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佩服,這籤算得真準。
單戀當然沒結果。
15
因為臨近中秋,加上天氣不好。
我們沒有過多停留,匆忙玩了兩天,就回了家。
我原本是要趕在節前,回到父母身邊一起過中秋的。
但我退了機票。
我不知道周燼具體什麼時候休假。
但我想等。
這幾天想了很多。
喜歡了他這麼多年,從沒當面說過。
以前顧及他對陳藝的心思,後來又害怕讓他困擾做不了朋友,我始終保持理智。
重逢後很想勇敢地告白一次。
哪怕隻同意我追他。
我也願意嘗試一次,回到國內生活也完全可以。
我害怕下一次相遇不知道還要多少個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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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陳藝得知我在邊疆遇到了周燼,有些慌張,又在確定我沒有什麼話跟她說後恢復了寧靜。
看她反復無常,我問她是不是有事,她又什麼也沒說。
中秋的前一天,下起了小雨。
我跟外公在屋檐下聽戲。
他指著院子的各個角落,講起我小時候在那裡做過的那些事。
我聽著感傷,打著雨傘在院子裡轉來轉去。
目光掃過花盆時,突然發現前幾天我念叨著,深秋了還在開花的六月菊,已經枯萎了。
心裡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又說不出來哪裡不對勁。
直到中午小姨回家。
她火急火燎地問:「你們看新聞了嗎?今天的新聞。」
我跟外公搖頭:「沒有。」
我們上午都在闲聊,後來又開始做飯,沒看手機。
小姨突然聲色沉重:「想想的那個同學犧牲了。」
「什麼?」我放下手中沒有摘完的菜,「小姨,你說什麼?我的哪個同學?」
「就是前幾天在高原幫我們挪車的戰士,據報道,他在那次救援中犧牲了。」
「那麼好的孩子,好可惜!」
我感覺全身血液在倒流,身體、手腳都在發抖。
我哆嗦地挪開腳步想去找手機,結果一直磕磕絆絆地在原地打轉。
小姨把就在我面前的手機放進我手中。
我看到她張嘴,但我耳朵一直「嘀嘀嘀」地響,什麼也沒聽到。
我拼命地按,怎麼也解不開手機鎖屏。
小姨拿出她的手機,我確認了周燼犧牲的消息。
報道裡說,他是為了救助困在河崖的村民,被山洪衝走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房間的。
也不知道在書桌上趴了多久。
隻在月光灑進來時覺得諷刺,明明是天人永隔的夜,月亮卻那麼圓。
我把自己關了好幾天,把他送給我的禮物拿出來反復擦灰。
一周後,我參加了他的追悼會。
說好不要再哭的。
可當看到那張念念不忘的臉,已經永遠定格在黑白相框上,我胸口崩潰到呼吸停滯。
如果知道那是最後一次相見,我一定不管不顧上前擁抱他。
不會讓那握手一別,成為重壤相隔的遺憾。
17
幾天後。
他妹妹和他戰友聯系我,說他生前有些關於我的遺物,他們不方便處理,問我方不方便去他家一趟。
他妹妹說:「姐姐,叫你來家裡呢,主要是關於你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尤其是照片,我們不太好處理,要不你給個地址,我寄給你也行。」
我還是決定親自去一趟。
作為朋友,安慰安慰他的家人也是應該的。
結果我看到他房間裡的物品,全是關於我的。
書桌和櫃子上珍藏著我送給他的禮物。
還有一個箱子,滿滿地裝著我的照片。
有他手機拍的,也有陳藝手機拍的,還有我出國之後的。
看我疑惑,他妹妹說:「姐姐,你不要擔心。我哥收集你的東西,是真的很喜歡你。他沒有惡意。」
他當然不會有惡意,他可是不惜犧牲自己,也要為人民獻身的國家英雄啊!
我擦了擦眼角的眼淚:「我知道他沒有惡意,但是你說他喜歡我?」
「對啊,你可能忘記了,他還給你寫過情書,你還回信拒絕他了。」
他妹妹在抽屜裡找出一封陳舊的信箋。
我打開一看,是我曾經幫陳藝寫給他的草稿。
我腦子一片混亂,不停揉著太陽穴整理思緒。
他妹妹接著說:「你的那些照片,除了他手機上的,剩下的就是他跟陳藝姐姐交換來的。他還跟我抱怨陳藝姐太黑了,換照片還得幫她幹活,不然就是請她吃飯。」
我恍然醒悟——所以是陳藝收走了他寫給我的情書,撕掉我的名字,謊稱那封情書是寫給她的,然後她告訴我她不喜歡周燼,讓我幫她寫信拒絕,又把我寫的草稿交給周燼,偷梁換柱。
而陳藝朋友圈裡,周燼對她的言聽計從,全是為了換我的照片。
18
我雙腿徹底軟了下去。
我喜歡了九年的男生,在他離世後,此刻,在這個房間裡,我看到了他喜歡我的所有證據。
而他到死都以為——這是一場他暗戀的獨角戲,一個人演到了結尾。
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
他妹妹自己的眼睛都腫了,還抱著我自責:「對不起啊,姐姐,早知道是這樣我就不叫你來了,至少什麼都不知道,你還能平靜生活。」
平不平靜,隻有我自己心裡知道了。
我跟她抱頭痛哭。
最後,我打包了周燼房間裡所有關於我的東西。
有我送給他的禮物,還有那些他給我準備卻沒送出的驚喜,我幾乎把他書桌和壁櫃都搬空了。
我離開時,跟他家人相互勸慰對方好好生活。
但我們都知道,那應該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19
我把東西送回家。
不顧暮色降臨,去找陳藝。
我們坐在她媽媽包子鋪門口,像以前一樣。
我問她:「不累嗎?」
她知道我指的是什麼。
為了不露餡,她反復在我和周燼之間周旋。我出國前的每一天,她都提心吊膽。難怪我離開那天她笑得那麼開心,我還傻傻地以為她不想影響我的情緒。
她捂著臉哭了:「你離開後我真的後悔了,幾次想過坦白的。但比起周燼,我更害怕失去你。」
我仰頭望著天空,試圖截住流下的眼淚,但還是控不住哗啦地流下來。
「你知道嗎?他在校期間榮立過集體三等功,立過個人二等功。畢業時,他綜合成績排名第一,他原本是可以選擇回到家鄉的。」
他的犧牲怪不到陳藝,情書和我也沒重要到影響他去邊疆的決定,我更從不懷疑他捐軀殉國的決心。
隻是站在自己的立場,總會不甘地去做各種設想。
陳藝低著頭嗚咽:「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沒再看她,把給她媽媽帶的禮物送上樓。
離開前,隻平靜地掃視了周圍熟悉的環境,背對著她說:「我在這一天同時失去兩位摯友。陳藝,我們這輩子的緣分就到這吧!你有空去看看他。」
這是我第一次叫她「陳藝」。
透過後視鏡,我看到她在人來人往的小巷號啕大哭。
是,會心疼。
但,不回頭了。
20
外公和小姨怕我想不開。
丟下自己國內的事,一起送我去了國外。
兩年後,陳藝的男朋友聯系我。
他問我:「能不能原諒陳藝?她為了悔過,婚期都拖了兩年。」
我說:「祝她幸福,對她好點。」
又聽到了陳藝撕心裂肺的哭泣聲。
我掛了電話。
後來經朋友介紹,我認識了同鄉華人陳錦樾。
他是一名律師。
我們在相識的第三年結了婚。
後來一起回鄉祭祖,他陪我去看了周燼。
他對著烈士紀念碑的照片說:「我會替你,也替我自己照顧好她,請放心。」
我仔細擦拭周燼的照片,跟他做最後一次告別。
我要迎接新的生活了。
回去的路上,我叫車子拐過巷口。
遠遠地看到陳藝在賣包子,她媽媽坐在旁邊的輪椅上。
聽說她媽媽生病了,為了能有自由的時間照顧老人和小孩, 她不得已辭了工作回去接手包子鋪。
我取了幾萬現金裝進袋裡, 叫陳錦樾幫我交給陳藝的媽媽。
孝敬她當年疼愛我的恩情。
陳錦樾回來時,陳藝追到了巷口。
又是當年的情景, 透過後視鏡, 我又看到她哭了。
隻是這次一別,或許我們將不會再面。
我沒回頭, 將手伸出窗外揮了揮。
我的青春,在今天完成了告別。
完
陳藝獨白:
初二那年,我被班裡的惡魔霸凌。
他們故意丟掉我的作業, 往我課桌塞垃圾, 往我身上扔粉筆,還叫我天天給他們帶早餐。
我那時膽小, 也沒有朋友,所以不敢反抗, 更不敢告訴媽媽, 默默忍受了好久。
直到班裡轉來了一個男生, 他叫周燼。
我被欺負時他站了出來,幫我制住了領頭的惡魔, 還幫我告了老師。
他說:「被人欺負就要還回去,實在不行就報警, 不要在那裡白白受欺負。」
渾渾噩噩地過了一整節課。
「對最」我仰仗著他的正義,相安無事地過完了初中。
後來, 我們考進了同一所高中。
我慢慢發現了自己對他超出友情的愛意。
可他始終都把我當朋友而已。
後來還喜歡上了一個叫林想的女孩。
為了她,他忽略了我們的關系。
每次看到他幫林想背書包、帶牛奶, 我就嫉妒得發瘋。
為了重新得到他的重視, 我接近林想, 跟她成為朋友,加入他們中間, 再等一個讓他們分開的機會。
可隨著相處的時間越長, 我越感受到林想真心拿我當朋友。
校慶會演時, 她知道我家裡窮, 會叫她媽媽幫我準備禮服和舞鞋。
為了跟我做伴,她拒絕家裡接送, 跟我一起坐公交車上下學。
周末的時候, 經常來我家裡幫我和媽媽賣包子。
我慢慢地把友情轉移到了她身上。
甚至有一段時間已經放棄了周燼, 真心地希望他們在一起。
直到我無意間聽到林想的媽媽說要移民。
我對周燼的愛意再次燃起。
糾結了很久, 我還是在周燼要跟林想告白那天,騙他說林想喜歡那些浪漫的文字,讓他寫情書告白,以此方便我有調換情書的機會。
我想著隻要林想出國, 我就可以以朋友的身份陪周燼走出失戀, 我們會自然而然地在一起。
可是啊,林想就像在他心裡生了根, 怎麼都拔不掉。
我不管怎麼努力, 如果不是跟林想有關,他都不願與我走近。
我再次放棄了。
其實看著他們兩人傷心,我也後悔過。
可錯過了最佳的坦白時機,我沒有勇氣說出一切。
比起周燼, 我更害怕失去林想。
她才是我生命裡真正的光。
我以為這個秘密能一直藏下去。
最後,我還是失去他們了。
對不起啊,下輩子你們別再遇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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