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出租車上,我和江賜一人佔據一邊,中間還能再擠兩人,惹得司機笑。
「小情侶吵架了啊?」
我看了江賜一眼,他半分沒有想說話的意思,我解釋:「我們不是情侶。」
「哈哈,當初我媳婦也這麼說過。」
「他是我哥哥。」我不死心。
司機笑得更歡:「我媳婦也愛喊我哥哥。」
「……」
我一臉面癱。
倒是江賜,笑了兩聲:「她的確愛喊我哥哥。」
「……」
回家後換了衣裳我就窩床上了。
快要睡著時,江阿姨給我端上來一碗熱騰騰的姜湯。
「肚子疼吧?江賜那小子剛才來找我,說你不舒服。」
我眼眶有些湿潤,我在舅媽家時,我來大姨媽不碰冷水,她說我矯情,說我公主病。
「謝謝江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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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媽在,她也給我煮。
江阿姨揉揉我腦袋,在我床裡塞了個熱水袋:「墊在腰上,會舒服一些,要還是很不舒服,吃顆止疼藥,喊我也行。」
我看著江阿姨下樓的背影,忽然很想喊住她。
想告訴她,其實我沒表現出來那麼乖。
我愛闖禍,也調皮,有時候考砸了,還會被叫家長,可我又怕她知道我不聽話,不懂事,會失望。
舅媽說,我是拖油瓶,要是還不收斂性子,沒人要我。
眼淚一滴滴砸進姜湯裡,蕩起很細微的漣漪。
冷不丁地,對面的門開了。
我眼淚汪汪的模樣正好撞入江賜眼中。
我慌忙擦眼淚,他人已經到我面前了,俯身看我,不確定地問:「我媽罵你了?」
「怎麼可能?」
他沉默三秒:「很疼?」
「也不是,你別離我這麼近。」
總不能說我是被感動得哭了吧?總歸有點不好意思。
江賜捏了捏我臉蛋:「明天不用那麼早起。」
許是寄人籬下,我基本不睡懶覺,也會幫著幹力所能及的家務,雖然最後都被江賜打斷沒幹成。
我眸光閃了閃:「知道了。」
「起那麼早幹什麼?才幾天,人都老了十歲,再這樣下去還沒高中畢業你就人老珠黃了。」
「……」
12
第二天我睡到十點才起。
我做了一個夢,夢裡江賜來我房間了,給我蓋被子,還親我。
我捂臉。
我腦子裡都是什麼齷齪思想?居然做這種夢。
更奇怪的是,江賜這次起得居然比我還晚就算了,一大早還洗褲子。
我倆前後腳下樓的。
我以為江阿姨去公司了,沒想到在廚房,她端出來一碗紅糖圓子:「先吃點暖暖身子,阿姨燉了湯,很快就好。」
「媽,我的呢?」
「你一大男人喝什麼紅糖圓子?」
話雖這麼說,江賜也有一碗。
我吃完拿碗進去,出來時聽見椅子摩擦地面的聲音,很刺耳。
江賜蹙著眉:「媽,這事你們怎麼沒和我商量?」
「小橙本來就住家裡,我也沒把她當外人,再說你們的娃娃親本來也不作數,小橙一個人,我想讓她把戶口遷進家裡來給你當妹妹,有什麼不好?」
遷戶口啊。
江阿姨對我很好,我其實是願意的。
可卻在看見江賜時腦子裡那股一直理不順的情緒明了了。
我不想當他妹妹。
可不遷,江阿姨會不會失望?
我總不能說我暗戀江賜吧?
這個年齡,我這種情況,我沒法和江阿姨說出口。
還沒等我理明白,江賜忽地道:「反正我不同意,要麼我遷出去,要麼她不遷,反正我倆不能在一個戶口上。」
聲音又冷又兇。
「你這孩子……」
「江阿姨。」我連忙出去,「沒事的,現在這樣就很好,不遷也沒關系。」
我慶幸,又難過。
慶幸沒當成他妹妹,還能偷偷喜歡他,難過的是,江賜可能不太願意接受家裡突然多出來一個人。
江阿姨狠狠瞪了江賜一眼,安慰道:「你別聽這臭小子的話,他不是那個意思。」
「真的沒關系的。」我淺淺地笑,「而且我爸媽都是因公殉職的,遷了戶口我怕高考不給我加分了,轉學後壓力挺大的,我挺怕自己考不上一個好大學,有加分穩妥一點。」
我視線無意中和江賜的碰上。
他漆黑的眸子裡醞釀著我看懂的情緒。
我心被刺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蔓延開:「江阿姨,我吃好了,我上去做會兒作業。」
「去吧。」
路過江賜身邊時,我看見他身子動了動,似是想說什麼,最終什麼都沒說。
13
遷戶口事後,我和江賜冷戰了。
他不找我說話,我也憋著一股勁。
有一天我們體育課調課了,和江賜他們班一塊上,又是一個老師,做完熱身活動,體育老師讓我們自由活動去了。
我和李穗買了兩杯奶茶,圍著操場邊轉圈邊喝,李穗還用手機播放音樂。
到籃球場時,她提醒我:「那不是你哥嘛,上個體育課都有人送水。」
江賜在打籃球,個子又高又瘦,一張臉像自帶濾鏡一樣,人群裡很顯眼,估摸著打完了半場,有女生正給他送水。
我就掃了那麼一眼,江賜視線和我對上了,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我挪開。
要命了。
沒由來地心慌。
我拽著李穗:「快走快走。」
邁出去一步,身前的路被高大的身影擋住,江賜剛打完球,身上都是汗,獨屬少年身上的熱浪撲過來,我心忽而跳得很厲害:「有事?」
「隻買了一杯?」
「你也沒說你要喝啊?」
「我不喝你就不給我?」江賜神色有些冷,「我哪次買東西不是買雙份?你有良心嗎?」
好像是哎。
不管我吃不吃,江賜都是買了先給我再說。
「你喝什麼?我現在給你去買?」
他一把撈過我手裡的奶茶,喝下了一大半:「等你買來,我都渴死了。」
我張張嘴,沒說出話來。
「給你留了點。」
奶茶又塞回我手裡了。
我看著被我咬癟的吸管,耳根爬上熱意。
「要不你喝完吧?」
「你嫌棄我?」
「沒有。」
江賜直接把吸管懟我嘴裡了,懶洋洋道:「不嫌棄就喝完。」
他走後,李穗忍了又忍,沒忍住:「你哥居然不嫌你?反正我吃過的東西,他死都不會吃的。」
14
奶茶一事後,我心裡壓著的沉甸甸的石頭消失了。
晚自習最後一課,我發微信問他:「校門口見?」
他很快回:「有點事,我給我媽打電話了,她來接你,別瞎跑。」
闲扯了幾句,英語老師進來,我收起手機。
晚自習回家,吃過夜宵,回了屋,我床上疊放著洗幹淨的衣服,以及,新買的內衣,剛好是我的尺碼。
之前都是我媽給我買的。
後來在舅媽家被她看見我洗,她諷刺,說我小小年紀有什麼好穿的,浪費錢,再加上不好意思,就沒去買過,一直穿舊的。
江阿姨剛好端了杯牛奶送進來,杯子底下壓著一個紅包:「下次我們一塊去,你挑你自己喜歡的顏色。」
「好,不過江阿姨,我有錢的,我爸媽給我留了好大一筆撫恤金,都在我卡上。」
「那哪能一樣?」她揉揉我腦袋,「這是零花錢,你和你哥都有。」
江阿姨走後,我把錢抽出來,和以往一樣,一千,數數抽屜裡的紅包,已經有五個了。
這幾日學校考試多,五天一大考,三天一小考,我們班主任是我們數學老師,給我們弄了去年高考數學卷子給我們做。
批改出來,班內一片哀嚎聲。
李穗湊過來,「我靠」了一聲:「122,我才 66,懸殊也太大了吧?」
李穗其他科成績不錯,偏科,就數學拉後腿,我剛要安慰,她拽起我:「六六大順,大吉大利,這次 66,下次 99,走走走,我請你去學校外面吃雞。」
剛出校門,她指著對面網吧:「那不是你哥嗎?」
江賜和幾個男生一塊進了網吧。
接著,教導主任從我們身邊過去,直奔網吧。
「我去,這要是被教導主任抓住,得通報批評吧?」
上次偷溜出去上網的,喊家長,當著全校的面念檢討。
我和李穗都沒帶手機,我把校服一脫,塞給她:「幫我看著點兒。」
說完溜去網吧後面堵人,我前腳剛到,後腳就看見江賜出來,他似沒想到我在這兒,拽著我就走。
「膽子大了,網吧都敢去了?滿十八了嗎?人網管給你開電腦嗎?」
我很無語:「大哥,我是去找你的,你們前腳進了網吧,後腳教導主任就跟進去了。」
他頓了片刻:「是教導主任讓我們幫著去逮人的。」
敢情小醜是我。
「怕我被逮住?」江賜揚眉,「不是不理我嗎?」
「明明是你,先不和我說話的。」
說到這,我想起那天江賜森冷著一張臉,死活不願意讓我遷進他家的樣子。
他顯然也想到了,神色有些不自然:「你……」
「我知道。」我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和平常無二,「你是不是擔心以後我和你爭家產啊?」
他罕見地噎了一會兒:「神他媽的爭家產。」
說完,眸光定定地看著我。
我很少看見他這副認真鄭重的樣子,搞得我有些不知所措。
「許橙,我沒討厭你,不想讓你把戶口遷進來是因為我不想讓你當……」
「許大勇!」
巷口一陣嘹亮的聲音打斷了江賜的話。
對方猴急猴急跑過來,一屁股擠開江賜:「你在這兒啊?你們學校不讓外人進,你電話和微信都換了,我在你們門口蹲了好幾天,都沒遇見你。」
是周躍。
我鄰居。
我倆算是從小玩到大的。
「你怎麼來了?你不用上課嗎?」
「噢,我爸工作調動,我聽說你在這,我纏著他給我轉學了,就是手續有點麻煩,而且學籍也沒調過來,我爸託人幫我弄,估摸著下周一就能入學了,你哪班?我到時候去你們班唄。」
周躍說完這才看見江賜,皺眉看他:「他誰?他剛不是在向你表白吧?」
我心狠狠一跳,像是有什麼一直沒戳破的東西被戳開一個小口子:「我哥。」
「我就說,誰表白在這破地方?連朵花都沒有,騙人感情還差不多。」
周躍笑嘻嘻地朝江賜伸出一隻手:「你好,周躍,許橙發小。」
江賜掃了我一眼,漫不經心地伸出手:「江賜。」
周躍一開始還笑,三秒後身體扭成蛆:「疼疼疼,撒手!」
「兄弟挺虛的。」
周躍頓了會兒,不解地問:「哪兒虛?」
江賜還要說話,我連忙擋在他們中間,和周躍說:「我們下午還有課,明天就周六了,我請你吃你愛吃的香辣蟹,先走了。」
「幹嘛要明天,我就在你們學校門口等你,你下晚自習我們去吃燒烤。」
15
我還要說話,江賜丟下一句「她不去」,把我粗魯地拽走了。
進了學校,江賜把我拐去學校小樹林,要晚上,許多小情侶愛來這,白天基本沒人。
「你和那野男人很熟?」
這話怎麼這麼別扭。
「他不是野男人,是我媽媽同事兒子,之前住一個小區,認識很久了。」
江賜冷笑一聲:「他愛吃香辣蟹你都知道?」
「我也知道你愛吃什麼啊?而且我和你才認識幾個月,我和他都認識十幾年了。」
江賜沉默了,身上那股壓迫感更重。
「要不,晚上你和我們一塊去吃燒烤?」
「沒空。」
16
江賜又生氣了。
我給他發微信他一句沒回。
發到最後我自個都有脾氣了,莫名其妙。
我約了李穗晚上和我們一塊吃燒烤,先和江阿姨說了一聲,又給周躍發了條短信,他很快回我:「那先找地兒啊。」
下了晚自習,周躍已經等著了。
他挑的地方不遠,就在學校附近:「你哥不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