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他覺得腦子嗡嗡作響,是酒喝多了的幻覺吧,是他聽錯了吧,是他媽的同名同姓吧。


她不在世界上了?怎麼會。


她早就死了?死在一年前了?他再也見不到她了?他怎麼也找不到她了?


死亡,是什麼。


意思是,此生再也不會相見了嗎。


……


他瘋了一樣去找和她相關的東西,他想證明她的存在。


想證明一些人在騙他,想證明一切都是假的。


想證明那是一個玩笑,隻是在合起伙來玩弄她。


可是沒有。


他找到了一個地址,和一座墓碑。


風聲簌簌,山高水遠。


故人已逝,在猝不及防,他回身追尋的時候。


於是,連對不起都沒來得及說。


回憶如潮水般鋪面席卷而來,仿佛這時候一點無關緊要的情緒,都會被放得那麼那麼大。


他跪在她墓碑前,從日升到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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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是灰飛煙滅啊。


他永遠尋求不到原諒,因為也沒有人聽他訴說,他甚至連知曉她早就走了的資格都沒有。


他何嘗不也是被她拋下了。


……


他開始把自己鎖在屋子裡,給自己灌下一瓶瓶啤酒。


隻有酒精把自己大腦麻痺的時候,他好像才能看見她。


那個女孩蹲在他身前,撐著下巴揉他的頭發。


「你真是個奇怪的人啊。」


明明最開始變心的是你,現在為什麼要哭成這樣。


後來,他墮落了。


好像隻有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他才會覺得自己有片刻救贖。


天天被叫出去喝酒,而他的酒量又不是太好。


某天,他又喝吐了,衝進衛生間裡盯著鏡子中的自己。


他在那看了很久很久,然後一拳打碎了鏡子。


血順著拳頭留下,手掌卻被震麻了。


鏡子裡的人碎成了千萬個,他顫抖著開口。


「為什麼?」


「為什麼啊,宋槐。」


為什麼不能好好愛一個人,為什麼要丟掉她,為什麼覺得自己無論什麼時候都能把她追回來。


後來他才發現不是不愛了,隻是某些愛,已經深入骨髓。


所以拋棄時輕易,失去時才會難受得呼吸不過來。


他忽然撿起地上的玻璃碎片。


然後照著鏡子,在自己的臉上劃了個大大的叉。


血,頃刻間就順著面頰流落。


就是他那群狐朋狗友也被他這樣嚇到,把他送去了醫院。


有個人坐在他身旁,撞他的肩膀。


「喂,不開心嗎,去找點樂子吧。」


13


他開始混跡在各大酒吧。


他那張臉,就算結痂落了疤,都能引著一大批花蝴蝶過來。


有女人摸著他的臉頰,說:


「我就喜歡你充滿故事的樣子。」


後來,女人和酒精幾乎成了他生活的主旋律。


有些事他拼命地忘,怎麼也忘不掉,就幹些事情不再想就好了。


於是,圈子裡都在傳,他玩過的女人,都長得非常相像。


是,有的性格像,有的外貌像。


瘋了一樣的思念靠這來緩解,卻在某一天,如決堤般湧現。


所有人都像她,可都不是她。


他看見那相似的臉龐時,忽的覺得反胃。


衝進廁所裡吐地天昏地暗。


……


14


周果找到宋槐時,宋槐正把自己關在家裡喝酒。


男人拉開門,滿身的酒氣,自下而上地打量她,而後嘖了一聲,關門。


被她拿手擋住了。


「如果我不找你,你還要再這樣下去墮落多久?」


周果抱著臂問他。


可不得不說,這樣的男人,連頹廢都散著股生人勿進的勁兒。


宋槐松了松眉,嗤笑了一聲。


「你沒完了?」


「什麼沒完了?宋槐!你跟我在一起了兩年!」


「你跟那女的在一起了幾年?你就為她變成這樣了?那我是什麼?」


「……」


男人盯著她,很安靜地沉默著,半晌嗓音透著股厭煩。


「進來。」


「……」


周果一眼就看出,宋槐現在住的地方,是他以前和那個女人住的地方。


一切的擺設都沒有變,隻是桌上亂七八糟倒著啤酒易拉罐。


「周果,知道那天打遊戲,我為什麼加你嗎?」


宋槐的嗓音很低,像虛無縹緲的幽靈。


「有可能連她自己都不記得了,我給她注冊的第一個遊戲賬號的昵稱,也叫粥粥。」


「我那天跟她吵架了,喊你粥粥,就跟喊她一樣。」


「我那時候對她的熱情是減低了,你對於我來說,就像一個全新的她。」


「所以,才會覺得你比她有趣。」


「……」


周果瞪大眼睛,聽著男人無比冷靜地剖析著他和她這段感情。


還是沒忍住。


拿起手邊的易拉罐砸向他。


「你真的他媽是個畜生啊。」


周果突然想起她第一次見到那個女人,跟她示威,說,女人歇斯底裡很掉價。


可她現在恨不得自己瘋了。


她做了那個女人三年的替身?


宋槐這個人到底在透過他看著誰?


惡心的前任嗎?


……


那她到底算什麼?


這個問題的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她本來以為她已經贏那個女孩太多了,可到頭來,到底是誰笑到最後?


一個死人?


眼見著面前的女人情緒要開始失控,宋槐咳嗽了一聲,站起身送客。


女人被他推著往門外走,最後罵聲和哭喊聲被隔絕在了門之外。


他瞧著鏡子裡自己的雙眼。


今天是個很重要的日子。


他不想讓任何人打擾他。


15


聖誕節前夕。


街上已然溢起其樂融融的歡鬧氣氛,這大概是宋槐半個月來第一次出家門。


他洗好澡,把胡子刮了,然後穿戴整齊上街。


12 月 24 日,他在這天,跟她表的白。


夜晚的街景霓虹,不夜城裡,好似行人都是成雙成對的。


他插著口袋走在大街上,可忽地被人撞了下。


「哥哥,這捧花送你吧,如果有喜歡的人,一定要大膽表白呀。」


一個小男孩,將好大一捧花塞進他的懷裡。


應該是商場舉辦的活動,挑選隨機的路人鼓勵他們表白。


宋槐手拿著花,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她要是在就好了。


然後,滿無際的愧疚,席卷在他的心頭。


「您好,您手裡的花能賣我嗎?」


一道的男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是個笑起來很有朝氣的少年,頭發微卷,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我惹我女朋友生氣啦,想買花哄她,可你知道的,這節日哪買得到嘛。」


「……」


是一對陷入熱戀的小情侶吧。


宋槐怔愣著把花交出去,本不想要錢,可那個男孩已經塞了張紅色的票子在他懷裡。


道了謝,男生就走了,宋槐卻站在原地。


他也給她買過。


布置新家的時候,還在冰箱裡塞了一整個冰箱的玫瑰花過。


他那時候好像是很愛很愛她的。


愛到……


不舍得做出一點傷害她的事。


……


宋槐覺得自己快被回憶折磨瘋了,他如果沒做那些事呢,他如果沒有對不起她呢。


他如果一直陪在她身邊,她最後一個聖誕節,兩人會一起過嗎。


……


宋槐覺得他好像有點惹上酗酒的毛病了。


他又找了個酒吧,一直喝,一直喝。


他這種酒量怎麼也提升不上的人,喝多了就吐。


可是喝多了,他仿佛就能看見她了。


就比如現在,一個和她很像很像的女生在他眼前走過。


他發了瘋一樣撥開人群去見她,可衝上街道,茫茫人海,哪還有他找尋的影子?


喝多,又產生幻覺了。


不過,這次,他好像惹了不該惹的人。


「喂, 你他媽的,走路不長眼啊?」


一個壯年男子將他拎了起來,其實他以前學過散打, 但,他酗酒太久了。


他幾乎被拎起來砸牆上,然後一群人把他拖進小巷。


外面太歡鬧,以至於內裡的暴力, 沒有人聽見。


「有沒有錢?給爺幾個花花啊?」


那人翻遍了他的口袋,卻隻找到一個戒指。


而隻有見到那個戒指,宋槐才驀地睜大眼睛。


他想把戒指奪回去, 卻被人戲耍般拎起來。


那個戒指……是和她一起買的。


是他唯一能找到,和她有關的東西。


他拿不到戒指,掙扎,又因為低低地罵了幾句, 好幾個人圍上來打。


拳打腳踢。


那些人, 不過是借著酒勁, 撒酒瘋罷了。


宋槐躬著背, 他終於找到那枚,發現是鐵做的不能賣錢之後, 被人隨手扔地上的戒指。


他把戒指塞進懷裡,跟懷抱著什麼至寶一樣。


……


「操,不會死了吧。」


「算了算了,趕緊走。」


不知道過了多久。


那些人終於停止動作, 其實他覺得五髒六腑都在疼, 其實覺得自己真的快沒命了。


我確實對遊戲一竅不通,操作界面我看得都心煩。


「(叮」冬天, 好像是有點寒冷的。


如果就這麼趴在地上, 會不會再也睜不開眼呢?


……


無人在意一個小巷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彩車遊行, 喧哗著一陣歡笑。


宋槐不知道。


他如果睜開眼睛,朝那個隔壁的街區看去。


一個男孩,正捧著剛才從他那買的花走向一個女孩。


女孩啊, 有著他心心念念的眉眼。


……


「姐姐, 你猜猜這捧花我從哪買的?」


「嗯?」


「宋槐,應該算是你前男友吧。」


「哦, 他也來了啊。」


「他好像一直還愛著你。但他大概以為你死了, 看起來,過得很不好。」


女孩撥弄著懷裡的花瓣,無所謂地聳聳肩。


「……開始是我閨蜜想捉弄一下他啦,結果帶動著我那群朋友一起騙他。」


「我現在住在國外,最後那群人居然還給我弄了個墓碑, 證明我已經死了……真是有夠無聊。」


「老娘可沒死, 老娘可活得好好的。本來醫生都說我活下來不容易, 真怕被他們給咒死。」


「算了,宋槐無論怎麼想,跟我也沒關系吧。」


「人要向前看, 說實話,挺過病魔這一關,他對我來說好像就沒這麼重要了。」


女孩伸了個腰,高舉著手裡那捧花。


「謝謝啊, 花真的很漂亮。」


午夜十二點的鍾聲敲響了。


夜空飄下細雪。


星光璀璨,霓虹斑斓。


叮鈴鈴的脆響,又劃過下一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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