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板狐疑的目光下,我硬著頭皮把話圓了回去:「辱罵金主爸爸是要遭報應的。」
黃鼠狼恍然大悟:「是是是,我草率了。」
在項目組一眾女同事豔羨的目光下,我鑽進了顧廷的車內,往機場趕去。
「林小姐也喜歡看鳥?」
一旁的顧廷翻著手中的文件,狀似無意地開口。
前面開車的司機聽到自家老板口中的虎狼之詞,手一抖,車子偏離了車道。
「老王,不該聽的別聽。」
顧廷依舊語氣淡淡。
前排的擋板緩緩升起。
「咳咳,您叫我『小林』就好。是的,我喜歡看鳥。」
然後我尷尬地閉了嘴。
中華文化博大精深。
這該死的一語雙關。
「嗯,我老婆也喜歡,她還給我做過一個鑰匙扣,跟小林你的一模一樣。」
合上文件,顧廷轉頭與我對視。
視線相撞之際,我飛快地撇開了視線:「那真的挺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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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一路,我和顧廷都沒有開口。
氣氛陷入詭異的尷尬。
司機通過對講打破了沉默:「顧總,我們到了。」
我率先下了車,幫著司機把行李箱搬下車。
顧廷拿著行李箱兀自走在前面,避嫌一般與我拉開一段距離。
我站在排隊的人群裡,望著不遠處鋪著紅地毯的 VIP 等候區。
專員上前接走顧廷的行李箱,清冷挺拔的身姿消失在我的視野中。
人就是分三六九等的。
我拿著登機牌隨著人群緩慢往飛機尾部移動,前排乘客因為行李與空乘起了爭執。
隊伍止步不前,我恰好卡在顧廷的座位旁邊。
手背接觸到溫熱柔軟的觸感。
我低頭,視線與顧廷相撞,茶色的眸子幽深得好似一潭見不到底的泉水。
心跳也跟著漏了一拍。
他伸手招來空姐,指著他身邊的空位:「給這位小姐升艙。」
7
雖然路上顧廷再沒跟我有過交流,但女人的第六感告訴我,他好像知道了什麼。
我如坐針毡地熬到了飛機落地,東城的項目負責人已經等在機場外。
「顧總,我們給您安排好了酒店,不如先去休息一下,晚上一起吃個飯。」
顧廷點了點頭。
他一向高冷又惜字如金,但是線上話很密。
不會是個精分吧?
短短幾秒,我腦內閃過無數個場景。
跟在顧廷身後,思緒越飄越遠,他什麼時候停住了腳步都沒發現。
我直直地撞上顧廷的後背,西服下堅硬的肌肉讓我恍惚間覺得自己的鼻子要斷了。
「不好意思,顧總,走神了。」
我捂著酸痛的鼻子,生理性的淚水從眼眶裡飆出。
真是如鋼鐵般的男人。
顧廷回頭看著我的眼神有些別樣的意味:「林小姐有什麼心虛的事嗎?」
我強顏歡笑:「沒有,您多慮了。」
顧廷挑眉,繼續往機場外走。
我先一步拉開副駕駛的門,與顧廷拉開距離。
包裡的手機嗡嗡震動。
我從包裡拿出手機,屏幕上空空如也。
震動還在從包包深處傳來,我才發現自己拿的是工作機。
不疑有他,我從包裡拿出另一部手機。
屏幕上彈出聊天框的備注——「寶貝老公」。
「在加班嗎,老婆?」
「最近有點忙,沒找你聊天,沒生氣吧。」
「寶貝,我總有感覺,你離我很近。」
我將手機放在口袋裡,靜謐的車廂裡震動聲顯得尤為突兀。
坐在後排的顧廷幽幽開口:「不回信息嗎,萬一有事呢?」
透過後視鏡與他視線相對的瞬間,我能確定他已經知道我是誰了。
我無所謂一笑:「有點纏人的追求者而已。」
周圍的溫度驟降,我打了個寒戰,以為空調壞了。
「你不喜歡他?」
「沒有新鮮感了。」
我攤了攤手,無所謂地笑道。
顧廷的臉徹底黑了。
「不喜歡還釣著別人,這叫渣女。」
背後的冷汗已經浸湿了襯衣,我雙手交疊用力地捏緊。
「這世道,誰不養幾個備胎?」
手機恢復了安靜,我餘光看向後排的顧廷。
他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眼眸中似乎有傷感劃過。
8
嘴炮一時爽,冷靜下來被自己蠢哭了。
撇開顧廷是京圈權貴,而我隻是個底層打工人,橫豎和他沒有交集。
但他還是我們老板心中的神。
萬一他回去和老板嘴我幾句,我不就妥妥地失業了嗎?
偏偏此刻,老板的電話打了進來:「小林,顧總那邊一切都好吧?」
我咽了口唾沫:「挺好的。」
「那就好,這次項目能拿下來,你就是公司頭號功臣。」
黃鼠狼成了精的老板開始給我畫餅,突然他話鋒一轉:「要是出了岔子,懂我意思吧?」
掛斷電話後,我仿佛看見未來的日子我失業交不起房租而被房東掃地出門流落街頭的慘狀。
解鈴還需系鈴人,我決定找顧廷說個清楚。
「一日夫妻百日恩,好歹叫了我兩年的『老婆』,不至於那麼絕情吧?」
站在顧廷房門口嘀嘀咕咕幾句,我鼓起勇氣敲開了他的房門。
片刻後,顧廷穿著睡袍開了門,慵懶地靠著門邊,發絲還滴著水:「林小姐是來看看備胎?」
他似笑非笑。
「什麼時候知道的?」
我開門見山,事到如今,保住工作比較重要。
顧廷拉著我的手腕將我拉進門抵在牆上居高臨下地望著我:「你猜?」
溫熱的氣息撲在我的脖頸,又麻又痒。
我們之間的距離逐漸縮短,我伸手抵住他的胸口。
本意是拒絕。
但松散的睡袍袋子松開,我雙手抵著他溫熱的皮膚。
手下似乎能感覺到他有力的脈搏。
氣氛突然陷入曖昧。
顧廷勾起唇角,笑得顛倒眾生:「林小姐對每個備胎都這麼主動嗎?」
我的耐心終於到了極限:「陰陽怪氣的沒完了是吧?」
就算眼前這個人是在京圈叱咤風雲的顧總,但究其根本還是和我網戀了兩年的人。
什麼騷話沒講過。
見我怒氣上湧,剛才還端著的顧廷瞬間換上了委屈的表情:「真的有備胎?」
我不自然地撇過頭:「沒有。」
顧廷狐疑地打量著我,我被他盯得發毛,惱羞成怒:「你把我當什麼了?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就這麼脆弱不堪嗎?」
顧廷戳了戳我的臉,示意我轉頭。
茶幾上正躺著那隻嫩黃的鸚鵡鑰匙扣。
顧廷花二十萬買的。
我尷尬地笑了幾聲,眼神誠懇地看向顧廷:「這可是我親手做的,手指都快扎成你篩子了。」
撒嬌女人最好命。
顧廷立刻沒了氣焰,心疼地拉過我的手:「下次不做了。」
我面露嬌羞,點點頭:「那你不生氣了吧?」
顧廷嘆息一聲,無奈地揉了揉我的頭發。
我松了一口氣。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我剛跨出一步又被顧廷拉了回去。
他眯著眼睛危險地掃視我:「你不會是怕我讓你老板開除你,才來找我的吧?」
我錯愕抬頭。
這麼明顯嗎?
顧廷冷笑一聲,有力的手臂箍著我的腰,聲音咬牙切齒:「不如今晚別走了,我們徹夜長談。」
是我想的那個「長談」嗎?
我捂著胸口後退幾步:「你雖然是我的大客戶,但我也不接受潛規則哦!」
顧廷額頭的青筋跳了跳。
自己動手把我丟到了門外。
看著緊緊關閉的房門,我摸不著頭腦:「以前沒那麼愛生氣啊。」
9
我父母對我向來嚴苛。
家裡從來不允許養任何帶毛的寵物。
就這麼壓抑著熬到了高三,結束了夜自習,我獨自走回家。
路邊的灌木叢裡傳來細微的嘰嘰聲。
好奇心驅使我扒開灌木叢。
縱橫的枝杈下,一坨嫩黃色闖入視線。
是一隻受傷的鸚鵡。
這種從小就被豢養的鳥沒有野外生存的能力。
或許是太孤獨,或許是不忍心。
我用手帕將它輕輕包裹住,避開父母的視線帶回了自己的房間。
從此,我枯燥的生活多了一點嫩黃色的光彩。
小鳥很聽話,知道有人進房間的時候要藏起來。
「等我高考完,就帶你走得遠遠的。」
臺燈下,我輕輕撫摸著小鳥柔軟的羽毛承諾著。
但第一次模擬考結束後,我回家怎麼找都沒找到那個小小的嫩黃色身影。
第一次,我質問了父母。
他們依舊是高高在上的模樣:「班主任說你這次的成績下降了十分,玩物喪志!」
「那隻鳥,我放走了。馬上高考了,你少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我不顧阻攔衝進雨夜尋找,最後在一片灌木叢中發現了它破敗的屍體。
嫩黃色的羽毛沾染了髒汙,又被雨水打湿,亂成一團。
我將它埋在那片灌木叢下。
那個雨夜,我失去了自己唯一的朋友。
當晚,我就發起了高燒,被家庭醫生按著打了一針退燒後,我又回了學校。
從此,本就不愛說話的我更沉默寡言了。
高考後,我改了父母給我填的志願,去了離家最遠的城市。
爸爸大發雷霆,媽媽痛心疾首。
看著他們痛苦的模樣,我突然生出些許快意。
這不過是我承受痛苦的萬分之一。
他們逼著我復讀一年,我拒絕了。
拿著錄取通知書,我偷了戶口本獨自去了大學報到。
勤工儉學,物質上過得緊巴巴,但靈魂終於獲得了自由。
即使這樣,我也沒有勇氣再養一隻鳥。
直到在網上看到了顧廷那隻鳥。
和我撿的那隻如出一轍。
鬼使神差下,我加了顧廷好友。
起初真的隻是想看看鳥。
循規蹈矩了二十年,初獲自由的靈魂瘋狂滋生著陌生的感情。
於是,顧廷成了我的網戀對象。
過去二十年壓抑的天性徹底釋放,我們在每個清晨互道早安,又在深夜互訴衷腸。
但唯獨沒想到我們有見面的可能。
我躺在床上失眠了,一旁的手機安靜了一晚上。
按掉枕邊失去作用的鬧鍾,我疲憊地起身下樓吃早餐,在電梯口遇到西裝革履的顧廷。
與我仿佛被抽幹了精氣不同,他還是神清氣爽的精英模樣。
渣男。
我鄙夷地望了他一眼,暗自腹誹。
「再罵我就跟你老板告狀你晚上來騷擾我。」
我惶恐地捂住嘴,難道不小心罵出聲了?
顧廷輕笑一聲,後退一步握住我的手腕:「扯平了。」
???
電梯打開,顧廷牽著我一起下樓。
第一次和他有直接的肢體接觸,我臉頰難以抑制地發燙,但沒有拒絕他。
顧廷似乎也發現了我的態度,握著手腕的手下移與我十指相扣。
餐廳內,顧廷貼心地給我做了三明治,讓廚房榨了一杯橙汁。
過去的兩年,我每次發給他的早餐都是這樣的規格。
他輕車熟路的樣子好似我們真的是戀愛多年的情侶。
「你一直吃同一款早餐不膩嗎?」
在我連續一個月都給他看同一款早餐後,顧廷忍不住問我。
「因為我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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