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住了。
這是一本煉體功法。
飛升前我還曾天真地設想,飛升後我要努力修煉,成為仙界女戰神,與騰蛇神君共伐妖域。
可上一世飛升後,就再無人關心過我的天賦根骨,我不過就是仙界人人可欺的最低階小仙。
面對妖族我尚不能自保,更何談徵伐。
我……做得到嗎?
不!我做得到!
這個天大的機會放在我面前,我要抓住,我該抓住。
再抬起臉時,我的眼神已不再千嬌百媚。
「謝神君。」我也不再掐著嗓子細聲細語。
騰蛇神君他笑得暢快,他贊許:
「這才是挽星,這三千年來人間界唯一的飛升者。你本該如此。」
神君拂過我的短發,撥走了兩根黏在臉頰的發絲。
「自上一任妖皇血汙染人間界起,靈氣稀薄,人族再難飛升。你本就是個奇跡。隻是這眾仙迂腐淺薄,他們不願承認這奇跡竟是個女子。因此將你打發為承歡仙女,讓你從此無寸進,便可心安理得稱你不過如此。甚至還有可能誇你擅長以色侍人,讓你迷失道心。」
神君停頓了片刻:「你可明白?」
他從儲物戒中掏出一柄巨斧:「此斧名曰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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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下巨斧,重重地點下頭。
我在人界用的也是巨斧,隻是遭天雷時被劈碎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
怪不得我一登仙門蓬頭垢面便被拉去選神君,怪不得軟硬兼施規勸我改修媚術,怪不得不讓我進藏書閣,不準我學習任何功法。
原來是他們怕我,怕我強於他們。
我內心豁然開朗,道心澄澈。
4
騰蛇神君給的功法非常適合我,修煉入定後的時日過得飛快。
一閉眼一睜眼便是幾個月後。
是騰蛇神君喚醒的我,據說是抓住了妖域內應。
抓住內應的人竟是白虎神君。
上一世直至妖族成功入侵,也未聽說有誰抓住過內應。
也不知這內應是何許人也。
出了騰蛇殿,我謹小慎微地跟在神君身後。
昨夜,神君特意提醒我:
「明日去天武宮,切不可暴露功法。」
轉眼便入了天武宮大殿。
神君去往上座,我則與承歡仙子們一同落座末端。
少頃,白虎神君押著名女仙進殿。
女仙低垂著頭,長發遮面。四周好奇的小仙都抻長了脖子,想一探究竟。
我隻覺那女仙衣著單薄,渾身不過幾層薄紗,內裡肚兜若隱若現。這顯然不是白日裡出門時,該有的打扮。
但這滿座仙人並無一人提出不妥,反而在那兒指指點點。
他們抬起的手指,仿佛盡數落於我身,我恍惚以為又回到了上一世。
我藏在桌下的拳頭,攥了又攥,低頭默念心訣,意圖平復心中鬱氣。
直到一雙銀色戰靴,闖入我的視線。
抬眼隻見白虎神君又穿著那套御賜戰鎧,志得意滿地站定在我面前,手上牽著捆仙繩,另一端捆扎在那名女仙的纖纖細腕上。
「白虎神君。」我迫於無奈,起身作了個揖。
「挽星,殿會結束後,來萬花園一會,本尊等你。」
我不作聲,從儲物戒中拿出一件普通仙袍,披在女仙身上,替她系上帶子固定。
女仙仰頭看我,秀發散落,露出一雙寂若死灰的杏眼。她僅看了一眼,便又重新垂下頭,任發絲遮面。
竟是她!怎麼會是她?
見狀,白虎神君脫口而出:「她是本尊抓下的妖域內應,你大可不必如此。噢……」他一臉恍然大悟,「你放心,哪怕她全光著,本尊也絕不會多瞧上她一眼。」
說罷,白虎神君扯著捆仙繩,昂首闊步向上座走去,全然不顧女仙腳步踉跄。
白虎神君一走遠,周遭便響起竊竊私語,嘰嘰喳喳不絕於耳。
「這挽星仙女可真了不得,聽聞騰蛇神君對其愛重,每日都宿在正殿呢。」
「那可不,你瞧白虎神君不也被迷得神魂顛倒嗎?」
「聽說那日白虎神君並未結契,你說是不是在等挽星仙女?」
「你這麼說也並無不可,以前不也有位承歡仙女一人結二契,一人侍二君嘛。」
「呵,那也要她有這樣的本事,那兩位殺神,可都不是好相與的。」
……
這言談聲比五月裡淅淅瀝瀝下不盡的梅雨,還要令人厭煩。
我索性閉上神識,等殿會結束。
不多時,便讓小仙們先行出殿,仙帝神君們留下繼續商議。
離天武宮不遠有個亭子,臨水而建,我在那兒候著騰蛇神君出殿。
5
「你在這兒。」
聞聲我結束冥想,笑盈盈回首。
「我等了好……」聲音戛然而止,我掩起笑意冷淡道,「怎麼是你?」
「不是本尊還能是誰?騰蛇嗎?」白虎神君哂笑,「你怎麼不去萬花園等本尊?」
我懶得搭理他,繞開他想走。
「你這性子怎還是這樣犟,上一世吃過的虧你都忘了?」他扣住了我肩膀。
他還敢提上一世,我怒從心中起,抬手還了他一巴掌。
「你!」白虎神君怒極反笑,「罷了,就當是還上一世,我欠了你的。」
我不願聽他胡言亂語,轉身想走,卻被他定住了。
「這一世阻礙我們的人,已被我拔出,本尊與琳琅仙女毫不相幹。你也就別再吃醋拈酸了。」
「你故意陷害琳琅仙女?」
「你就是這麼臆斷本尊的?上一世就是琳琅帶著妖族入侵,以致你身死,大量仙族殒身,就連本尊也……」白虎神君及時掐住了話頭,不再往下說,「反正是她咎由自取,與本尊無關。」
「解開我的定身。騰蛇神君來了你就……」
「騰蛇他還在殿內與仙帝議事,沒工夫管你。不如我先和你結契。」
說著白虎神君牽起我的左手,與他手十指相扣。
我眼睜睜看著白芒閃爍,卻動彈不得。
「砰」的一聲,白虎神君松開我的手,倒退兩步才站定。
什麼情況?
白虎神君也一臉大惑不解。
他很快又再嘗試了一遍,又再一次被彈飛。
「莫非你與騰蛇結契在左手?是本尊記錯了?」白虎神君喃喃自語。
他正準備嘗試與我在右手結契,就被一道金光打飛落進荷池。
白虎神君略顯狼狽地爬起,站在池中。騰蛇神君則緩步走至池邊,居高臨下望著他。
「騰蛇,本尊沒想傷害她,你不必這樣防著本尊。」
騰蛇神君解了我的定身,擋在我身前:
「本尊剛目睹你想強迫於挽星。你說你沒想傷害她,我該是信還是不信呢?」
「本尊隻是想與她結契。本尊知騰蛇你為人,你將挽星還與我,日後你若被妖氣侵染,她也可借你一二日。」
我震驚於白虎神君的大言不慚,好像我就是個物件兒,隨他擺弄。
「白虎,你可問過挽星,她是否願意?」
我毫不遲疑:「挽星不願。」
「你又可問過本尊,本尊允否?」騰蛇神君接連發問。
「既然挽星不願,本尊不允,白虎神君還是作罷為好。你既知本尊為人,就該知本尊睚眦必報,本尊要護的人,誰也動不了。」
說罷,騰蛇神君縱步而去。
「挽星,」白虎神君壓低了嗓音喚我,「你說騰蛇若知你我過去,他還會護著你麼?」
我步履未停。
白虎神君長嘆一聲:「也罷,若是日後你遭騰蛇厭棄,也可再來尋我。神仙日子漫長,我等得起。」
6
晚些時候,騰蛇神君找我:
「琳琅仙女想要見你。」
我不解:「見我?她……不是被抓了嗎?」
「她說她要見你之後,才會供出一切。」
於是我獨自進入囚神臺,在騰蛇神君護佑下穿過天雷罩。
囚神臺中央有一根巨柱,琳琅仙女便被綁於柱上,時不時有天雷貫穿巨柱,不消多時,她便會魂飛魄散。
「為何要見我?」
「想感謝你的衣服,也想……見見你。你想不想……聽個故事?」因天雷的緣故,琳琅仙女說話斷斷續續。
「不想。」
琳琅仙女笑了下,沒管我:
「從前有個人族少女,被妖族養大。卻被用成仙的法子養成,裝作散仙,送來了仙界。她在仙界潛伏數千載,不敢交友,怕累及他人。每日兢兢業業勾引神君,你說她做錯了嗎?」
她見我不語:「你會理解她嗎?」
「我能理解她。」
她聽了我的前半句,滿意地閉上眼:「我就知你能懂我。」
「但我不會原諒她。」
聽完後半句,她又復睜了眼,眼睛湿漉漉地盯著我。
「你會引妖族入侵,屆時仙族不察,必然死傷無數。若仙界被破,三界失衡,人間界也難逃一劫。站在我的立場,我不會原諒你,也不能原諒你。如果你找我,是覺得我會救你,那很遺憾你找錯人了。」
回去的路上,我告訴神君:
「琳琅並未告知我什麼有用的消息。」
騰蛇神君聽後順了順我的發絲,搖頭笑了笑。
後來,我聽聞妖族二皇子獨闖囚神臺,隻身來救了琳琅回去。
7
今日我路過院子時,總覺得有誰在盯著我。
最後在一株仙草下發現一條小蛇,背上還有兩個小鼓包。
我捧起他,摸摸他腦袋,他隨即噴出一小朵火花,表示抗議。
不過在我喂了他一條仙鯉後,便可隨意摸他腦袋,戳他肚子了。
我走到哪兒,他跟到哪兒,後來幹脆繞在我手腕上。
晚間撞見騰蛇神君時,他仿佛受到了極大驚嚇。「咻」地離開了我手腕,順著袖子爬至我肩膀。
騰蛇神君喚出神劍,喝道:
「何方宵小,出來!」
小蛇這才哆哆嗦嗦地從我的領口滑出,剛露頭,就被神君掐住脖子拎了出來,摔在地上。
小蛇吃痛地蜷縮扭動起來。
我心疼地託起小蛇,想替他說好話:
「神君,這小蛇他沒有惡意。」
小蛇委屈巴巴地一圈圈繞住我的手指,我親了親他的腦袋,剛想哄哄他。
「你親他?」
「他隻是條小蛇呀。」我不知騰蛇神君為何震怒。
騰蛇神君氣急:「你可知他是我眷族所屬,是馬上化形的成年蛇族。他的原形足以一口吞下你。況且他……他還是個雄性。你……你怎可讓他爬進你衣領,你還……還親他!」
小蛇對著我嘶嘶嘶說著什麼。
【姐姐,等我化形了就來娶你。你親了我,就要對我負責的。】
「他在說什麼?」我聽不懂蛇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