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帶回來一個姑娘,我等她行禮,她嚷嚷著「人人生而平等」,我提議她做妾,她拉著夫君要「一生一世一雙人」。
夫君叫我讓著她。
我默然半晌。
一腳把他踹進臭水溝:「你才和狗生而平等呢,你們兩個一生一世一雙狗去吧!」
1
宋焰回來之前,皇兄反復叮囑我,最近收斂著點,宋家剛立戰功,這時候我作妖的話,他不好意思明著偏幫我。
我拍著胸脯保證會賢良淑德不搞事。
宋焰凱旋之日,我賢惠地領著一眾姬妾在門口迎接他,然後就看到,跟著他一起回來的,還有一個陌生面孔的姑娘。
那姑娘穿著奇裝異服,從宋焰的馬車上下來,環視我們,露出不過如此的神情,喃喃自語:「看來古代大家閨秀也就兩隻眼睛一張嘴巴嘛……」
直到看到我,她頓了一下,有些別扭地補充:「美則美矣,沒有靈魂。」
宋狗看著她滿眼溫柔笑意,「她們自然沒有你鮮活靈動。」
她的喃喃自語太大聲了,我們一群人聽得清清楚楚。
我身後一個貴妾非常生氣,「大膽!看到少夫人還不行禮?」
一群人盯著她,那姑娘不滿起來,嚷嚷著「人人生而平等」,不情不願,磨蹭著。
宋焰顯然很是欣賞她的直率,覺得她如此與眾不同,還替她說話:「無雙她和你們不一樣,別逼她恪守你們那些繁文缛節了。」
許久不見,再一次見面,他和我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為別的女子撐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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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垂著眼簾,抬手制止了身後一群逐漸躁動的侍妾們,語氣柔和:「算了,初次見面就不講究那些了吧。」
凱旋的喜慶日子,我不想因為這些起衝突。
剛在皇兄那誇下海口,起了衝突不方便進宮告狀。
往回走的路上,穿堂冷風吹來,我小小打了個噴嚏,想起旁邊那個姑娘衣服單薄清涼,正想解下披風給她,結果宋焰倒是難得體貼,把自己的披風圍在了她身上。
我動作頓了會兒,訕訕放下手。
有些愁人,那該怎麼表現我的賢良溫婉?
他一直在前面走,身邊是那個姑娘,倒是把我這個正牌夫人都落在身後了,我快步趕上他們,溫柔友善地詢問:「不知這位姑娘家中如何?」
宋焰沒有搭理我,隻顧著給那個姑娘掖衣襟。
我面上尷尬。
他的侍衛小聲替他回答:「蘇姑娘是個孤女。」
孤女啊,那也給不了太高的位分。
我賢淑體貼地主動提議:「不如,納了蘇姑娘作貴妾吧?嫁妝我替她準備。」像我這般大度周到的主母,她也應該滿意了吧。
我語氣低落,不自覺發酸。
憑什麼狗男人可以擁有這麼多美人當侍妾,我卻被皇兄摁著,一個面首也撈不著,心酸。
誰知宋焰忽然停住,可能以為我語氣低落是因為吃醋,臉色不太耐煩,「趙矜玉,她的事情不用你管。」
那姑娘也聽到了我的提議,沒有欣喜,也沒有感激,反而很不屑一顧:「正經姑娘誰要給人當妾啊?」
一句話讓我身後一群侍妾的臉都黑了。
她不管不顧旁人的面色,拉著我親夫君的手臂撒嬌:「宋郎,我可是早就說過了的,我蘇無雙絕不和人共侍一夫,我隻接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
說的什麼傻話?
一生一世一雙人?
有條件誰傻不拉嘰搞一生一世一雙人啊,不養百八十個美男都對不起自己投的胎。
我驚訝地看著她,還沒說什麼,宋焰怕我責難她,先護起犢子來:「趙矜玉,她一介孤女,無依無靠,又天真單純不像你……你別為難她,讓著她點兒。」
我愣在原地。
沉默半晌。
一腳把他踹進臭水溝。
不裝了,翻著個大白眼,不屑又傲慢:「你才和狗生而平等呢,你們兩個一生一世一雙狗去吧!」
天可憐見,我真的有努力在收斂著。
賢良淑德了一刻鍾不到,可把我辛苦壞了。
狗男人在水裡撲騰,我轉頭看向一旁的穿越女:
「你也別闲著了。不是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嗎?自己跳下去和這狗東西一起共患難吧。」
2
穿越女驚呆了,滿臉懷疑人生。
畢竟我剛剛表現得是那樣賢良淑德、大度體貼、溫柔小意……總之很好欺負、很會忍氣吞聲的樣子。
可實際上,這些大家閨秀的傳統美德我一個字都不沾邊。
身為皇帝唯一的嫡親妹妹,大梁王朝唯一的公主,我不囂張誰囂張?我不跋扈誰跋扈?
我嗤笑:「不知死活的玩意兒,在本公主面前喊平等。
「人人生而平等,你怎麼不去和街上的乞丐平等呢?你怎麼不去和田裡的老漢一生一世一雙人呢?田裡的老漢娶不起第二個媳婦,絕對不會讓你兩女共侍一夫。」
她啞口無言,聽到我的自稱臉都白了。
估計宋焰沒跟她說,我除了是宋家的兒媳婦,更是王朝金尊玉貴的昭玉公主。
穿越女磨磨唧唧不肯跳,我一腳把她也送進臭水溝裡去了。
欣賞著一對狗男女泡在臭水裡撲騰,我笑盈盈好心提醒:「小心點哦,剛清空的荷塘,裡面泥蛇、水蛭、螃蟹多著呢。」
話音剛落,穿越女尖聲大叫起來,臉色慘白,使勁掙扎,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要溺水了呢,我皺了皺眉,無情嘲笑:「別嚎了,這水就及腰深,你這樣掙扎是淹不死人的,你可以試試躺下去再撲騰。」
穿越女僵硬地尬在原地。
宋焰已經爬上岸,惱火地扯掉頭頂上的藕節,怒氣衝衝:「趙矜玉!你把我種的蓮花全鏟了?」
「是的呀。」我大大方方承認,「這臭水塘,剛鏟的,新鮮的,喜歡嗎?某人去了邊關不樂意回來,這荷花賞又沒人賞,不如填平種點我愛看的。」
對面烏漆麻黑的人走過來,滿身是泥,實在是太埋汰了。我嘴上氣焰張狂、理所應當,腳下暴露嫌棄、慫了吧唧連連後退,往一旁的美人身後躲。
但是腳上一陣鑽心地疼。
完了,剛剛踹人扭到腳了。
霎時疼得我眼淚汪汪,一堆美人們看到,立馬圍過來緊張詢問:「殿下,您怎麼了?」
正好這時宋焰他爹、他娘、他哥、他嫂回來了,看到這一幕,一行人愣了一會兒,老將軍一聲怒吼:
「宋焰!你又欺負殿下了?」
3
那天晚上,宋狗被壓到祠堂打了幾十大板,穿越女在臭水塘泡了一宿。
我被府醫們圍著醫治扭傷的腳,美人侍妾們聚上來對我噓寒問暖,婆婆和嫂嫂給我拿了一堆補藥,老將軍罵罵咧咧跟我保證:「下次他敢惹哭你,老夫打斷他的腿。」
宋焰挨完揍,剛好被抬進門,孤零零一個人趴在角落,就一個學徒在給他上藥,好不悽慘。
我不厚道地笑了。
正好被他看到,我倆對上視線,眼神噼裡啪啦火花帶閃電,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那種。
良久,他冷哼一聲別開了眼。
他討厭我,所以我也討厭他。我倆相看兩相厭好多年了。
當初成親,新婚當晚他丟下我跑去青樓喝花酒給花魁捧場,被抓回來後挨了一頓打,後面一個月天天睡書房不肯去新房,又挨了一頓打,接著他死皮賴臉混進宋家軍裡面和他爹一起出徵去了。
出徵一趟,混吃等死,啥戰功都沒有,還帶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孤女回來。
得,這不,又挨了一頓打。
天天挨削,屢教不改。
要不是看在他爹他哥戰功赫赫的份上,這貨骨灰都被揚在護城河裡了。
「要不是他全京城最俊,我弄死這酒囊飯袋!」我跺著腳兇狠地朝皇兄道。
皇兄一點也沒有被我的兇神惡煞嚇到,反而笑起來,清瘦的面龐骨骼分明,篤定極了:「你不會。他是宋家的小兒子,你不會寒了宋家老臣的心。」
笑得太猛了,他捂嘴咳起來,我連忙心疼地給他拍拍背,這咳嗽聲聽得我心一陣一陣慌。
皇兄讓我做做樣子,好歹送點藥給宋焰,我想也沒想立馬點頭,乖得不得了,滿身逆骨都順了,生怕他一個激動再咳嗽起來。
回了宋府我親自去廚房熬了半天藥,親手提去看望宋狗,一到那,正好撞上穿越女也端著一碗藥準備進屋。
我懶得看她一眼,路過她到了宋焰床前,也懶得看他一眼,滾燙的藥往桌上一放,言簡意赅:「喝。」
宋焰恹恹瞥了一眼,皺眉,扭頭:「怎麼是你啊?不喝。」
4
「怎麼,你怕苦?」
「我怕你加了料。」宋焰惡意揣測。
他把我熬的藥晾在一邊,接過穿越女端來的碗一口悶,穿越女看我一眼,又對著他柔聲細語勸:「宋郎,你慢點喝。燉了好久呢,藥勁兒太大,吃枚蜜餞祛祛苦。」
那一眼,恭敬害怕底下藏著某種得意,某種「看來公主也不如我受宋郎待見」的虛榮感。
我可是父皇親自教養長大的,她那點小心思我掃一眼就能看透。
話裡話外誤導人,好像這藥是她辛苦熬的一樣。
實際上她就是等廚房熬好藥以後,搶了送藥婢女的活兒來獻殷勤,宮鬥宅鬥慣用伎倆,畢竟誰會真的去幹廚房的苦差事呢?
可我會啊。她不知道,她從廚房端過來的藥是我守著火煨了好幾個時辰倒剩下的。
爭寵獻媚者隻需拙劣地討好男人就行了。
可我是公主,行事可以恣肆,但不能破綻百出,比如這碗藥,從我手裡送出去,萬一有細作中途放點見血封喉的毒進去挑撥皇家和武將的關系,那可就給皇兄添麻煩了。
她隻看得到我的飛揚跋扈,看不到我背後的缜密,然後沾沾自喜自己討到了男人的青睞。
正如她看不到我有意地由她,縱她,放任她。
5
宋焰咬住那枚蜜餞,又「呸」了出來,「太甜了。」
這矯情樣兒看著就眼煩,我轉身走人,才不管他喝不喝藥,我隻管做好表面功夫讓皇兄安心就好了。
接下來好幾天都是一樣的,我送的藥他晾在一邊甚至倒掉,蘇無雙送的他就老老實實喝。
不過他膈應我,我當然也不會任他膈應。
一組藥快熬完了,還剩最後一副,我哼著曲兒放了點巴豆、黃連進去,拎著食盒走在路上,路遇一群賞花的侍妾,美人們非常殷勤地想幫我提東西。
這可不行,這碗是真的加了料的,我怎麼忍心讓美人姐姐們被殃及無辜。
我堅定地要自己提著,連婢女都用不著。
正推拒間,蘇無雙經過,畏畏縮縮見了禮。等我走到宋焰門前的時候,正好聽到她跟宋焰說道:「大宅院裡的女人們真可憐,雌競無處不在。」
潛臺詞:我和那些女人們就不一樣了,我不搞雌競,我與眾不同,而且我憐憫她們。看!我多麼善良有同情心!
宋焰不耐煩道:「一群女人天天爭風吃醋,搞得府裡烏煙瘴氣。」
方才爭風吃醋最厲害的那個貴妾,聽到這話義憤填膺,撸起袖子跟我請示:「殿下,妾去把這對狗男女的頭擰掉!」
我滿臉不贊成:「這太暴力了。小花,跟你說了多少遍,暴力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你現在可是高門貴妾,要文雅,要嫻靜。」
話音落下,步子沒停,一推開門,我非常順手、非常暴力、非常雙標地,把手裡的食盒往狗男人頭上砸過去。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