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凌星瑤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你……你是江婉清？！」

託他們的福，我不但修為迅速增長，還獲得了驚人的美貌。

雖然我並不在意這美貌，但凌星瑤在意。

嫉恨讓她憤怒，使她發狂。

她面目猙獰，毫不猶豫地甩出一根毒鞭。

我後退一步，朝紀星洲嬌弱呼救：「仙君救我！」

32

紀星洲揮手打掉鞭子，對凌星瑤怒目而視：「你瘋了！

「婉清是來恭賀我們新婚的，你打她幹什麼？！」

這是紀星洲第一次罵凌星瑤。

她愣了一下，隨即勃然大怒：「我教訓自己的女奴，和你有什麼關系！

「紀星洲，你不過就是我爹撿來的一個乞丐，竟然敢罵我！」

我伸手擋在紀星洲身前，害怕卻堅定地瞪著凌星瑤：「我不許你這麼說仙君！

「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

「你知道他走到現在這一步，付出了多少努力嗎？！」

凌星瑤，你知道我們為了今天，付出多少努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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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喚上古心魔，需要獻祭自己的靈魂。

今日凌星瑤大婚，縹緲峰卻寂靜一片。

無數的女奴，安靜地排著長隊。

在心魔大陣前，用匕首毫不猶豫地刺穿自己心髒。

我握著拳頭站在一邊，又是憤怒又是茫然。

好幾次，我都想開口阻止她們。

我想告訴她們，有其他辦法可以復仇的。

不一定非要賠上那麼多人的性命。

梅三娘拉住我，眉眼波瀾不驚：「這不是我們第一次召喚上古心魔了。

「隻是心魔大陣，需要有修士主導，修為越高越容易成功。

「婉清，你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

33

梅三娘伸出手指，挨個兒指著女孩們年輕的臉龐。

「你看她們，明知要死，可有不甘，可有痛苦？」

沒有。

這一張張年輕的臉龐，眼中有解脫，有期待，有輕松。

就是沒有不甘和痛苦。

她們排著隊赴死，卻都笑意盈盈地和我揮手告別。

「婉清，接下來的路要辛苦你了。」

「我終於可以去見我爹娘啦，這破地方早就待夠了！」

「婉清，別替我難過。」

「在縹緲峰的十幾年，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死人，隻有今日，才真正活了過來。」

……

一具又一具屍體倒在曼珠沙華邊。

鮮血從她們身上流出，匯聚成一片紅海。

最後一個倒下的，是梅三娘。

她笑著倒在地上，口中大口大口吐著鮮血。

一雙眼睛，卻燦若星辰。

她吃力地伸出手，在空中虛探：「夫君，你來接我了嗎？

「三娘等你等得好苦，好苦啊……」

我淚流滿面地跪坐在一旁，心髒像被人用力捏緊，痛得說不出話。

女孩們的屍體圍成一個圈。

所有人都安詳地閉著眼，嘴角噙著笑。

這種笑容，來縹緲峰那麼久，我從未在她們臉上看到過。

梅三娘說得對，我沒有資格替她們作決定。

凌星瑤不死，還會有千千萬萬個梅三娘。

我們的慘案，會不停地在無數家庭上演。

修真者視凡人如蝼蟻。

卻不知，終有一日，蚍蜉也能撼大樹。

34

見我張開手護住紀星洲，凌星瑤氣得發抖。

她用力扯下頭上的鳳冠，璀璨的鮫人珠散落一地。

鮫人死前流的最後一滴淚，可幻化作粉色的鮫珠。

這一頂鳳冠上，掛著鮫人一族的累累白骨。

「紀星洲！

「我命令你現在就殺死這個賤人！不然休想我嫁給你！」

我對著紀星洲悽慘一笑：「仙君，我這條命本就是你救下的。

「你快動手吧，別惹星瑤仙子不開心。」

紀星洲沒說話。

他居高臨下地盯著凌星瑤，素來淡然的神情滿是厭惡。

「呵，凌星瑤，你不會真以為我想娶你吧？

「你就是個廢物，上天賜你絕佳天賦，你卻不肯修煉，隻想拿著丹藥走捷徑。

「你愚蠢跋扈，自大無腦，嫉妒刻薄，偏還自戀得可笑！

「婉清這麼善良懂事，你卻幾次三番和她過不去，你這個毒婦！」

曼珠沙華的毒性，當真是厲害。

凌星瑤拔出長劍，尖叫著砍向紀星洲：「啊！我要殺了你！」

殿堂中爆發出一陣強光，兩人打成一團。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們身上。

趁著這個機會，我一步一步退到殿外。

在無人注意的角落，無數朵曼珠沙華開得正豔。

我割破手掌，將鮮血滴落在花蕊之上。

隨即，紅光大盛。

迷幻絕陣，終於啟動了。

35

「不好，有魔族的氣息！

「大膽魔族，竟敢進犯我琉璃宗！」

凌星瑤和紀星洲也停止打鬥，握著劍冷著臉，站在殿中。

有一股極為龐大的力量湧進我的體內。

在這迷幻陣法中，我才是神。

而凌星瑤他們，皆為蝼蟻。

大殿內紅霧四起。

幻境開啟，凌星瑤成了一個農女。

她餓得飢腸轆轆，好不容易才上山挖到兩塊番薯。

秋日山上氣溫很低，她穿著破單衣凍得瑟瑟發抖。

我穿著厚實的棉衣，走到她跟前攔住她：「姑娘行行好吧，我家的狗肚子餓了。」

凌星瑤估計從出生以來，就沒嘗過餓肚子的滋味。

她一巴掌拍掉我伸出的手，目光怨毒：「滾開，死老太婆！

「沒看到我快餓死了嗎，再吵把你狗燉了！快滾！」

我冷著臉瞪向她：「你如此自私自利，會受到仙人的懲罰！」

凌星瑤用看瘋子的眼神看著我：「你腦子有毛病啊！

「我自己都快餓死了，你還讓我給狗找東西吃！

「什麼狗屁仙子，我呸，眼睛瞎的嗎！」

原來她什麼都明白啊。

隻是巴掌不甩到自己身上，不覺得疼而已。

36

這是我設置的幻陣。

每個人都有三次考驗的機會。

通過考驗者，可以走出幻陣。

通不過考驗的，會被心魔取走根骨和修為，從此淪為凡人。

而所有的考驗，都是凌星瑤曾經拿來考驗我們的。

我倒要看看，這些高高在上的修真者，有幾人能通過。

顯然，凌星瑤第一次考驗失敗了。

作為懲罰，她會被活活餓死。

餓肚子的滋味，是很不好受的。

胃裡好像有把火在燒，四肢綿軟得連根手指都抬不起來。

眼前陣陣發黑，身體逐漸冰涼。

凌星瑤有一條特別喜歡的狗，毛發雪白，眼睛又黑又亮。

我在她的破茅草屋裡放了一碗紅燒肉。

然後，她的狗埋著頭，吭哧吭哧吃得香甜。

凌星瑤費勁地從床上掙扎起身，滿眼怨毒地瞪著那狗。

她已經沒了下床的力氣：「死狗，你，你滾開！」

她的喜歡，果然很廉價。

狗沒有滾開，反而吃得更香了。

而凌星瑤也在不甘中，慢慢地斷了氣。

37

第二次的考驗，凌星瑤和紀星洲是一對普通夫妻。

家鄉發大水，兩人一起趴在一塊破門板上。

但是單薄的門板，顯然不足以支撐兩個人的重量。

凌星瑤咬著牙，伸手去推紀星洲：「你是男人，你下去！」

紀星洲皺著眉頭，顯然半分要讓她的心思都沒有。

凌星瑤氣得鼻子都歪了：「你還是不是男人啊！我可是你妻子！」

紀星洲冷哼一聲：「大丈夫何患無妻！

「我早就受夠了你這種潑婦！」

曼珠沙華的影響依然在。

紀星洲忍了凌星瑤幾百年。

所有的怨氣和恨意一旦被引燃，就如野草般瘋長。

兩人趴在門板上互相推搡。

你扯我胳膊，我踹你胸口。

男女力量懸殊，凌星瑤率先入水。

紀星洲坐在門板上喘氣，順手摸了一把臉上的水。

就在這時，凌星瑤躍出水面，一把揪住他的後領。

撲通！

兩人相繼跌入水裡。

互相掐著對方脖子，一起往水底沉去。

其實兩人如果能共同扶持，輪流趴在門板上休息，他們是可以活下來的。

這一次考驗，雙方都沒有通過。

一起淹死在了洪水之中，也算是生未同衾死同穴。

38

第三次考驗，凌星瑤變成了一個女奴。

和她一起經歷考驗的，還有好幾個女修。

她們被裝在一輛車裡，要被人牙子賣去娼妓館。

凌星瑤黑著臉，躲在角落裡陰鸷地打量著眾人。

山路顛簸，趕車的護衛找了個破廟休息，煮飯睡覺。

女修們商量著想逃出去，卻誰都不肯先動手。

凌星瑤毫不客氣地指著靠門而坐的一個女修：「你把衣服脫了，去勾引那個守衛。」

女修翻了個白眼：「憑什麼啊！」

凌星瑤一噎，隨即暴跳如雷：「你敢違抗我的命令！」

考驗之時她們都會有新的身份。

但凌星瑤囂張慣了，哪怕變成女奴，依然改不掉她的暴脾氣。

凌星瑤弓起身體，伸手就是一巴掌。

那女修被打得一愣。

等反應過來，馬上揪著她頭發，劈手甩了她兩耳光。

凌星瑤哪裡肯吃這種虧，立刻和她扭打在一起。

其餘的人，都在一邊事不關己看熱鬧。

我看得直皺眉。

這些修真者，除了運氣好，有仙根能修煉以外，並沒有比凡人高尚半分。

不, 她們甚至更自私，更冷漠, 也更冷血。

39

紅霧散去，所有人都站在大殿中面面相覷。

我手中把玩著一朵曼珠沙華, 款步而入。

「考驗結束，恭喜你們, 無人通過本次考驗。」

凌星瑤衝過來想打我, 卻連我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畢竟, 我現在可是元嬰修士了。

「你對我做了什麼！

「江婉清，你這個賤人！你竟然敢叛入魔族！」

紀星州也是又急又氣：「婉清, 你做了什麼？！

「你快把我的修為還給我！」

我揚起嘴角，對著他笑得溫柔又燦爛：「我啊，來帶你們去過好日子！」

我們村的桃林全都已經枯死。

那兒, 土地焦黃, 寸草不生。

我在那裡建了一個村落, 取名仙隕村。

那些失去法力的修仙者, 全都成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

變成自己最鄙視的人, 滋味想必十分不好受。

看凌星瑤就知道了。

沒曬幾天太陽, 原本嬌嫩的皮膚變得又黑又黃。

沒了靈根和功法，她也不再是爹娘的掌中寶了。

這次, 琉璃宗但凡修為高些的人都被我一網打盡了。

我毀掉護山大陣，將琉璃宗庫房洗劫得一幹二淨以後。

用最快速度帶著這批凡人來到了民間。

40

凌星瑤的父母嫌她招惹是非, 將我這個魔修帶上山。

對她非打即罵, 每天幹很多活才會給她點飯吃。

其他的村民也將所有怨恨和氣都撒在她身上。

村裡人每天的日常, 就是吃飯，幹活，種地，打凌星瑤。

小桃今年十歲，已經比阿妹懂事許多。

「不我」除了我, 沒人可以進出這片村子。

要想不被餓死，村裡人必須努力耕種莊稼。

修仙者的歲月漫長。

到了元嬰期，更是可以活五百年之久。

所以我打算在這個村裡待著，用百年時光來看著他們。

看他們生病，飢荒，衰老，直至死亡。

每個月, 我還會在村中設下考驗。

要是沒通過，就會降下各種天災。

村裡人吃不飽肚子，也舍不得去死。

每個人都形銷骨立, 模樣比骷髏好不到哪裡去。

我住在村裡, 闲著無事了就去仙隕村。

以折磨他們為樂, 心中絲毫沒有愧疚之情。

心魔幻陣的考驗中，除了凌星瑤以外, 所有人都有一條相同的考驗。

考驗他們對凡人的慈悲之心。

隻可惜，沒人通過。

「清兒！」村長氣喘籲籲地從遠處跑來。

被燒毀的房屋早已重建, 一切布置都如往昔。

他推開院門, 看到我後, 抹了一把汗：「你聽說了嗎？隔壁鎮又出現了仙人的考驗！

「那開酒樓的掌櫃，多好的人啊，一家子全都死於非命！」

我躺在搖椅上, 起身端起菊花茶喝了一口。

不錯，仙隕村，又能有新的村民了。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