水泄不通。


找太子妃帶我入宮面聖,是不可能的了。


途中正巧碰上洛將軍,他本也是徐彥州的恩師,若是沒有他早年的提攜,徐彥州萬萬沒有如今的地位。


洛將軍一生忠國報國,雖他的獨女被瑞王羞辱,他也未曾與太子親近。


但作為徐彥州的恩師,他亦相信徐彥州的為人。


在洛將軍的掩護下,我成功混進了聖上所在的靈安寺。


幽靜的佛堂內,聖上正虔誠跪拜。


早年徵戰沙場,聖上自覺心不寧,故常來此休養。


我一手提著燈,一手捂住書信,躡手躡腳地靠近。


尚未走幾步,他陡然開口:「氣息不穩,凡心不定,不像誠信拜佛之人。」


守在暗處的暗衛聞言,立刻現身將我緝拿在地。


我立刻求饒:「聖上明察,臣婦並非心存歹念。」


他回過頭,不怒而威:「一介婦人,你來此目的何為?」


聖上一生殺戮徵戰,靠著雷霆手段將東凌拯救於外患之中。如今倒因心中的執念,讓東凌產生了內患,致使瑞王陷害太子。


心裡如此想,可我卻不能如此言明。


須得保全自己,才能為太子和徐彥州翻案伸冤。


我不卑不亢道:「陛下英明神武,驍勇無敵,去除敵虜,愛國為民,造福東凌百姓,功在千秋萬代。可是如今同樣有如陛下一般愛國之人,卻被有心之人誣陷,臣婦堅信陛下定不會讓忠臣寒了心,定會懲治奸汙。臣婦特來此獻上證物,求陛下明鑑!」


聖上面有動容,讓暗衛呈上兩封書信。


「陛下請看,上面是太子往常所作字跡,下面是被誣陷為通敵的書信。太子一向是左利手,提筆寫字難免沾染墨漬,而下面的這封則一幹二淨,陛下隻需一看便了然。」


我匍匐在地,久久不敢抬頭,雙手微微冒汗。


佛堂靜謐無聲,書頁翻動的聲音充斥耳中,他表情變幻。


半晌,他嚴聲道:「朕知道你,你是徐彥州之妻,小小年紀,卻有如此膽魄,你不怕朕殺了你嗎?」


我不動聲色:「臣妾相信陛下定然賢明,自會辨別忠奸。再者,臣妾的夫君有難,臣妾斷然不會棄他不顧。」


「好一個有情有義之人。朕就成全你,來人,將她押下去,沒有朕的命令,不可釋放。」


下一秒,我兩眼一黑昏倒在地。


20


醒來之時,仍是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之地。


好在聖上還派了人給我送飯,不至於餓死。


約莫七日後,我終於重見光明。


微微睜眼,徐彥州衣著完好地伸出雙手,將我攬入懷中。


「我這是在做夢嗎?」


「阿姐,你沒做夢,你還活著呢。」顏朗環抱雙臂,好暇以整地調侃。


我才知道,這七日裡,發生了一件大事。


原來,洛清羽比押運的隊伍先行抵達,及時將我的書信交給徐彥州。


他立即明白梁鈺極有可能要借邊關布防圖行惡,在圖中做了手腳。


太子知曉後,明白這是瑞王的手段,決定將計就計。


將城池中的百姓安置後,把空城拱手相讓。


太子本人也假裝中箭失蹤。


梁鈺拿著他偽造的書信和假的邊關布防圖回京作證,聖上大怒,徐彥州配合下了牢獄。


匈奴大軍士氣高漲,乘勝追擊,照著假圖進了被太子早早設伏的山谷,元氣大傷,退回關外。?


朝堂之上,瑞王求聖上判定太子通敵罪名,哪知太子當眾揭發瑞王聯合幕僚梁鈺通敵,陷害自己一事。


眾臣哗然,瑞王急於為自己辯解,聖上遲遲不下定論。


瑞王狗急跳牆,當即調遣了御林軍逼宮。


太子及時趕到,將逆賊瑞王一黨盡數拿下。


瑞王府的一眾姬妾全都淪為階下囚,發配北域,唯有懷了身孕的嫡姐被賜了毒酒。


據傳她為了活命,不惜大喊自己懷的不是瑞王的孩子,是瑞王暗衛的。


氣得瑞王一劍了結了她。


瑞王兩世都沒有一個孩子,我倒是信她說得十有八九是真的。


嫡姐死後,嫡母整日瘋瘋癲癲,見人就問她的女兒在哪裡。


我爹嫌丟人,將她幽禁於後院,派專人看守,絕不讓她踏出大門一步。


連杏誕下兒子,如願被扶為正室。


21


我瞅著整日在軍營裡混的顏朗,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家都要沒了,他還能毫不在乎。


軍營裡到底有誰在,讓他如此惦念。


央求徐彥州帶我混進了軍營。


原來顏朗這小子,在邊關之時被洛清羽從匈奴刀下救回。


每日都屁顛屁顛地爭著當洛清羽的陪練,被摔得越多,臉上笑容越深。


好吧,我知道軍營有誰在了。


徐彥州委屈巴巴:「夫人,你為他憂心大可不必。不如與我一同研究造個孩子吧。」


我還沒計較他與太子演苦肉計騙我一事呢,還想生孩子?


「不如夫君先分享分享入獄的感受吧。」我氣呼呼地坐下。


他連忙遞了茶水過來:「夫人消消氣,且聽我道來。


「在梁鈺押運糧草到的前兩日,洛清羽拿著你的親筆書信交給我。為以防萬一,我先把真正的布防圖藏了起來,與太子商量後另造了一幅假圖。


「梁鈺到了之後左右打探邊防圖的蹤跡,我便知他定有詐,與太子來了這麼一出戲,把匈奴擊退了,把瑞王也拿下了。」


他面色平靜,氣得我直捶他胸口:「你是不怕疼嗎?身上受了那麼重的傷也要將戲做到底。竟然還給了我放妻書,你難道就不怕我真的卷了金銀細軟遠走高飛嗎?


「夫人,你給我的家書上可是寫著盼我早歸呢,你定然不會丟下我的。


「做戲要做到底,才不會惹人懷疑嘛,這不,瑞王就信了。


「再說……」


「再說什麼?」


「顏朗說,你喜歡長得瘦削的,我想著吃點苦頭,順便也就能清減下來。」


他越說頭越低垂。


這小子,怎麼什麼都往外倒。


我不要面子的嘛。


「好了,我不怪你便是。你身上可還疼?」


「不疼不疼,絕對不影響生孩子。」


聽到此話,我面露難色。


上一世我隻與他同房幾次,便有了身孕。


如今日日纏綿,也未見成效。


我上一世曾有孕,問題自然不在我。


之前不提孩子,是怕傷了他的心。


「夫君, 你,要不要先去瞧瞧大夫?」


他立時臉色灰沉:「你懷疑我不行?」


「不是說你不行, 也許約莫可能有點問題,咱去問大夫就知道了。」


嘆了口氣, 他坦然道:「夫人,我此前在家的時日少, 怕你有孕之後一個人應付不過來, 故而找大夫開了避子湯的方子, 竟然讓你誤以為我不行。」


傻子,竟然為我做到這份上。


「我到底哪裡值得你對我這麼好?」


「你可還記得上元節時,你提著花燈光彩熠熠的樣子, 當真是迷人。後來你不顧一切跳下河裡救下那小娃娃,我便不自覺地想去救你。


「去了你家我才發現, 你本來也該是嬌寵的閨秀,卻被你爹娘、嫡姐那般對待, 我當時就決定將你娶回家當寶貝供著。」


想不到他四肢發達之人,誇起人來也這麼悅耳。


踮起腳尖,在他臉頰輕啄一口。


霎時耳朵緋紅。


他一把抱起我:「夫人,馬上你就知道為夫行不行了。」


?


徐彥州番外


1 前世


上元節燈會那日, 我從太子府中出來,在河邊碰到一位圓頭圓腦的秀氣姑娘。


她跟在姐姐身後, 手上拎著好幾串形色各異的花燈, 五彩斑斓的花燈照在她臉上, 光彩耀人。


與我在戰場上見的塵土色、血色截然不同。


她雖然氣惱, 但嘟著嘴, 默默忍耐著不說。


她不知道, 此刻的她,真是可愛又讓人憐惜。


正巧路過橋上,她與我迎面相對。


窄小的橋身一時間無法容納大量人群通行。


忽然, 她姐姐身子向旁側崴去, 恰巧她無意躲過了,站在橋邊的小娃娃「撲通」掉下了水。


她急忙丟下手中的花燈,跳進河裡欲將小娃娃救上來。


奈何她衣裳繁缛,吸了水後沉重不堪, 她拖著娃娃上不了岸。


她姐姐跑到我跟前, 哭著求我下河救她妹妹。


其實她姐姐不求我,我也是要去救她的。


我竟然重回到上元節這日。


「當唯」再拖著她上岸。


剛一上岸,她急忙將我推開,緊緊抱住自己, 生怕與我怕撇不清幹系。


下一秒, 她又不情不願地向我道謝:「謝……」


還沒等她說完, 她姐姐就哭號著跑過來,指著我鼻子說我把她妹妹湿身的樣子都看過了,得得對她負責。


我想了想, 語氣讓她在家受姐姐的氣, 不如娶回來當寶貝似的疼著。


畢竟她那麼美好,合該被人寵著。


於是我鄭重地向太子請教後,抬了聘禮上門求娶。


她家裡的父母親和姐姐都比我還開心, 嘴角都咧上了天。


唯有她依舊是那副忍耐著,嘟嘴氣鼓鼓的模樣。


當即就決定,我一定會把她娶回家當成我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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