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是想舍棄後宮。
而是朕的皇後是個兇悍潑辣的女人。
白天她操練肱二頭肌,效果顯著,朕不敢碰她。
晚上她陪朕看奏折,指指點點,朕也不敢吱聲。
也怪朕。
剛登基時,著急立後來堵住闲言碎語。
「小許,你要老婆不要?」柳丞相舉薦自己的胞妹。
柳丞相長得一表人才,想來胞妹也是個閉月羞花的美人。
「我要!我要!我要!」
朕的頭點成撥浪鼓。
朕終於討得到老婆了!
1
什麼!你說朕是耙耳朵?
對。
朕就是。
朕掀開皇後的紅蓋頭,被她的美貌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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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朕是皇帝,朕這吊樣子根本配不上她。
「長得還行,就是矮了點。」
皇後那雙粉若桃瓣的眸子上下打量著朕。
朕很不舒服:
「你站起來,朕看看你多高。」
皇後站起來了。
皇後又坐下了。
「行了,以後沒事別站著。」
朕無奈地拍拍她的肩膀。
誰家皇後比皇帝高兩個頭啊啊……
好你個柳扒皮!
皇後閨名叫書玉。
未見其人時,以為她是個柔弱嬌小的女子。
不過……
洞房花燭夜,她脫下繁重的外衫,露出一扇肌理細致的寬肩。
那健碩的肱二頭肌閃瞎朕的狗眼。
她行事利落,不一會兒就卸下了一身繁瑣。
烏絲垂落。
皇後瞥見朕斟起交杯酒,雙眸瞬時陰沉,敷衍道∶
「不好意思啊陛下,我月事來了。」
朕看著粉紅襦裙上的肱二頭肌,咽了一口唾沫。
這敢情好啊,朕不用下迷藥了。
2
皇後文武雙全,做皇後真是委屈她了。
半個月後,朕解散了護龍衛,因為這半個月來的兩次暗殺都是皇後保護了朕。
還捏碎了人家的頭顱。
稀碎。
兇殘至極。
朕根本沒必要多花一筆錢養護龍衛了。
隔壁琉璃國進貢了無數金玉瑪瑙和彩錦厚裘,朕通通送進了椒房宮。
自家皇後當然要寵啦!
皇後很喜歡鍛煉身體,每天晨起就看她在舞劍,順便鍛煉自己的肱二頭肌。
她說多少明君是因為身體跟不上才大業未成。
很有道理。
不過怎麼聽著怪怪的?
皇後做事很有派頭,將後宮打理得井井有條,根本不用朕操心。
雖然後宮隻有她一個人。
美中不足的就是,她經常忤逆朕。
在朕耐心批奏折的時候,她不好好磨墨,湊過臉來幹政!
有時候還罵朕昏君。
「該批的不批,不該批的都批了,你眼睛跟屁股是長反的嗎?」她指著朕的鼻子,全然不顧禮儀尊卑。
「你行!你來!」
朕火氣蹿上大腦,把朱筆遞給她。
哪想到,她兩眼放光說了句謝謝,就把朕的朱筆接了過去。
朕有點懵。
她一扭屁股,把朕擠出龍椅外。
朕無語凝噎。
見她執筆認真的樣子,朕不好意思打攪,隻好先蹲在地上打發時間。
3
成婚一年,無嗣。
太後很著急,某天請安的時候她提起要給朕選秀。
朕瞥了眼旁邊端坐的皇後。
皇後神情自若,平靜如水。
朕一時不大高興。
「母後,朕能不能生,你還不知道?」
朕朝太後擠眉弄眼,竊竊說。
太後想了好久,一拍大腿,說自己年紀太大老忘事。
朕不是想舍棄後宮。
而是朕的皇後是個兇悍潑辣的女人。
瞧瞧。
因為朕下朝在御花園瞎逛時,多瞧了兩眼放風箏的宮女,身旁的皇後立馬眼含殺機。
朕揚了揚嘴角。
突然宮女撞進了朕的懷中,抬頭一臉嬌羞。
朕回之溫潤神情。
朕若不把她納進來,貌似無法收場。
皇後急了,將朕推開擋在身後。
力氣之大讓朕胸前的肉也震了震。
一米八九大高個的皇後怒目圓睜,將宮女嚇得渾身顫抖說不出話。
朕忽然想起她赤手打刺客的樣子。
以及她將刺客的頭顱捏得嘣脆響。
朕嚇出一身冷汗,提醒她∶
「別……別捏。」
皇後這般在意朕納妃,果然是太在乎朕了。
朕這該死的魅力。
是個女人都會被朕的單純和真誠迷得不要不要的。
4
到了大夏天,皇後幹脆外衫都不披了,露著健美白皙的肩膀和胳膊,赤手大揮,批改奏折。
而朕,在她身後枕著她的寬肩睡大覺。
很結實很有安全感。
醒來後再圈上皇後的細腰,摸一摸。
一塊兩塊三塊……
嗯?怎麼又多了一塊腹肌。
朕再數數……
朕抬起眼看她的批文。
有理有據,字字珠璣。
不像朕。
隻會批∶
收到。
厲害。
牛蛙。
臥槽。
所以朕幹脆就讓皇後代批奏折,反正她腦瓜子比朕好使。
成婚第三年。
皇後代批了兩年奏折被母後發現了。
母後雷霆大怒,讓朕廢後,還讓朕立馬過繼王叔的某個孫子,立為太子。
朕前後為難……
朕在湖邊釣魚。
並不是朕喜歡釣魚,而是朕隻能釣魚了。
後知後覺。
朕發現朕已經被皇後架空了皇權。
兩年的時間。
皇宮內的人皆懼怕皇後,唯命是從,反倒見著朕連招呼都不打。
朝臣大都與皇後和柳丞相串通一氣。
就連朕的母後這下也被皇後軟禁在內宮中。
5
朕想著怎麼給遠在關外的王叔捎信,問他想不想讓孫子當皇帝。
王叔兵權在握,縱使皇後拿捏了文臣,也抵不過王叔的一聲令下。
屆時,王叔破開宮門解救朕和母後,朕就過繼他的孫子封為太子。
然後朕帶著皇後和母後遁出宮門,隱姓埋名,過上闲雲野鶴般的日子。
對。
就這麼辦。
釣上了一條大魚。
朕的皇後喜歡喝魚湯。
既然都釣上了,朕順便就做一碗吧。
晚上宮裡的打更聲敲了三下。
皇後進了寢殿,神色疲倦,許是操勞了太多事。
她淡淡一瞥,說了句沒胃口想歇息,就躺上了床閉眼放松。
朕隻好悶聲,一口氣喝下一大碗魚湯。
有些鹹。
鹹得朕鼻子發酸。
朕躺上床,也覺得渾身輕松,身邊的美人閉目安靜,似一塊美玉。
朕做了個夢。
夢見,王叔並沒有答應帶兵上京,他並不想孫子趟上渾水。
王叔選擇中立。
皇後繼續把持朝政。
她並沒有逼朕退位讓賢,或者殺了朕取而代之。
不過朕的身子莫名很虛弱,一直臥床,好時能去釣一釣魚。
皇後每天都來看朕,她無瑕翡玉般的面龐總擺著一副關切擔憂的模樣,毫無破綻。
朕意識蒙朧時,冰涼的手指在朕臉上劃動。
「陛下,乖乖的。」
朕身體好的時候,能釣上幾條魚,做碗魚湯給皇後喝。
皇後蹙眉。
「我不喝,陛下喝吧。」她又彎起眉眼,含情帶笑。
她從未喝過朕的魚湯。
她是怕朕下毒。
朕平靜地笑了笑,撈起勺子吹著涼氣,慢吞吞地喝了起來。
沒看到皇後一瞬間動容的神情。
朕那破身子,熬了三年。
或許是朕太能熬,皇後終於等不及了。
宮變那一日,好像是什麼節,朕躲在玄清宮,端坐在龍椅上。
朕依舊威嚴無雙。
天色漸漸有翻白之勢。
皇後破開宮門,著一身銀白色的盔甲走來,長劍透著冷氣,與往常的模樣大相徑庭。
朕說:
「三年前,你就可以取而代之了。
「為什麼還等到今天?」
皇後沒多加思考,手中長劍別在腰間,漫不經心∶
「我總該穩固根基。」
原來如此。
這三年,她收束不少兵權,王叔又在去年辭世,她的根基確實穩固了。
僅僅六年。
不過沒辦法的是,她差一個名正言順,但她並不在乎。
「你想要的告訴朕就好了,朕哪次沒依你?」
朕苦笑。
朕的胸腔開始翻滾出積液,朕強忍著不適,維持住帝王的尊嚴。
桌上的聖旨、玉璽,早就備好。
「你要不要跟朕一起走?」
朕還有些不甘心。
這龍椅現在還是朕在坐著,那麼朕現在還是皇帝。
他仿佛聽到了什麼驚死人的笑話,忽地俯下身子笑得肚子疼。
笑完之後他站起來,冰冷的盔甲透著刺眼的光。
他搖搖頭,又道∶
「我可不是斷袖。」
朕無話可說。
六年。
我不知他,他不知我。
「可朕早就知道你是……」
「那你真可憐。」
朕猛地咳得很厲害,再不敢抬臉,怕是面容已經異樣。
最後隻囑咐他一句∶
「善待朕的母後。」
朕說不出話了。
沉默良久良久……
皇後走上龍椅,對著低著頭的朕,剛才嘲諷的語氣全無,眸中似有些憐憫∶
「其實你倒不必死。
「你換個身份依舊可以住在宮中……」
語未盡,他發現了端倪,朕已經死了。
他一下子唇角顫抖,臉色發白。
周遭安靜得可怕。
不過他很快便恢復如常。
他淡然地看著桌上的玉璽。
禪讓的詔書赫然寫道∶
柳氏庶子書玉,乃先帝流落在外之子。朕龍體有損,德茂不順,愧對先帝之命。兄終弟及,朕禪位書玉,以繼先帝之志。
還有一碗發涼的湯。
他探了探朕的鼻息。
手掌微顫。
許是覺得太沒意思,這一趟來得不值,沒把朕嚇得哭爹喊娘,他冷漠回身,便再也不回頭看朕了。
6
朕驚醒。
這夢做得朕汗流浃背。
正當朕起身準備沐浴,皇後也猛地驚醒,喘氣之餘,眼眶紅潤,落淚不止。
朕尋思著稀奇。
皇後左右顧盼,仿佛身處陌生之境般驚訝。
看見朕的那刻,仿佛見到朕起死回生般難以置信。
而她眼眶裡的淚水還在流。
她死死盯著朕,又淚流不止,像在哭喪。
朕摟她入懷,輕拍背脊。
不知又過了幾刻,她冷靜下來,突然緩緩蹭著朕的脖頸,很是溫情。
她怯生生道∶
「是夢?」
莊生夢蝶,蝶夢莊生,古往今來,實屬無解。
朕耐著脖子的瘙痒,依然柔聲寬慰∶
「嗯嗯,那是噩夢。
「朕陪著你呢!」
不知哪又刺激到她了。
她又閉上眼,哽咽起來∶
「我好想你。」
朕又拍了拍她。
「別再離開我。」她在朕懷中哭著說,「我錯了。」
朕溫柔地伸出指尖挑起她眼角的珠子。
懷中的人已經哭得不行了,顫著像隻被雨淋透了的無家可歸的貓。
那夜之後,那個夢給朕很大陰影。
而皇後又是那副樣子。
朕猜,皇後是重生了。
朕也猜到,皇後其實是個長相柔美、肩寬腰窄的男子。
皇後性情大變。
從前他不解風情,如今卻日日對朕舔著個笑臉,讓朕很不自在。
朕記仇,報復心很強。
前世,皇後負了朕的情,奪了朕的皇位,到最後也未曾多看朕一眼。
恨嗎?恨。
朕的皇後真真是可惡!
某日晨起,朕越想越氣。
朕沒由來地瞪了皇後一眼。
皇後突然心顫,捂著心口暗自神傷。
朕第一次沒陪他吃早膳,他一口也吃不下。
朕第一次沒看他練劍,他煩悶難受,一個不小心弄傷了自己的腿,隻好養傷。
朕聽著侍衛稟報,這些天,皇後如何如何傷心斷腸,如何如何輾轉反側。
朕心中有些暢快。
同時侍衛面露同情,給皇後說了些好話。
朕道:
「草,賤,懂?」
7
過了幾天,朕去探望皇後。
他半躺在美人榻上,臉色蒼白,看見朕的那刻才恢復一絲活氣。
朕握著他的手捏了捏:
「書玉,朕這些天冷你,是氣你忙於政事,根本不管朕。」
朕抬起臉龐,眨了眨明媚的大眼。
皇後眉目微挑,握著書卷的手顫了顫。
不知他信不信朕的這套說辭。
朕玩心突起:
「書玉,你是知道的,朕隻是想讓你能在意朕!」
朕坐在榻邊,將他垂落下來的烏絲輕輕挽起。
朕嗅了嗅上面的冷木香氣,一臉心疼:
「你受傷之後,朕心疼得緊,一直克制著自己不來見你。
「卻終是克制不住……」
他抿了抿唇,那慣來寒潭般的雙眸這時充滿復雜。
「真的?」
朕在他的臉頰上輕啄一口,聲音跟綢緞似的軟滑∶
「你就原諒朕吧!」
朕歪著腦袋笑得無辜。
他愣了神。
不一會兒,皇後努力壓制著唇角的笑意,耳根泛起紅。
朕一把握住皇後細軟的腰,靠在他胸前:「皇後,你快點好起來……」
皇後摸了摸朕的頭,樂在其中:
「從前陛下對我那樣好,我就知道陛下離不開我!」
他的聲音難得柔軟:
「陛下,我亦心悅你。」
朕蹭了蹭那寬闊的臂膀。
給一巴掌再給顆糖吃。
朕拿捏住了。
朕發現皇後懂鳥語。
總有幾隻百靈鳥蹲在旁邊窺探朕。
無論朕在釣魚,還是在假山上捉蛐蛐。
朕對著小侍衛拋了個媚眼。
第二日不見了小侍衛蹤影。
皇後有時候自言自語。
其實仔細一瞧,會發現他臂腕上的小雀兒。
傍晚風大,朕的風箏飛得高。
有隻烏鴉蹲在枝頭。
朕心領神會,便垂著眉眼嘆息:
「皇後總說沒空。
「要是皇後在就好了。」
白天我去看望母後。
朕吃完午飯,屋檐上的喜鵲一聲也不叫。
朕就蹲在石邊數螞蟻,邊數邊嘟囔:
「皇後現在在幹什麼呢?
「會不會也在想朕?」
朕逮到一隻兔子,花簇裡又藏著一隻百靈鳥。
朕眯眼笑了笑:
「皇後不喜歡喝朕做的魚湯,待會炒個兔肉託人偷偷送過去……」
朕一天有十一個時辰都在念叨著皇後。
怕是天底下的飛禽,都知道朕對皇後如何的痴情。
後來朕聽到幾個侍女在誹議朕。
她們說朕是個窩囊廢。
要是以當初朕的厚臉皮,這些話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枝頭的鳥兒盯得緊。
朕苦笑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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