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第146章

  陸玄愔微微閉上眼睛,沙啞地開口,“映玉……你活著……”


  他顫抖的手輕撫她的面容,手中溫熱細膩的觸感,鮮活之極,都在告訴他,她好好地活著,就在他的懷裡。


  不再是冰冷的屍體。


  褚映玉神色一頓,總算明白什麼,心頭發緊。


  好半晌,她艱澀地開口道:“王爺,你……夢到了?”


  以前他說他的夢隻到他們成親的第二年,偶爾也會夢到第三年的一些事,兩人漸漸像夫妻那般相處,但也僅是如此,他的夢境並不連貫,隻是偶爾夢到一些情景。


  “不是夢。”他喃喃地說,“是記憶……”


  那是他前世的記憶。


  隻是因為他的記憶被壓制了,隻能以夢境的方式讓他慢慢地回憶。


  直到這次受傷,他終於想起前世所有的記憶。


  這七天的昏迷,讓他像是走完了前世痛苦的一生。


  褚映玉有些怔然,原來不是夢嗎?


  那他豈不是也像她一樣,是死後重生的?


  這麼一想,褚映玉低聲問:“王爺,你也死了嗎?”


  這個“死”字似乎刺激到他,讓他變得極為激動,褚映玉能感覺到他徒然收緊的力道,讓她有些疼。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臉龐因為某種痛苦扭曲起來,一雙猩紅的眼睛戾氣橫生,形若惡鬼,恐怖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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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疼……”她輕呼一聲。


  聽到她喊疼時,他嚇得松開了手,小心翼翼地看著她,同時目光落到她圓滾滾的肚子上。


  其實她的肚子並不大,隻是她的身材纖細,又穿著單薄的夏衫,便襯得那肚皮圓滾滾的。


  他的瞳孔微縮,小心翼翼地伸手過去,大手覆在她鼓起的肚子上。


  在他的手貼上去時,突然感覺到手心的一個鼓起,就像肚子裡的孩子隔著母親的肚皮,和他打了一聲招呼。


  他的鼻子一酸,幾乎要落下淚來。


  “映玉、映玉……”


  他輕輕地喚著她的名字,小心地攏著她,將臉輕輕地貼在她的頸邊,眼淚落了下來。


  感覺到肩頭的湿潤,褚映玉眨了眨眼睛,很快就反應過來。


  他……哭了?


  她怔怔的看著前方青色的帷帳,眼睛卻沒有焦距,失神地想著,他為什麼哭呢?是因為想到上輩子她的死了嗎?


  他說他都記起來了,那他是否知道上輩子她已經死了呢?


  褚映玉有很多話想問他,隻是想開口時,喉嚨像被什麼堵住,眼眶也紅了。


  前世死得太慘烈,從懸崖墜落下來,粉身碎骨的痛苦,從前世蔓延到今世,讓她重生後每每會在睡夢中驚醒,渾身痙攣,久久不能平息。


  或許臨死前,她對他是有過怨和恨的。


  怨他為何一去不回,恨他為何久久未歸,讓她一個人面對京城那些豺狼虎豹,讓她為他擔憂,為皇後擔憂。


  隻是她又明白他的為難之處,知道他並不是故意不回來,也不是故意要害自己的。


  她的死和他無關,卻也和他息息相關。


  誰讓她是雍王妃,是他的妻子,與他榮譽與共呢。


  褚映玉到底是個理智的,很快就收斂起脆弱的情緒,冷靜地問:“王爺,你記起多少?”


  他沒有抬頭,依然將臉貼在她的頸間,卻又小心翼翼地沒有壓到她和她的肚子。


  “很多。”他說,聲音嘶啞。


  褚映玉嘆了口氣,想問什麼又閉上嘴,說道:“王爺,你還受著傷,先躺下罷。”怕他不聽話,她又添了一句,“我很累。”


  她確實很累,有一種倦倦的疲憊感。


  聞言,他趕緊松開她,小心翼翼地攬著她躺下。


  因為肚子大了,她現在不能平躺著睡,都是側臥著睡的。


  她側躺在他身邊,鼓起的肚子頂著他,他沒辦法像以往那般抱著她,隻好握住她的手。


  褚映玉很快又有了睡意,兩天沒好好休息,雖然昨晚睡了一晚,但天沒亮就被他弄醒。


  她打了個哈欠,含糊地問:“王爺,你可知這次刺殺你的殺手是誰派過來的?”


  “榮親王。”


  她有些怔然,不解地問:“榮親王?真的?”


  陸玄愔沒有說話,隻是小心翼翼地將一隻手環著她,小心地朝她靠近一些。


  他沙啞地說:“睡罷。”


  褚映玉在熟悉的輕哄中,很快又陷入沉眠。


  陸玄愔久久未閉眼睛。


  直到身體實在熬不住,他的眼皮漸漸地垂下來,陷入沉眠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陸玄愔再次從睡夢中驚醒,下意識地尋找那個人,感覺到懷裡的重量,她的呼吸就在頸邊,輕輕淺淺的,鮮活又溫暖。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摸她的臉,將手放在她的鼻子前,感受到那輕淺的呼吸,最後目光落到她的肚子上。


  那是他和她的孩子。


  這是上輩子沒有的孩子,如果她沒有死,他們在一起,他們也會有這個孩子。


  縱使那些人死一千次、一萬次,千刀萬刮,誅其九族,都換不回她。


第116章


  陸玄愔能順利醒來, 暗九等人都松口氣。


  不過他們很快就發現,王爺雖然醒過來了,但好像不太對勁, 其中表現最明顯的就是變得喜怒不定,而且特別的黏王妃。


  隻要王妃離開他的視線一息時間,便要找人,臉色也變得陰沉兇戾。


  看起來還有點瘋。


  寧福兒和蘇媃都被他徒然變臉嚇到。


  兩人跟在他身邊的時間不短, 自詡還算是了解他的,這麼多年來,也習慣揣摩他的心思, 自覺隻要他一個眼神,便知曉上意, 繼而為他分憂解難。


  可自從陸玄愔從昏迷醒來後,兩人發現, 他們好像並不是那麼了解王爺。


  他們以前對王爺的所知, 都被打破。


  要不是確認這人仍是王爺, 從他受傷伊始,寧福兒都守著他,沒有被人調換的可能, 他們都以要為王爺換了個人。


  當然, 唯一不變的, 仍是王爺對王妃的那份心意。


  王爺似乎對王妃更稀罕,更離不得人。


  這日, 天氣不錯, 褚映玉打算出去走走, 買些東西。


  因陸玄愔的傷勢極重,不能上路, 怕傷口又崩裂,是以他們打算在望州城暫時住下,等他的傷勢恢復一些再回京。


  “映玉……”


  褚映玉穿戴整齊,正準備招呼蘇媃出門,聽到男人沙啞的叫喚。


  她抬頭看過去,看到坐在床上盯著自己的男人,那雙眼睛裡的血絲依然沒有退去多少,不經意看到時,總會被嚇到。


  褚映玉原本還以為他的眼睛出什麼問題,後來問了孤鴻子才知道,他是休息不好所致,整晚整晚都沒睡,一日日地熬下來,眼裡的血絲便越來越多。


  不過想到他已經記起前世的事,她又有些理解他為何會如此。


  她心裡是擔心的,想讓孤鴻子給他開些助眠的藥。


  “王爺,我和蘇媃出去走走。”褚映玉朝他笑道,“我長這麼大,隻去過青州,難得來到望州,不出去看看挺可惜的。”


  最重要的是,望州有一個千年古寺迦南寺,她想去給佛祖上香。


  陸玄愔抿著嘴,張口道:“我……”


  我陪你。


  “王爺。”褚映玉打斷他的話,“你的傷還沒好呢,要臥床休養,可不能瞎折騰,你等我回來呀。”


  陸玄愔的話被她堵住。


  他不想讓她離開,隻要看不到她,他心裡就急,甚至懷疑現在不過是一場夢,夢醒來時,他仍是孤寂在坐在偌大的承乾宮裡,支撐著他的隻是一個虛無飄渺的神鬼傳說。


  然而當看到她臉上的笑意,又說不出讓她別走的話。


  褚映玉走過來,摟著他的脖子,低頭在他抿緊的薄唇上親了一口,含笑道:五2斯九零爸乙九二“王爺,你等我回來,我給你帶好吃的。”


  這語氣,分明就像是在哄孩子。


  陸玄愔:“……”


  將人安撫住,褚映玉戴上幕離,帶上侍衛,和蘇媃一起出門。


  寧福兒目送王妃搭著蘇媃的手愉快離開的身影,心事重重地進了房。


  果然,進門就見到王爺陰冷地坐在那兒,一雙黑眸沉沉地看過來,眼裡流露的陰霾戾氣,讓人不敢直視。


  寧福兒心髒狂跳,頓時羨慕起蘇媃能陪王妃出門,不用面對王爺。


  這些天,要說他們最害怕的,便是面對這樣的王爺。


  明明他也沒做什麼,甚至因為受傷,人看著十分虛弱,但不知為何,卻有一種讓人懼怕的深沉威嚴,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以往王爺身上的威儀雖然也重,但他到底年輕,更多的是年輕人的鋒芒,如同一柄出鞘的寶劍。


  現在的王爺,給人一種仿佛浸淫權柄數十載的帝王,斂去鋒芒,越發的深不可測。


  每當這時候,幾乎讓人以為那年輕的皮相下,是一個深沉老辣的掌權者。


  寧福兒覺得應該是自己的錯覺,畢竟王爺今年也隻有二十有四,王爺會有這般的變化,應該是死裡逃生,那些人觸怒了他。


  應該罷?


  反正隻要確定這人仍是當朝的七皇子,是雍王,是陸玄愔,便是他們效忠的主子。


  “王爺。”寧福兒硬著頭皮,低聲稟報,“您這次遇刺,暗衛已經查明,是榮親王派過來的殺手。他們買通一批江湖人士,配合榮親王府的暗衛,想將您劫殺在路上……榮親王和安王、平王聯手了,不過安王和平王互相都不知道榮親王和他們聯手,兩人都以為榮親王隻支持自己……”


  聖人寵信榮親王府一脈,給予其極大的信任。


  是以皇子們都想要拉攏榮親王一脈,給自己增加籌碼。隻是榮親王是個老狐狸,面上看著誰都沒搭理,暗地裡卻挑唆著那些皇子的關系,讓他們內鬥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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