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高三畢業後，我選擇了本市的一所綜合大學。

我的時間寬裕了起來。

我和周姨多方考察為周悠然重新選擇了一家幹預機構，考完駕照後，每天接送周悠然的任務落在了我身上。

周悠然每次看見我去接他都開心得不行。

開學後，我也經常在有晚課的時候早退或者逃課去接他。

室友們都是獨生子，幾個 e 人每天在我身邊嗡嗡嗡。

「子淵，哪天帶上弟弟，讓我們見見到底多可愛！」對床的李辛琪第 N 次在我出門前說道。

其他兩位趕緊附和，「是啊！是啊！」

「記得幫我答到。」我沒接茬，拿起車鑰匙著急忙慌地出了門。

宿舍聚餐時，一群人慫恿我帶上周悠然，還特意定了個包廂。

周悠然剛坐下，三個人就圍了上來。

周悠然下意識地往我身後縮了縮。

我抬手推開了那幾張大臉，「幹什麼？幹什麼？保持安全社交距離啊。」

「我們喜歡弟弟嘛！子淵真是好哥哥，上了大學女朋友都不交，每天風雨無阻地接弟弟。」

「別瞎說！」

李辛琪遞給周悠然一杯酸奶，周悠然怯怯地剛要接，他又手賤地把手縮了回去，自來熟地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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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聲哥哥聽聽。」

我一把把酸奶搶了下來塞進了周悠然手裡，「叫李哥就行。」

「嘖，把我叫老了幾十歲。」

「一杯酸奶就想當人家哥哥。」幾人笑作一團。

15

晚上我和周悠然一起回了家，他把一堆玩具抱到了我的床上。

我洗完澡出來看著堆著滿床的玩具，「這是搬家呢？」

周悠然突然抬頭看著我認真地問道，「女朋友是什麼？」

我腦子一下子卡了殼，我突然意識到周悠然已經不再是一個小孩子了。

他十八歲了。

我想了想坐在了他身邊，「人長大了獨自生活覺得孤單，可能就會找一個男朋友或者女朋友彼此陪伴彼此一起生活。」

周悠然笑道：「那我要當哥哥的女朋友！」

半空中的手頓住了，心髒咚咚咚一聲比一聲清晰。

我沒說話，好在周悠然並沒有糾結於答案。

臨近期末考試幾天沒回家，每次我問周姨周悠然在幹什麼的時候，周姨都說在看電視劇呢。

「怎麼最近喜歡上看電視劇了？」

「不知道呀，每天準點守在電視前。」周姨也驚奇道。

最後一場考試結束後，我迫不及待地去接了周悠然。

看到我站在門口，周悠然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歡快地叫著：「哥哥。」

我一把接住了他。

上車後在我把身子探過去準備給他系安全帶的時候，他突然側過腦袋準確無誤地親在了我的嘴唇上。

我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先於腦子做出了反應，周悠然的頭哐當一聲磕到了車窗上。

他收斂了笑容，眼神茫然探尋地看著我。

「頭怎麼樣？哥哥看看。」

後腦勺有點磕紅了，檢查了一下確認沒有問題後我啟動了車子。

把他送回別墅後，我借口有事逃走了，甚至沒敢再看周悠然一眼。

16

我找了一家酒吧點了一打啤酒。

我無比清楚地知道周悠然未必懂得吻的含義。

但我呢？

我是個心智健全的成年人，是周悠然的哥哥。

在那一刻我本可以像過去很多年那樣，糾正他的行為，告訴他不可以。

但我沒有。

我不敢問自己，不敢面對自己的心。

宿醉後的下午，周姨打來了電話，說周悠然不肯吃飯，問什麼也不說，醫生來檢查也沒發現什麼問題。

我換了身衣服回了家，推開周悠然臥室的門，周姨叫周悠然，「然然，你看誰回來了？」

周悠然抬了下腦袋隨即扭了過去，不肯理人。

我示意周姨單獨和他聊聊。

「怎麼不肯吃飯？生氣了嗎？」我在床邊坐了下來。

我摸了摸他的頭，周悠然眼眶瞬間紅了。

「哥哥，是不喜歡我嗎？」

我感覺有一股大力在我的心上狠擰了一把，我艱澀地開口，「怎麼會呢？

「不是所有的喜歡都需要親吻。」

「可，可電視劇裡是這樣的。」周悠然爭辯道。

「然然對哥哥的喜歡可能和電視劇裡的不一樣。」

「一樣的。我喜歡哥哥，想和哥哥永遠在一起。」

我妥協般把周悠然攬進了懷裡，「好，哥哥知道。哥哥也喜歡然然。」

周悠然輕輕回抱住了我。

17

我默許了這一切。

我也確實沒有辦法推開周悠然。

臨近畢業的暑期，阿姨們集體休假了。

我爸和周姨很忙，周悠然就跟著我在家。

這兩天一直下雨，周悠然好像凍到了，有點微微發燒。

我給他套了件衛衣，剛穿上他就脫了下來。

「然然，為什麼不穿衛衣？」我板著臉問他。

「哥哥，我不想穿。」

「為什麼不想穿？」

「討厭。」

他不回答了。檢查了衣服好一會兒，我突然想起來他是不喜歡領子上的那個標籤。

上次就不喜歡，我給忘了。

看著他委屈的小模樣，我摸了摸他的額頭。

「這件衣服我們不要了。」

他噘著嘴巴大度地朝我張開手臂，要抱。

我無奈走上前託臀把他抱了起來。

他立刻夾住了我的腰，腦袋埋在我的頸間，呼吸熱熱地噴在我的皮膚上。

我把他往上顛了顛，「好啦，對不起，哥哥忘了。那我們就躺進被子裡去吧。」

我抱著他上樓，剛走了一個臺階，他就抬起頭，吻了我一下。

「哥哥。」聲音軟軟地叫道。

「然然，你知不知道你感冒了？」我無奈道。

下一秒，我也湊過去，吻了吻他。

「咚」的一聲。

周姨站在門口，手裡的東西掉了一地。

18

雨勢漸漲，雷聲驚醒了屋裡的人。

隻有周悠然神色依舊無所畏懼，腦袋又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僵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繼續抱著周悠然往他的臥室走去。

我把周悠然放在床上，他拉著我的手不肯放我走。

「然然，哥哥去倒點水，一會兒就回來，閉上眼睛吧。」

周姨坐在沙發上，散落在地上的東西甚至都沒有撿起來。

「對不起。」我沒有坐下，低頭站在了周姨面前。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周姨情緒激動地扯了我一把。

「我知道，周姨，我沒有想要傷害他和你們。」

「滾！你給我滾！」周姨指著大門壓著聲音。

「好。周姨，我再上去一趟，等然然睡著了我就走。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跟我一起去。」

周姨沒有和我一起上樓。

周悠然睡著後，我走了。

客廳沒有開燈，周姨坐在陰影裡沒有動，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周姨，我是真心想照顧周悠然。

「他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他。」說完我推開了門。

19

我沒有開車。

由於打不到車, 我痛快地淋了場雨。

在學校住了兩天，總是發呆想周悠然。

第三天我接到了我爸的電話。

「然然不見了。」

我什麼都顧不上了，趕緊趕回去。

家裡亂成了一鍋粥，周姨因為情緒激動直接昏了過去。

報警後警察調取監控，周悠然最後出現的畫面是別墅出口兩公裡處的一個監控探頭拍到的。

一個小小的背影執著地向前方走去。

別墅阿姨說，周悠然看我一上午都沒回來一直念叨：「給哥哥打個電話呀。」

周姨沒理。

午睡前他說要吃藥, 阿姨隻是衝個藥的工夫他就不見了。

最後，無人機在別墅通向外面的路邊找到了周悠然，距離別墅群七公裡。

他跌坐在草叢裡, 像是摔了一跤。

我踉跄著下車，一把把他抱在了懷裡。

他身上髒兮兮地沾著些泥水, 看見我哇地哭了出來。

「哥哥, 為什麼突然不見了？」

我心碎到無法呼吸。

隻能緊緊地抱著他, 「對不起, 對不起。

「沒事兒了, 沒事兒了！」不知道是在安慰誰。

「哥哥再也不會丟下然然了」

20

經過這件事, 周悠然有點分離焦慮。

胃口很差，晚上必須緊緊地貼在我身邊才能睡著。

隻要我離開一下他就會立刻驚醒。

不知道周姨怎麼和我爸解釋的, 我爸並不知道事情的起因。

平靜下來後, 周姨找我談了談。

「我不是小孩子了，周姨。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我知道這樣選擇了可能會傷害你和我爸。但我控制不了, 對不起。」我真誠地解釋。

「他根本不懂感情, 你們這樣算什麼呢？」周姨眼中泛起淚花。

「他懂。周姨你那麼了解他, 你應該知道不是嗎？」我遞給她一片紙巾，堅定地說。

周姨沉默了。

周悠然心智不全，大家覺得這是依賴，這是習慣, 我可以理解。

但被周悠然愛著的我不應該質疑他的愛，我最清楚他的愛。

最最了解他的周姨也一樣。

「周姨，不管你相不相信我, 我可以保證，我愛他, 會保護他。」

生活又恢復到了之前的軌跡, 除了我跟周姨的關系有點微妙。

不過我爸太忙了, 根本沒有發現。

畢業後，我在周悠然的幹預機構附近找到了一份工作。

薪資待遇都不錯，還不用出差。

剛入職沒多久, 公司就要去海邊團建，回來後我給周悠然帶了工藝品。

「大海是什麼樣的？

「我想和哥哥去海邊。」

一天裡他翻來覆去地說了好幾次，看來是真的很想。

猶豫了一番後，我還是厚著臉皮和周姨開了口, 並提出她以及阿姨都可以一起去。

周姨最後同意了。

周末我們一行人出發了。

周悠然激動地摸著我的手臂, 「真的嗎，真的要去海邊了嗎？」

我被他的傻樣笑到，刮了下他的小鼻子, 「當然是真的了！」

對上不遠處周姨的目光，她別過了頭。

司機阿姨們躺在躺椅上閉目養神。

我背著周悠然去海邊玩。

「跟你說話你沒聽見啊！」一個雪球在紅帽子下炸開了花，雪花濺到了男孩脖頸裡。

「（這」周悠然笑得好開心, 我也很開心。

「喜歡嗎？」我問他。

「喜歡。

「哥哥，我好幸福。」

「哥哥也很幸福。」

我拉著周悠然的手眺望無垠的大海。

那些幸福的記憶，在遇到周悠然後再次接續上了。

這世界有人愛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