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乖，做好你自己的事，等我弄死沈懷英，就接你回來。」

5

陸彥要我在沈懷英身邊當臥底，找到沈懷英和警方傳遞消息的渠道。

這幾天沈懷英睡醒起來就去巡場子，不然就是找他的兄弟聊事情，我們連見面都不多，更別說套話。

陸彥不問我怕不怕，隻說，我是個沒用的廢物。

從會所出來，我一個人兜兜轉轉，繞著大街小巷漫無目的地走，不知道該去哪裡。

偶然瞥過一眼手機，才發現錯過了七個未接來電，都是同一個號碼。

我深吸一口氣，撥了過去，聽見沈懷英問我：「小玉，你去哪了？」

夜裡的風很冷，我攏緊外套，吸了吸鼻子，低聲開口：「你不在家，我一個也無聊，就來中央大街附近散步，透透氣。」

沈懷英又說：「找個擋風的地方，站在那裡，等我接你回家。」

回家……對啊，我有家了。

家裡房子不大，但住著我和沈懷英。

兩人，三餐，四季，一切都剛剛好。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聽沈懷英的話，反正就是鬼使神差站在了這裡。

直到他出現，我才發現，我剛剛竟然一直在期待。

他把手裡的外套裹在我身上，嘴裡還在喋喋不休地抱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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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不接，智能手機給你是當磚頭用的？

「這麼冷的天，也不知道穿厚一點，感冒發燒了很難受的，到時候你跟我哭鼻子，我可不會心疼。」

他笑著，自然地牽過我冰涼的手，塞進他的兜裡。

俯下身，盯著我的眼睛，輕聲說：「這幾天有個場子總有人去鬧事，我就得時常盯著，丟下你一個人在家，是不是覺得孤單了？」

「我跟你賠罪，等事情解決了，我們就去度蜜月，好不好？」

我任由他拉著，不知道該作何反應，隻是覺得眼眶很熱很熱，鼻頭很酸。

陸彥從來不會做這些，也不會跟我講他去了哪裡、幹了什麼。

我曾以為，感情大概就是一方付出、一方沉默。

直到嫁給沈懷英，我才發現，原來被愛是這麼好的事，原來結婚是這麼好的事。

我睜大眼睛，想讓風把我眼裡的淚吹幹一些，才不至於哭出來。

好像我那麼缺愛，別人說兩句好聽的話，就能讓我感動。

6

之後幾個月，我安安靜靜地做著沈懷英的好老婆。

陪他吃飯，和他牽手逛街看電影。

漸漸地，所有人都說，我是真的愛上了他。

姜娜生日那天，陸彥給我發來請帖。

他包了整個酒店給姜娜過生日，排場之大讓人瞠目結舌，光生日蛋糕的造價就有六位數。

怪不得，他這段時間沒再找我問沈懷英的事。

原來是一顆心，都用在了姜娜身上。

手機營業廳發來的短信適時提醒我。

今天也是我的生日，跟姜娜同一天的生日。

可惜陸彥從沒為我慶祝過。

他也曾在床上問過我是哪天出生，我帶著期待，小心翼翼地告訴了他。

到最後，確實什麼也沒有得到。

後來別人再問，我就說太久不過，已經忘記了。

陸彥下了死命令，要萬壑所有人都去給姜娜慶生。我跑不掉，隻能應約。

沈懷英說要晚點才到，我隻能一個人先去。

生日會上，姜娜一襲紅裙，幸福依偎在陸彥身邊。

兩個人美得像是在演偶像劇。

我隨便找了個角落入座，低頭玩了會手機，給沈懷英發短信撒嬌，想讓他快點過來陪我。

身邊突然坐近一個人，我抬頭就望進陸彥那雙眼睛裡。

他的襯衫領口上還粘著奶油和唇印，是姜娜和他鬧著玩，弄上去的。

從前他對著我，總是這不許摸那不許碰，規矩很多。

我還有什麼不懂，我還有什麼好心痛。

陸彥指尖在桌子上來回敲，煙灰在他指間燃成長長一截，不吸也不滅。

他不說話的時候，壓迫感很強。

我掐著手心，輕聲說：「我知道，萬壑要開新項目發財，不能讓沈懷英參與。」

「你放心，我會穩住他，過兩天我們就去度蜜月，他不會壞你的好事。」

陸彥盯著我，突然笑了笑，平靜地問我：

「這麼久沒見，你沒別的想和我說？

「不回我短信、不接我電話，你膽子夠大的，林小玉。

「度蜜月……這三個字聽著真他媽搞笑，你真把自己當成沈懷英他老婆了？」

他越說越氣，摔了手裡的酒杯，伸手掐著我的下巴。

沈懷英正好到場，冷著臉，大步走向我。

會場突然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沈懷英一把將我扯進懷裡，把我的臉埋在他的胸口。

我看不見他的表情，隻聽見他笑著說：「陸先生，幹嗎嚇唬我老婆？

「今天也是她的生日，她要是被嚇哭了，多讓我心疼。」

他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裡，捧著一大束鮮花遞進我懷裡，輕聲說：「小玉姐，生日快樂。」

我從沒收到過花，一朵都沒收到過。

那些花紅豔豔的，染紅了我的眼眶。

我的眼淚突然就不要錢似的往下掉。

陸彥蹺著腿，掐滅手裡的煙，看看沈懷英，又看看我。

他突然伸手，把我從沈懷英的擁抱裡，拽了出來。

我重重跌進他的懷裡，他伸手抹掉我的眼淚，笑著問我：

「為了一束花就哭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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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良心的小東西……」

他話沒說完，沈懷英就冷冷打斷他：「陸先生，你抱錯人了，她是我的女人。」

他朝我伸出手，沒有強迫我，隻是說：「小玉姐，你要不要，跟我走？」

陸彥掐著我的腰，大手猛地用力，不許我動。

他在我耳邊說：「林小玉，你他媽要是敢跟他走，我現在就弄死他。」

我一邊哭，一邊對著他笑，輕聲說：「陸彥，說你愛我，我就留下。」

他的瞳孔微微顫動，沉默著，片刻後，松開了抱緊我的手。

7

我跟著沈懷英走了。

到了家，我就開始收拾行李，說要去蜜月旅行。

原因無他，陸彥說的發財的新路子太危險，如果沈懷英非要留下暗中獲取線索，可能真的會被陸彥殺死。

以我現在的處境，我幫不了沈懷英任何事情，隻能自私地希望他過得安全。

我做好了沈懷英不會答應我現在就出去旅行的計劃。

沒想到他卻比我更高興，興致勃勃和我計劃目的地和線路圖，最後定下這趟旅程要跨十四個省，三十二個城市。

聽說陸彥很高興，準備趁這段時間，徹底架空沈懷英三把手的位置。

臨走前，陸彥還特意為我們送行，隔著酒桌遠遠向我舉杯。

「小玉，一路順風，和小沈好好玩。」

我和沈懷英停停走走，在外玩了整整半年才回。

這一路我們去了雪山，進到沙漠，潛過水，攀過巖，是我前二十幾年的人生中從未體驗過的肆意快樂。

沈懷英也的的確確把我照顧得很好，跟他在一起時我們鮮少吵架。

偶爾有一些意見不統一他也會讓著我，事後再跟我解釋他為什麼那樣做。

他告訴我感情是互相期待，兩個人都有權利提出合理要求。

我像一棵長歪的小樹苗，從他身上才窺得真正愛人的方法，笨拙又低效地開始模仿。

飛機上，我看著身側熟睡的人。

陽光自然傾瀉照耀他的側臉，在濃密的睫毛下投出一小片淡色陰影，鼻梁高挺，唇肉飽滿。

我的心跳突然漏拍，隨即意識到自己好像真的喜歡上他了。

不是感恩他，也不是報復陸彥，而是真切從我心裡流露出的情感。

回家的事我們默契地跟誰都沒說，但是陸彥自有他的門路，第二天就把電話打到了家裡，說要給我們接風。

陸彥語氣輕快，不難猜出，他的新產業應該進行得很順利。

晚上八點，我挽著沈懷英的手和他一同進入包廂，表情甜蜜，一如正常度蜜月回來的小夫妻。

我時不時和沈懷英咬耳朵讓他給我夾菜，在餐桌下偷偷和他牽手，沒有注意到陸彥愈發鐵青的臉。

他慢悠悠晃著酒杯朝我笑，可眼底是一片陰鸷，一如沉寂望不到邊的海。

在我起身去洗手間的時候，他跟著我，一起出來。

8

在背人的地方，陸彥猛地拽住我，把我抵在牆上，親了過來。

我偏頭躲開，伸手推著他的胸口，不讓他靠近。

陸彥笑了，可是他的聲音在顫抖。

他說：「林小玉，你看沈懷英的眼神，不對勁了。」

我沉默著，沒有反駁。

陸彥忽然扯住我的頭發，逼我看著他。

他的眼神裡全是難過，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慌亂。

十分肯定地說：「林小玉，你愛上他了。」

我知道一旦承認，必定會給沈懷英帶去麻煩，隻能搖頭否認。

「沒有。」

陸彥大聲吼我：「沒有？你當老子眼睛是瞎的？你從前看我什麼樣現在看他就什麼樣！」

他罵了一聲，松開我的頭發，有些緊張地捧著我的臉，輕聲說：「林小玉，現在事情進行得差不多了，你離開沈懷英，我要你回來。」

我氣笑了，第一次毫不畏懼地對上陸彥的目光。

「陸彥，你把我當什麼？結婚是你安排的，現在又要我搬回去，我就像他們說的，在你身邊從來都是一條狗。

「三年的時間，你看都不看我一眼，現在佔有欲突然爆棚又來假裝深情。

「陸彥，我知道我對你來說可有可無，你放過我，行嗎？」

等說完了，看見陸彥的臉上陰森森的兇狠，我才有些怕了。

怕他衝動之下，傷害沈懷英。

隻能軟下聲音，求他：「陸彥，看在我跟了你三年的分上，你能不能放沈懷英一馬，放我們走？」

「我會帶他走得越遠越好，他不會再破壞你的計劃，我跟你保證，行嗎？」

陸彥忽然笑了，他笑我天真。

「小玉，沈懷英是個警察啊，他真的會願意隱姓埋名跟你好好過日子嗎？

「不管他跟你說過什麼甜言蜜語，都是他在騙你啊。

「我利用你在他身邊打探情報，他又何嘗不是利用你來了解我的一舉一動？

「你跟了我三年，你是我留在身邊時間最長的女人，你了解我的所有軟肋和弱點。

「要不是這樣，你以為沈懷英會裝作喜歡你嗎？

「隻有你，傻傻地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你應該留在我身邊的，沈懷英他配不上你。

「看著你為他求情，我心裡也難受。

「不如這樣，你回到我身邊，我就饒他一命。

「當然，我是個民主的人，不搞強制，如果你堅持要走，現在就可以找他。

「不過，後果自負。」

燈光下，陸彥掛著笑的臉半明半暗。

我太清楚他的手段，我知道他的威脅不是假的，可是我才剛剛觸碰到幸福……

我用力吞咽忍回眼淚，小聲說，我知道了，然後跑出了會所。

我像第一次從那裡出來時一樣，漫無目的在街上亂逛，不知不覺走到了中央大街。

沈懷英牽著我的手散步的地方。

我傻傻地站在街邊，看著來往的行人車輛，步伐不同，但好像都有地可去。

奶茶店門口有年輕的小情侶在拌嘴，飯店裡在為老人慶祝大壽，就連壞掉的泰迪熊玩偶，也能被珍視它的流浪狗叼在嘴裡。

所有人都在向陽而生，隻有我在從裡到外腐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