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這回可別忘記帶錢袋了。」她嗔怪著。


我尷尬地撓了撓頭,去賬房支取銀兩時,卻遇上了困難。


「小少爺,您一月的月銀是二十兩,這月已經領走了。」


「不過三少爺吩咐了,小少爺新婚,本月再給您五十兩。」


賬房先生口中的三少爺就是葉淮。


他是新任太傅。


「五十兩?」我拔高了聲音,「先生,我要支取五百兩,您去和我小叔說一聲便是。」


賬房先生板著臉:「我們太傅府上下一向清貧,小少爺莫要為難老朽。」


翠玉閣的一套頭面少說也是二百兩,一支釵五十兩。


這五十兩隻夠給許雲舒買支釵子。


我硬著頭皮陪許雲舒出了門。


許雲舒看中了一副耳環。


「相公,你看這顆石頭,細看流光溢彩,不似京中之物。」


我仔細一瞧,這不是現世的鑽石麼?還好石頭不大,一對耳環,最多三十兩。


我捏著錢袋松了口氣。


許雲舒的眼睛亮了亮:「相公,我就要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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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要掏錢,掌櫃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公子,這對耳環八百兩。」


我的手一頓,嚇了一跳:「八百兩?」


許雲舒也震驚了:「這麼貴?」


掌櫃自豪地解釋:「夫人眼力好,這石頭名為鑽石,是海外來的稀奇貨,隻此一對耳環。」


店裡的客人都驚呼,有幾位貴婦人探著腦袋,也想要買這對耳墜。


「葉夫人,你要是覺得貴,就把東西讓給我吧。」


工部侍郎家的蔣夫人開口。


許雲舒原來還有些猶豫,一聽這話,立刻說:「這是我看中的東西,你別想搶!」說完示意我去結賬。


一群婦人在一旁看好戲。


我為難地看著許雲舒,上次赊賬已經被掌櫃拒絕,這次我實在沒臉再說「赊賬」兩個字。


許雲舒愛不釋手,我低聲商量。


「雲舒,這石頭也不及玉,不如買個玉石耳墜如何?」


她有些惱怒地跺了跺腳,剛才她話都放出去了,這會兒說不要,一讓再讓,往後京城的人怎麼看她。


「相公,掌櫃說隻此一對呢,我就要它。」


我磨磨蹭蹭拿不出錢。


許雲舒臉色難看,旁人也起哄。


「葉小公子是不是沒帶夠錢啊?真要是沒帶錢,問我借也行,總不能讓葉小夫人失望而歸吧。」


婦人們拿帕子捂著臉笑作一團。


我有些頭疼,從前蕭鳶體諒我在家中不易,從不向我討要這麼貴重的東西。


反而我穿的戴的都是她的鋪子裡提供的。


就說這翠玉閣,往常我都是選了喜歡的直接帶走,哪有今日這種丟臉的時候?


我將掌櫃請到一旁說是結賬,實則背著眾人從懷裡摸出一塊玉佩,那是老太傅送給孫子的滿月禮,價值千金。


「掌櫃,今日出門著急,先用這塊玉佩抵押,等明日我就把銀子送來。」


掌櫃舉起玉佩細細打量,有些為難。


許雲舒等得不耐煩,正要過來找我,那群婦人也要跟過來湊熱鬧。


要是讓她們看見我抵押玉佩,那今日便真要把臉丟個幹淨。


我緊張地看著她們離我越來越近,額頭冒出冷汗。


突然,門口出現一個人,伙計們高聲喊著:「公主駕到!」


眾人呼啦啦跪倒一片,掌櫃在一旁拉了拉我的衣服。


我才後知後覺,現在的我,已經不是她的丈夫,需要向她行禮。


蕭鳶一眼看見了人群中的許雲舒,溫柔地笑了笑。


「雲舒,我家驸馬去世,你大婚我都未曾上門道喜。」


「今日來得正巧,劉掌櫃,把雲舒姑娘剛才看過的首飾,都送去葉府。」


蕭鳶輕聲令下,伙計就把那副耳墜,還有許雲舒看過的幾支釵子全部打包好。


許雲舒推辭了幾句,就收下了。


「多謝公主。」


蕭鳶巡視了一圈,和各家夫人打了招呼,慰問了店裡的掌櫃、賬房、伙計。


她從我面前經過,一陣若有似無的幽香鑽進我的鼻孔,沒有留給我一個眼神。


於她而言,我隻是個無關的陌生人。


她很平靜,好像已經從我去世的陰霾中走了出來。


我的心一頓,仿佛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7


葉宣這具身體,今年才十六歲,還在太學念書。


我每日回來後,還有許多功課要寫。


小叔是太傅,還會時不時抽查我的功課。


我已經多年沒有寫過這些策論文章,每每被批個一無是處。


許雲舒還給我添亂,不是要出門踏青,就是夜裡想吃哪家酒樓的點心。


寫功課時,她要我陪她賞月。


挨父親和小叔一頓批後,我想跟她談談兵法,談談農戶如何提高收成。


她瞪大了眼睛摸摸我的腦袋。


「相公,你是不是糊塗了?我們女子隻學管家,詩詞女紅,兵法那是你們男兒才讀的。」


「莫說是我,本朝除了長公主,沒有哪個女子懂這些?」


她說完這番話,又要我給她剝葡萄。


我愣神,和蕭鳶成婚十年,我們無話不談。


我的功課,還有許多是她指點的問題。


甚至我們還討論怎麼殺人於無形。


卻忘了,其他女子並不像她一般,要為自己博一條生路。


我們經歷過一次刺殺,蕭鳶武功不錯,但比起專門暗殺的死士,還是差了一籌。


我身上已經有大大小小許多傷口,脫力躺在地上。


一個刺客抓住機會突破重圍,一劍直指心口。


危急關頭,蕭鳶拼著受傷衝到我面前替我擋下了。


後來援兵來了,我們倆才保住了性命。


曾經我從不把蕭鳶的幾次救命之恩放在心上,如今才知道,我錯過了什麼。


這是不諳世事的許雲舒做不到的事情。


許雲舒吃著我剝的葡萄,心滿意足。


她依舊年輕貌美,我卻在此刻,無比懷念人老珠黃的蕭鳶。


8


我尋機會想要見見蕭鳶。


沒有機會,我便創造機會。


我借回禮的名義,到了丞相府。


遞了拜帖後,門房奇怪地打量著我。


「長公主已經回長公主府去了。」


我悵然若失,上次偷聽到她要搬,沒想到動作這麼快。


我改道去了長公主府。


長公主府大門緊閉,我敲了許久的門才有人姍姍來遲。


一個小丫鬟打著哈欠,說長公主不見客,便要關門。


我好不容易到了這裡,必須見到蕭鳶,眼疾手快地擠到門扇之間,門夾到了我的腳。


我臉上神色痛苦:「麻煩姐姐通融,替我傳句話,就說有要事。」


小丫頭慌了神,連忙松開關門的手,轉身往裡跑。


不一會兒,她便帶著人回來了。


我眼巴巴地看著人往外走,近了才發現是蕭鳶身邊的素月。


「葉小公子,長公主如今獨居,不宜見外男。」


「一個月後,公主要辦一場賞花宴,邀請葉府,小公子既然來了,便帶著帖子回去吧。」


我大喜過望,接過帖子,掰著指頭數相見的日子。


每日挨批都是樂呵呵的。


許雲舒見我每日這麼高興,又說不出個所以然,每天換著花樣使喚我。


晚膳要吃城東酒樓的八寶鴨和城西酒坊的桂花釀。


我嫌兩邊離得遠,便在城東酒樓一起買了桂花釀。


許雲舒便鬧個不停,說我新婚才幾個月,就不把她放在心上。


我氣得摔了酒,掀了桌。


許雲舒便跑去找我娘告狀。


我娘跟我說:「娘子本就是該哄著的,雲舒雖然驕縱了些,但不是個不講道理的。」


「這些日子,你是不是忽視她了?她呀,這是想引起你的關注呢。」


我憤憤不平,蕭鳶便不是這樣的。


我們之間無須過多言語,她懂我。


又想起許雲舒,我嘆了口氣,她也有她的好處。


很快就到了賞花宴的日子。


葉淮從不參加這種宴會。


這次居然也跟著一起去了。


我想起他看蕭鳶的眼神,心中有些不悅。


但想起這麼久不見蕭鳶,我又有些歡喜。


9


長公主這次賞花宴,宴請了京中有來往的人家。


其實這種宴會,便是各個府邸走動結交的時候。


我們的大兒子輕鴻,今年十歲了,也該多結識同齡的朋友。


蕭鳶就在人群中,與相熟的夫人們說話。


幾個月不見,她比上一次更美,美得驚心動魄。


從前我覺得她眼角有了細紋,臉頰的肉也有些下垂。


寬松的衣袍下,腰間也有了贅肉。


現在再看,皮膚光滑得跟剝了殼的雞蛋似的。


纖腰盈盈一握,同沒生過孩子一樣。


她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都透露出溫和嫻靜。


她變化好大。


我瞧見許雲舒在和閨中密友交談,便找了個借口走開了。


許雲舒不耐煩地揮揮手。


再一轉眼,蕭鳶已經不見了蹤影。


我四處張望著,才看見花叢後的涼亭,她坐在榻上休息。


我邁著大步緊張向前,卻在一丈開外停下了腳步。


蕭鳶的榻邊,還坐著一個男子,為她搖著扇,遞水果。


是葉淮!


葉淮不知道說了什麼,蕭鳶衝著他輕笑,那個笑容,曾經獨屬於我。


緊接著,葉淮輕輕握著蕭鳶的手……


我緊緊握著拳,恨恨地盯著葉淮,立時就要衝出去。


「葉小公子,你怎麼在這兒?」


聲響驚動了亭中兩個人,葉淮的手離蕭鳶的手僅僅一寸,又悄悄收了回去,坐到一邊的凳子上。


「小叔,讓我好找。」


我平復了一下心情,微笑著開口。


葉淮面色不變,起身告辭。


我戀戀不舍地盯著公主。


「還未謝長公主賞賜,雲舒感念長公主,時常說要親自來拜謝。」


蕭鳶淡淡開口:「不必。本宮乏了,恕不奉陪。」


長公主有自己的傲氣,她便是今日不出面,眾人也不會,不敢說什麼。


隻是我察覺蕭鳶對我說話的語氣,有些淡淡的不耐煩。


10


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開口問葉淮。


「你是否對長公主有意?」


葉淮冷冷看我一眼,沒吭聲,突然抬手敲了敲我的腦袋。


「大人的事,小孩子別管太多。」


我不甘心地繼續質問。


「若非有意,你怎麼三番五次私下去見長公主?」


葉淮依舊沒回答:「明日我就讓先生給你多留些功課。」


話裡還是把我當成一個小孩子,並不直面我的問題。


我急了。


「長公主都生了三個孩子了……」


話沒說完,葉淮的眼神像要殺人似的。


我的牙開始隱隱作痛。


他獨自離開了。


那天回去之後,葉淮便很少回府。


我的心好像空了一塊。


許雲舒再美貌,卻也索然無味。


什麼風花雪月,不及蕭鳶之萬一。


我在腦海中召喚系統,想知道有沒有以林昭遠的身份復生的辦法。


但系統再也沒有回應過我。


很快就到了年節。


許雲舒察覺到我的冷淡,不知道聽了誰的話,也學起了賢良淑德的樣子。


除夕那晚,我放肆了一次,多喝了點酒。


我記得蕭鳶剛嫁給我那個除夕。


她還是不受寵的公主,我還是丞相府的庶子。


我們倆就守在自己的小院裡,去廚房偷了生牛肉、生雞烤著吃。


酒是從蕭鳶陪嫁翻出來的千日醉。


我們倆喝多了酒,就靠在一起。


「昭遠,我要做全天下最尊貴的公主!我要做最有權勢的女人!」


她仰頭一口酒喝下去。


酒順著她的嘴流到她雪白纖細的脖子。


嫣紅的嘴唇,說著她的宏圖大業。


我看得入迷,她突然回頭問我。


「昭遠,你想做什麼?」


我想了想:「林昭遠要和蕭鳶白頭偕老,一生一世一雙人!」


蕭鳶聽完眼睛亮亮的:「好,一生一世一雙人!」


我沒有辜負她。


即使我權傾朝野,在我還是林昭遠的時候,不曾納妾,也不曾有什麼通房。


可是後來,我什麼都有了。


連皇上都對我客客氣氣,叫我一聲「妹夫」。


一位相熟的大人偷偷送了我一個女子。


「林大人,長公主有孕,真是辛苦您了。」


「雖然她是長公主,但也得按照規矩來,有孕了當然得安排別的女子伺候夫君。」


「大人不必擔心,這女子身家幹淨,仰慕您許久,絕不會給公主添亂。」


我當時連忙拒絕,內心卻打起了鼓。


滿朝的官員,哪個人身邊沒有三妻四妾的?


即便沒成婚的,也有兩個通房伺候著。


我回去試探地跟蕭鳶說起有同僚給我送女人。


蕭鳶皺眉:「昭遠,你是想納妾嗎?」


我面不改色道:「我們說好一生一世一雙人,隻是遇見這件事,當個樂子告訴你罷了。」


蕭鳶點點頭,信了我的話,又猶豫了半晌:「你若是真想要個妾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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