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戀愛後的日子和之前比沒什麼變化,依舊是我追著肖朗跑。


我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搬走後不久他爸就去世了,他媽身體也不怎麼好,家裡幾乎都要靠肖朗。


所以從大一起,他就開始創業。


我問家裡要了好幾次資源,牽線給他的工作室,看著他一點點做出起色。


當然做這一切時,我都瞞著沒告訴他。


肖朗創業已經夠辛苦了,我不希望他覺得自己得到的一切都是因為我。


第一筆大單子的款項結了後,肖朗買了一輛車。


「有了車,做什麼都方便一點。」


那時他坐在車裡,探過身來,在很近的地方注視著我的眼睛,


「以後你想去哪裡玩,我們就開車去。」


他的眼睛一如年少時,明澈得像是湖水一樣。


但因為那些磨難,其中似乎總有一塊揮散不去的陰雲。


我心疼他,所以對他總抱有無限的包容和諒解。


他不愛回我的消息沒關系。


他有潔癖,不喜歡總是親密接觸也沒關系。


在肖朗身上,我的愛似乎特別容易被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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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這一刻。


所有濃稠的情緒在我心頭堆積,然後在某個節點發生質變。


我忽然咬牙拉開車門,直接坐進去,然後近乎挑釁地望著他。


7


他眉頭緊鎖,片刻後,自顧自拉開另一邊車門,坐進了駕駛座。


「算了。」


他語氣冷漠至極,「等下我會去洗車。」


肖朗的潔癖在某些方面嚴苛到讓人覺得怪異的程度。


比如這輛車,他甚至從來不許我在車裡吃東西。


「要吃就下去,吃完了再上來。」


那時候,我捏著手裡的一小袋面包,兀自強撐著和他對峙。


卻在他始終冷淡無波的眼睛裡敗下陣來。


「幹什麼啊……我明明是你女朋友,為什麼不能遷就我一下……」


我把面包收起來,心裡卻又覺得委屈,最後好不容易才把眼淚忍了回去。


……


學校離我們租的房子不算太遠,十分鍾就開到。


肖朗把車停在路邊,淡淡道:「下車吧。」


我下了車,發現他還坐在車裡,甚至重新發動了車子,不由得怔住。


「你不回家嗎?」


他透過半開的車窗瞥向我,這一眼裡幾乎帶著明晃晃的厭棄和不耐煩:「說過了,我要去洗車。」


車當著我的面,就這麼開走了。


遠處天際隱約傳來雷聲,很快又有一場大雨要來。


8


這天直到深夜,肖朗都沒有回來。


而我本來就沒有完全痊愈的感冒,因為淋了一場雨,卷土重來。


深夜,我發起高燒,迷迷糊糊地下了樓,打車去醫院掛水。


躺在急診室的病床上,我給肖朗發消息:「我生病了。」


他一如既往地沒回我。


反倒是林嵐給我發來一條消息:「悠悠,你還沒睡吧?」


「沒有。」


下一秒,她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聽說你跟學長吵架了,我想來跟你解釋一下,白天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的聲音如往常一樣,輕柔得像一陣風,


「我隻是兼職回來的路上恰好撞上學長,當時他看我腳踝磨得比較嚴重,才陪著我走了一段路。你都喜歡他這麼久了,千萬不要為了我和他吵架啊。」


感冒病毒讓我的腦子輕飄飄地發著昏。


隱約察覺到她話中似乎有哪裡不對勁,卻又沒有餘力再往下思考。


於是我忍著頭暈目眩,隻問她:「你怎麼現在突然想起來給我打電話?」


「嗯……白天看你臉色不太好,感覺你生病了,所以打個電話關心一下你——啊!」


話還沒說完,那邊的林嵐突然低低驚呼一聲,尾音裡還帶著幾分輕顫。


「怎麼了?」


我問完,林嵐卻沒有立刻回答。


幾秒鍾的安靜裡,我隻能聽到她輕微的、卻又略有急促的呼吸聲。


「……沒什麼。」


林嵐說,聲音有些發顫,「那我先掛啦,你好好休息。」


我應了一聲,忽然又想起什麼:「那個鞋子小了的話,周末出門我給你買雙新的吧。」


「不用啦。」


她的語氣裡染上了幾分奇異的意味,


「你忘記啦,我現在有兼職,自己能賺錢,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需要你接濟的窮人了。」


9


電話掛斷。


我躺在病床上,感覺腦中思緒亂得如同繞成一團的絲線。


我努力想理清它們,可手背突然傳來一陣劇痛。


垂眼望去,才發現輸液瓶早就空了,鮮血順著細細的軟管一路往上回。


我慌裡慌張地按鈴叫來護士,拔了針,手背已經腫得一片青紫。


忍著痛按住棉球止血,我微微仰起頭。


醫院天花板的冷光燈,把我的視線晃得一片模糊。


這讓我模模糊糊地想起高中時的體育器材室。


我最開始認識林嵐,就是在那裡。


那時候,她穿著發白開膠的破球鞋,被幾個混混差生鎖進了器材室。


我救了她,然後拜託我媽找了校領導,把林嵐轉來我們班。


每天放學和她一起走,幾乎承包了她高中三年的衣食住行費用。


自此收獲了高中時代最好的朋友。


甚至一直延續到大學。


我把思緒的時間線拉長,放慢,再往後想。


記起去年我生日,因為林嵐和肖朗不對付,所以我分開單獨約了他們。


中午和林嵐吃飯,離開前,她遞給我一個禮物盒,過來和我擁抱:


「去約會吧悠悠,今天生日要開心哦。」


晚上和肖朗約會。


我酒量實在不好,喝了一點就暈暈乎乎。


約會結束後,踩著月色醉醺醺地往家走。


肖朗就跟在我身邊,不疾不徐地配合著我的步調。


我看著他,有點傻氣地笑:「嘿嘿,其實我本來想約你們一起吃個飯的,但是林嵐說晚上還有兼職,也不想打擾我們約會,所以我中午就單獨和她碰了面。」


「她還送了我禮物……」


說著,我嘆了口氣,


「你們倆對我來說都是很重要的人,為什麼不可以和好呢?林嵐她才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月色朦朧,我視線也朦朧。


所以,我沒能看清那一刻,肖朗臉上的表情。


隻能聽到他發沉的嗓音。


除去一貫的平淡之外,底下好像還鋪著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如果……你真的這麼想的話。」


10


從醫院回家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


開門後我就愣在原地。


因為肖朗正站在玄關,手指勾著鑰匙,眼裡是濃霧一樣散不去的情緒。


看到我,他猛地往前跨了一步,幾乎把我整個人禁錮在臂彎和牆壁之間。


臉色也冷得嚇人:「你去哪兒了?」


「……醫院啊。」


我愣了愣,下意識道,


「之前感冒還沒好,昨天又淋了雨……我在醫院給你發消息了,你沒看到嗎?」


他目光下移,落在我手背那片腫起來的青紫色上。


我沒法形容那一刻肖朗臉上流露出的神情,究竟蘊含著怎樣復雜的情緒。


隻是片刻的氣氛凝滯後,他胳膊一攬,抱住了我。


「昨天的事,是我不好。」


他說,「就算結束了,好不好?」


原來還想再問兩句的,可是尚未痊愈的感冒,加上一夜沒睡好的困倦,讓我在張口的前一瞬就放棄了所有念頭。


我閉上眼睛,在他懷裡無聲點了點頭。


「好。你昨晚去哪兒了?」


「……回宿舍睡了。」


「哦……」


我縮在他懷裡,嗅到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氣味,似乎是花朵的甜香,


「你換沐浴露了嗎?」


「用完了,借了室友的。」


他停頓了一下,抱起我往臥室走去,


「先睡一覺吧。」


11


關於肖朗和林嵐的事,我沒有再問過。


時間進入六月,整個年級陸續進入了大三實習。


肖朗也開始籌備畢業答辯。


他畢業典禮後我期末考也結束了,恰好趕上我們戀愛三周年紀念日。


肖朗答應,會和我一起好好慶祝一下。


到了紀念日那天,我提前跟公司請了假,但早上仍然要過去處理些工作。


肖朗開車送我去公司,結果我拿著沒喝完的半杯咖啡下樓,卻被他攔在了車門前。


「喝完了再上車,或者幹脆扔掉吧。」


他語氣淡漠卻不容置疑,


「如果你還想喝的話,到公司我再給你點。」


我盯著他的眼睛,幾秒鍾後,到底是嘆了口氣,


「……算了。」


實在是沒有力氣再應付一場吵架。


我把那半杯咖啡丟進垃圾桶,轉身坐進了車裡。


半天時間飛速而過,早上肖朗那股哪怕慶祝紀念日也不肯遷就一下的執拗,讓我不舒服了好一會兒。


但想到下午還有約會,終究還是調整好了心情。


一下班我就迫不及待地衝出了公司。


肖朗的車就停在路邊不遠處。


我小跑過去,拉開車門,正要笑眯眯地跟他打個招呼,卻陡然愣在原地。


車裡不止有肖朗,還有林嵐。


更重要的是,此刻她正在吃曲奇餅幹。


手裡捧著的小小餅幹袋並不能很好地接住東西,於是餅幹碎屑掉了一副駕。


而她做這一切的時候,肖朗就坐在旁邊,手搭在方向盤上。


面不改色地看著她。


我呆呆地站在那,直到林嵐吃完那兩片餅幹,抬起頭來看著我。


她神態自若,笑容溫柔:「悠悠,你下班啦。」


「別誤會,我隻是正好經過這裡,不打擾你們約會,我這就走。」


我沒有理她,隻是看著肖朗:「你不打算解釋一下嗎?」


「解釋什麼?」


「早上你讓我把咖啡扔掉,之前你也從來不許我在你車裡吃東西,為什麼現在林嵐就可以?!」


他冷淡地掃了我一眼:「她低血糖,情況緊急,你別沒事找事。」


所有所有,被壓抑的情緒在這一刻,如同呼嘯而來的山洪。


「什麼叫沒事找事?!低血糖就非得在車裡吃餅幹嗎?上次我胃疼得難受想吃個面包的時候,你是怎麼說的——」


我想到那天早上,我胃痛到在副駕上縮起身體,想撕開面包袋。


卻還是被肖朗伸手按住了。


他讓我下車吃完再上來,還說——


「你說這是原則問題,遷就了我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你有潔癖見不得車上掉東西,那現在呢?為什麼林嵐可以吃,她可以把餅幹渣掉滿副駕——」


我的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嘶啞哭腔,可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聲輕笑打斷了。


遲了兩秒我才意識到,這聲滿是嘲諷和輕蔑的笑,是林嵐發出的。


因為一直以來她在我面前都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樣子,所以我甚至沒有立刻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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