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觀潭,你最好活著回來。否則我就把你的家底敗光,讓你死不瞑目,後悔自己娶了個什麼東西。」
他長臂一伸,將我攬進懷中。
天旋地轉間,我貼在了他的胸口上,清晰地聽到他的心跳聲。
「聽你如此說,我更知道我娶對人了。」
7
他說萬一他回不來了,就對外宣稱梨錦的孩子是他的,以防有小人意圖吃絕戶。
我聽得怔愣,突然意識到什麼,抬頭問他:「你這麼著急娶我,是不是原打算趁出徵前,留個一兒半女?」
劉觀潭又故意清了清嗓子。
他的視線漂浮著,看看帷幔、看看月光、看看我的長發。
「是,我是有這私心。可……」
「我們此前隻見過一面,從未相知,更不至相愛。你也是個有血有肉有感知的人,強要了你,與配種生崽的豬狗有何異,我娶了你之後才知道,我根本做不出這種事。」
是良善人的理智,打敗了世俗錯誤的規矩。
我也適才發現,劉觀潭一邊並不操心料理府邸,一邊又很看重他的這處家宅,唯恐流落他人之手。
於是我不禁問他:「你出來建府,卻隻帶了母親和奶娘,想來當初是和家裡鬧不和了吧?」
劉觀潭雙臂環抱著我,沒一會兒,我就覺得似被火烤。
我蹬開被子,聽他講起陳年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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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爹是江北的名門望族劉氏某一分支的家主,自年輕時就偏寵一房妾室。
那妾室生了三個兒子,說是在主母身邊教養,長大了各個狼子野心,欺凌主母,隻尊著自己的親娘。
而劉觀潭呢,是另一房妾室的兒子。
「爹死後,他們變本加厲,」劉觀潭說起舊事,仍舊滿心憤恨,「若隻為爭權奪利,我與我娘都不在乎,可他們居然還敢害人。」
大夫人被發現的時候,中毒身亡,半截身子都爛成泥了。
他們草草下葬,甚至不準大夫人出嫁的女兒回來看看母親的遺容。
劉觀潭一氣之下報了官,官司打成了,那妾室的一個兒子被處了斬刑,剩下的靠打點官員倒是平安無事。
自此,家中自然是留不得了。
於是劉觀潭帶走了最親最敬的母親和奶娘,跨江南下,自己闖出了一片天。
他拉起我的手,隔著溫熱的褻衣,讓我摸他身上密密麻麻的傷痕。
刀、劍、槍、弩……
「當日我被趕出家門的時候,親兄弟指著我的鼻子,說我離了宗族,活不過三日。棠羅你看,我終究是活出了個人樣來。」他說這些話時,神色已然鎮定坦然。
可我設身處地去想,隻覺得他如今得到的一切,都是舍了命換來的。
是九死一生,才為自己正了名。
他吃過苦,所以能理解我和梨錦的不容易。
而他的驕傲,與我的如出一轍:這都是我們自己流血流汗掙來的,所以縱便身份不同,但我們都是很有底氣的人。
與此同時,他也並不盲目地將那些富貴人都歸為一類,而是體諒女子們的不易。
歷經過惡言惡行,還能做一個善人,這是極寶貴的品質。
因此我在他懷中唏噓:「你與梨錦,當真是生錯了地方的好人。」
劉觀潭撫了撫我腦後的長發,「棠羅亦是好人。」
黎明前最黑的夜,原是我最討厭的。
像我在醉香樓的老槐樹下凍僵了的那段夜,我總覺得是漫長的絕望。
可我與劉觀潭掏心掏肺的這一刻,卻顯得如此短暫。
天色似乎轉瞬便亮起來了,不許人多說一句不舍。
紅日自山嵐中泛著浮光時,劉觀潭迅速地起身穿衣,留給我一個昏暗的背影:「我要走了。」
臨行的夫君,大多數對夫人有許多的囑咐:要操持好府邸、管教好兒女、侍奉好公婆、團結好妾室。
可他對我,唯有一句:「你切莫受委屈。」
8
我隻在劉觀潭剛出徵的幾天,頗有些傷感。
這種傷心,來源於我的想象。
我怕他戰死沙場。
我還沒來得及讓他發現我的好,還沒來得及像他所言:相知後相愛。
孫嬤嬤倒是很鎮定,時時刻刻手裡都有活。
看似在與我說別的,其實也在勸慰我:「我也有個小子,留在江北,念了些書,現下在做生意。我聽他說過什麼『古來徵戰幾人回』,夫人你說,這仗什麼時候有個頭呢?我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就總有人在打仗。」
我想了想,回她:「人總是不知足的,打下了這裡,又想要那裡。倘若自己的某塊地方被人搶了,則又會伺機某一日搶回來,如此,但凡有人的地方,就總會徵戰不斷吧?」
梨錦在為她肚子裡的小娃娃繡肚兜,笑話我:「你這話,倒是話糙理不糙。總得有人出去打仗,回不回得來、哪一次會回不來,隻能指望老天見憐了。」
孫嬤嬤想起了什麼,驀地問我,可與劉觀潭圓房了沒有。
我搖了搖頭,孫嬤嬤先是一嘆,又是自嘲一笑道:「這糟心的主意,原是我給潭哥兒出的。可我也該曉得,他這般愛重他母親,又怎會讓旁的女子,重蹈他家那群可憐人的覆轍。」
我明白孫嬤嬤的話。
劉觀潭不想和他爹一樣,制造出那般亂糟糟的局面:當牛做馬的主母、恃寵而驕的妾室,還有許多隻用來生孩子的妾。
我遂將劉觀潭的計劃,告知了梨錦。
梨錦大驚失色道:「你個蹄子別騙我,這樣膽大包天的主意,我不信是劉大人出的。」
我啞然失笑。
確實,這聽上去更像我無法無天的做派。
好在孫嬤嬤反應過來了,點了點頭,言說這也不失是一個好法子。
既能保全了府邸,也能照顧到梨錦。
梨錦放下針線,向孫嬤嬤和我莊重一拜。
「小心身子!」我連忙拽她起來。
她眼中泛著淚花,說能遇到我們,真是她的好福氣。
我沒心沒肺地一笑道:「也輪到咱們享清福了,且安心過日子吧,梨錦。」
她破涕為笑,我亦放寬了心。
艱難險阻會伴人一輩子,至少自己別為難自己,高高興興先往前走。
於是我很快打起精神,與各處管事、大丫鬟等交接,漸漸也就上手了府中事務。
孫嬤嬤是個辦事牢靠的,大事上有她指點和兜底,我也很安心。
梨錦誇我心大,說此前我們沒資格學這些,我現在倒也敢管家。
我不以為意地道:「不會但有用的事兒就去學,我又不比別人少腦子、少心眼,我不怕什麼。更何況,咱們這些年不就是這麼活下來的嗎?」
我始終相信,我做任何事兒,能有當年打破頭爭魁首的心力,就沒幾件做不成的。
轉眼,便入了秋。
晴好的一天,梨錦想出去轉轉,我便帶著她出府採買。
我記掛著給孫嬤嬤做幾身深秋穿的厚衣裳,便在成衣坊裡挑挑揀揀,留梨錦在外邊曬太陽。
不一會兒,一個貴婦人踏進門,我聽到她和丫鬟們嚼舌,在梨錦背後指指點點:「這就是先前那個醉香樓懷了孕的魁首,如今可是攀了高枝,給野孩子找了個好爹。」
饒是梨錦牙尖嘴利,但在此事上她一直心裡有愧,便隻轉頭瞥了一眼,沒有發作。
我沒忍住,思忖了一番,想起前不久城中賞花雅集,我見到她和她夫君出行。
她我是不熟的,可她那個慣愛拈花惹草的夫君,我可臉熟得很。
於是我上前衝她皮笑肉不笑地拜會後,說道:「也不知餘大人什麼時候再去醉香樓啊?吹笙的嫣紅說,他上次去,答應要納她做通房,不知還算不算數?」
餘夫人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不等她辯駁,我刻意放高了音調:「不會是家有悍妻,不準老爺納妾吧?」
梨錦曾誇我,每每損人時,最能拿住人的要害。
我笑笑,不把這些色厲內荏的人說難受了,他們永遠不知道尊重人的。
何況梨錦此事,我當家主母不在乎,家主更是主謀,他們這些八竿子打不著的人,何故非得當面奚落人?
說到底,不還是瞧不起人嗎?
9
那日回去,我幫孫嬤嬤試完衣裳後,就去了梨錦的房中。
她的孕身漸重了,我不再和她擠一起,命人搬了張床,與她一人一處睡覺。
隔著畫屏,我對梨錦說:「劉觀潭說餘夫人這樣的人可憐,其實就和他爹的那個壞妾室一樣,有的人是真可憐,有的人也是真可恨。」
「自己尚是個靠著男子過活的人,何必非得為難我們呢?縱便將我們踩在腳下,她的日子就能好過一些了嗎?」
梨錦勸我消消氣,說道:「這事兒也無關男女,底氣不足的人,大多都是這樣的。他們非得看到世上有人比他們活得差,他們心裡才暢快。而且他們生怕不如他們的人,有朝一日飛上枝頭,反比他們過得好。」
這樣他們引以為傲的虛幻之物,就會瞬間破碎。
因為他們所得的一切,都是指望別人得來的。
但別人能給的總是有限的,無法滿足那些無窮無盡的欲望。
所以他們沒什麼底氣,整日攀比這、攀比那,說到底,還是源自個人的一無是處。
我聽著有理,心裡解氣不少。
我翻了個身,裹緊被子,「梨錦,我想了想,咱們原本就空著手來,所以不必怕失去什麼,更不必在乎臉面。如今咱們多攢些錢,縱便富貴轉瞬成空,老來盤個鋪子,倒也不怕餓死的。」
體面是富貴人的追求,尋常人想要一份體面,實在是耗費巨大,負擔不起。
昏昏沉沉的,我便睡了過去。
夢裡是我沒怎麼見過的雪天。
鵝毛大雪,看著不大像江南的場景。
一隊奇兵於雪夜行軍,廝殺聲和刀劍相接的聲音混雜,一個統帥模樣的人一把拽回逃兵,怒斥道:「臨陣脫逃,就地正法!」
可他終究沒下去手,他認出了那個家裡不景氣的小兵:「你且戴罪立功吧。這次若打贏了,我給你多發些軍餉,讓你回家好好陪陪你爹娘……」
那小兵一抹眼淚,又哆哆嗦嗦拾起劍衝向了火光深處。
而那統帥呢,更是義不容辭,衝在了最前頭。
有人為國、有人為家。
有人為封將拜相、有人為碎銀果腹。
終點不一樣的人們,卻在徵戰之中,被擰成了一路,都視死如歸了……
那一場夢醒,我滿頭薄汗,隻覺得上了戰場的不是劉觀潭,而是我。
等他回來了,我一定要問問,他又是為了什麼,去當了兵、上了戰場。
也許他給我的回答,會是上邊的種種都佔了幾分。
那樣聰明的人,總是會說出讓我安靜聆聽的話。
梨錦的孩子,出生在一個溫暖的冬日。
白風絞雪好幾天,偏那天豔陽高照,松竹翠綠。
她誕下一個女兒,剛見時,我直言不諱:「哎呀,怎麼皺皺巴巴黑黢黢的,是不是那書生太醜了,傳給了丫頭?」
無外乎對我的過往指指點點。
「—等」我欠嗖嗖地笑著,為她蓋好被子,「還有力氣罵我,可見是從鬼門關前回來了。」
見她生孩子, 哭得那樣撕心裂肺, 淌了那麼多的血, 實在嚇人。
梨錦拉住我的手,不免感慨:「你當年說,我要是為了那窮書生陷進爛泥潭裡,你才不管我。可你到底管顧了我,還將我照料得這般好。」
我拍拍她的手背,對她說道:「縱便我們如今尚在醉香樓裡, 我也拼了命養你。你救了我,我該當這麼做。」
好在沒過幾天,醜孩子慢慢變舒展了,順眼了許多,我就沒那麼糟心了。
孫嬤嬤找了個奶娘,到孩子百日時,已養成個白白淨淨的雪團子模樣了。
我們在府裡辦了個簡單的百歲宴,依著梨錦的意思,孩子取了個乳名,喚「棠梨」。
上巳佳節,春花爛漫, 梨錦想帶孩子出去透透風, 便對我說道:「走啊,給你挑個新夫婿預備著,總不能真守寡吧?」
我狠狠掐她的臉蛋:「你是去父留了個可心的寶貝丫頭, 如今萬事勝意, 可是不顧我的死活了。」
一日日盼不到劉觀潭, 她知道我心急。
有些話越憋在心裡越難受, 她這般說出來,反倒讓我松了口氣。
我便跟著梨錦出了門, 去赴那鴛鴦護表心意的佳節。
想起我幼時被人牙子拐走的經歷,我帶了許多丫鬟小廝,千叮嚀萬囑咐, 務必看好了襁褓嬰兒。
春風扶暖,梨錦故意遞給我一枝芍藥花,讓我看上誰, 便送去。
我和她向來玩鬧慣了,我亦大咧咧接過花, 找了個素淨的小書生, 便要搭話。
誰知我的花枝還沒遞出去, 便被人從身後截了。
那人的手臂很壯實,我不必轉身,都能看到他高出我大半個頭的影子。
我聽到那個讓我朝思暮想的聲音:「好歹當了真寡婦, 再尋思改嫁的事吧?」
我笑著轉身,望向那張消瘦了許多的臉。
如舊濃眉大眼,恣意愛笑。
「劉觀潭,這回, 聽我講講我的舊事吧?」
等我們相知之後,再相愛,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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