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可走到拐角，馬車還在，但車夫不見了。

心道不好，剛想回頭，後頸卻猛地鈍疼。

眼前發黑，我摔倒在地上。

在意識消失前——

我聽到了玉佩碰撞的聲音。

25

四王府內。

看著許攸清踱步焦躁的樣子，楚衍出言撫慰：「別擔心，我們肯定能成功。」

謀反的事，他們已經策劃了許久，如今隻等待一個契機。

可許攸清一分一秒，都不想讓妻子處於危險與擔憂之中。

對他的告辭，楚衍並沒有拒絕，反而安排馬車，親自送他回去。

許攸清顧不得這些，不知為何，他的心髒一直狂跳，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即將發生。

烏雲蓋頂，空氣中泛出土腥味。

一場大雨即將到來，路上行人匆匆往家趕。

馬車剛停穩，許攸清便立即跳下車，他三步並作兩步推開門。

可映入眼簾的，不是妻子款款前來，溫柔地擦去他臉頰上的雨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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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許府的下人提著燈籠，混亂不堪。

是母親焦急地指揮眾人，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忍不住落淚。

是弟弟衝到他面前，急得滿臉汗水。

「哥，嫂子不見了！」

踉跄著後退幾步，許攸清的胸膛起起伏伏。

「應，應該是迷路了，我去找她。」

「清兒！」蘇夫人叫住兒子，她哆嗦著叫丫鬟，打開盒子。

一道閃電劃破整個天空。

照亮了盒子裡染血的手帕。

也映出許攸清那張煞白的臉。

......

再度醒來，發現自己被牢牢綁在椅子上。

後腦隱約的疼痛，讓我忍不住呻吟出聲。

「有人嗎？」

「如果我死了，你們是拿不到錢的。」

喊了好幾遍，也無人搭理。

房間十分安靜，甚至外面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這種詭異的寧靜，令我感到有些不對勁。

就好像這不是為了綁架換錢，而是想把我扔到無人的地方，讓我自生自滅。

我閉上眼睛，調整呼吸放慢心跳，想從周圍的聲音中找到線索。

下雨了，根據房檐水珠滴落的速度。

並不是剛下，而是已經下完Ṱű⁴雨。

蛙聲很響亮，那應該不是城中，是郊外。

但這屋子看著並不破舊，難道是......早有預謀？

想起昏迷前，聽到的玉佩碰撞聲。

好像在哪聽過這個聲音。

我的耳力不錯，記憶力卻沒達到過目不忘的地步。

我從未與人結怨過，如此想殺我，估計是為了我的夫君吧。

腦子裡滑過種種，裘將軍，皇帝......

不知道是不是失血過多，腦袋昏昏沉沉，雙眸逐漸渙散。

頭無意識地垂下，我漸漸閉上眼。

我死了，夫君要怎麼辦呢......

公婆身體不好，小叔又在念書，那麼大的重擔他要一個人撐起。

他看到和離書了嗎......啊，為什麼我要這麼早籤名呢......如果他也籤上名字，那可真就作數了......

我死後，他們會放過他嗎？一定不會的......

我萬人迷的夫君，被人侮辱。

那我啊，死都閉不上眼睛！

舔舔幹澀起皮的嘴唇，我勾著頭看一眼禁閉的門，粲然笑了。

一頭嗆在地上，腦袋轟然作響。

忍住疼痛，我像毛毛蟲似的，往門口連滾帶爬。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到了門口。

我臉部，手臂全都摩擦出血。

疲憊地蜷縮在地上，我剛松一口氣，地面卻傳來細微的顫動聲。

由遠及近，越來越響。

直到我沒貼著地面的那個耳朵，也能聽到聲音。

院門口，進院......

站在門口，還不止一個人！

憤怒與恐懼交織，最後是憤怒佔了上風。

即使眼前一片血霧，我也要看看這個殺害我，霸佔我夫君的家伙到底是誰。

下輩子變成惡狗，咬死他。

不！

隻要他打開門，我上來我就咬他！

25

「咚咚」，「咚咚」。

玉佩的碰撞聲在耳邊不斷回響，重重地摔在地上，血腥味充滿口腔，嗆得我咳嗽嘔吐。

就在我以為自己要死了時，伏在地面上的身體騰空，一雙微涼的手，將我抱在懷中。

已經無法分辨的我，滿腦子都是死也要一換一，帶那個龜兒子下地獄！

「唔。」男人輕哼一聲，卻並沒有抽出來，而是就這麼任我咬著。

「許攸清！」「少爺！」

四周突然響起好幾道聲音，我聽到夫君的名字，眼神茫然發直。

我不知道自己咬的是誰，隻是出於身體本能地攻擊。

「對......不起.....」

「沒關系的，沒關系的......」

許攸清的聲音軟成了水，一點脾氣也沒有。他像哄孩子般，輕輕搖晃著我。

「不怕，夫君帶你回家。」

語調無比輕柔，音兒卻是酸澀哽咽。

淚水滴在我的臉頰上，又蟄又痛。

我閉上眼睛，身體如同沉入湖水般，一沉再沉，直到落入湖底。

好安靜，安靜得恐怖。

聲音全都消失了，隻有微弱的心跳聲。

「咚咚」，「咚咚」。

......

深夜的宮殿，燭火跳動，將地上的影子拉得修長。

一步，一步，走上臺階。

雙手推開門，月光霎時間鋪在房間的地板上，冰冷刺骨。

楚慎揉了揉眼睛，看到來者是誰後，他匆忙下床，又驚又喜，不敢置信道：

「攸清，你怎麼在這？」

「你的手怎麼受傷了，快讓朕看看。」

許攸清側身避開，道：「打擾陛下擁著美妾好眠了。」

楚慎愣了愣：「那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女人，攸清介意的話，朕這就讓她滾。」

許攸清低低地笑起來。

他雙眸漆黑如墨，唇殷紅如血，暗啞的聲音帶著幾分病態的痴狂。

「陛下，你奪走了臣的一切！」

「是時候，償還了。」

門外，已是屍橫遍野。

所有屍體皆被割斷喉嚨，手段極其殘忍。

楚衍用潔白的手帕，自下而上擦拭劍上的汙濁血漬。

劍鋒映出他的倒影，冰冷的目光，讓人不寒而慄，無法捉摸。

暗夜的鬼影，

玫瑰的豔刺。

在絕望的澆灌下，盡數綻放。

26

地牢裡暗無天光，常有老鼠爬過，發出刺耳的叫聲。

楚慎最怕老鼠了，雙手緊緊抓住欄杆，恨不得將半個身子擠出去。

見半天也無人搭理，他咬起手指甲。

這是他從小就有的毛病，但為了太子威儀，隻能強迫自己改掉。

寂靜的牢外，忽然傳來腳步聲。

不緊不慢，徐徐漸進。

等露出那人的身影時，楚慎立即起身：「攸清！」

覺得自己有些激動，楚慎不自然地咳了咳：「怎麼，是來向朕認錯，放朕出去的？」

許攸清勾了勾唇角，從袖中拿出圍棋盒與酒壺。

「哦，是來陪朕解悶的啊。」楚慎挑挑眉，抱著胳膊，一屁股坐在地上。

「陛下，敢不敢跟臣賭一局？」

楚慎點頭：「好啊，賭什麼？」

許攸清吐出二字：「賭，命」指間的棋子落入掌心，瞬間被揉碎。

目光掃過酒壺，楚慎面色一變：「謀害皇帝可是死罪，誰都救不了你！」

「難道造反不是？」

楚慎又生氣又好笑，不知該說什麼好。

「許攸清，你是不是以為，你和楚衍的小動作，孤都沒看見？」

「孤能繼位稱帝，難道你真以為是孤命好。二十年的太子，孤和母後經歷的暗殺，比你吃過的米還要多多。」

楚慎仰起頭，雙眸如刃，氣場好似雄偉高山，凜然不可侵犯。

「許攸清，造反是罪，但朕可以保你。」

「江山和美人，在朕面前，不是，也不會成為選擇題。」

「喂，朕已經說了這麼多，你怎麼還是一副冷心冷情的樣子......」楚慎眼眶赤紅。

「所以呢？」許攸清突然爆發，錐心刺痛，淚水不受控制地翻湧出來。

「憑什麼你是皇帝，你位高權重，你愛的就會比別人深一點？」

「你剝奪我深愛的所有，又把你的愛強加給我，認為這是對我的補償，對我的恩賜。」

「你赦免我，你把我放在和江山同等的位置，我就要對你感激涕零，投懷送抱？」

「我有愛的人，我也有愛我的人。你的愛人方式，不是我想要的，也別灌輸給我。」

撫摸著腕間的金色珠子，許攸清面上帶著未幹的淚痕，眼神空洞。

「隻賭一局。你贏，我死......」

「我贏，你死。」

畫地牢為棋盤。

是君臣的博弈，也是生死的博弈。

隨著棋子一一落下，楚慎咬著指甲問：「你一直說償命，給誰，你二哥？」

「許攸鐸本就是東徵的最好人選，是先皇和群臣的決定，也不是獨朕一人做的。」

「而且刀劍無眼，作為一個軍人戰死沙場是榮譽。」

「還有誰......你大哥，你妹妹？不都活得好好的嗎。」楚慎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了。

許攸清垂下眸子，輕顫著纖長濃黑的眼睫：「陛下忽略了臣的Ṱů⁷妻子。」

「她？她怎麼了？」楚慎將掌心裡的最後一枚黑棋落下。

欣賞面前精心設計的棋局，他拍拍手起身，得意道：「哈哈和棋！說吧，愛卿是想和朕一同殉情啊，還是......」

突然間失去平衡，身體猛然傾斜，跌倒在地面上。

楚慎愣愣地抹了抹唇，滿手皆是刺眼的紅，他不敢置信地望著許攸清。

滴水未進，若不是在空氣下毒，那就隻有可能是在棋子上下了毒。

知道自己焦慮時會咬手指，便利用這點......

事到如今也罵不出什麼話。

閉了閉眼，楚慎微微發哽的喉間像是含著一口炙熱的心頭血，燙得聲音都顫抖了。

「不是我殺你的妻子。」

」多少人想把她碎屍萬段，是誰讓她能有命活到今天？」

「是.....朕啊.....」

看著許攸清蹙眉的樣子，楚慎片刻恍惚。

他若不是為誤殺感到擔心，而是為殺自己感到難過，該有多好？

血從口中不斷地溢出來，楚慎自知命不久矣，苦笑出聲。

他與那些人不同，他隻想要許攸清。

至於那個女人，若是安安分分地當個許家夫人，為許攸清生下孩子，他可以不追究。

畢竟自己也娶了皇後和幾個妃子，用來堵住那幫臣子的口。

父皇不也這樣嗎，三宮六院七十二妃，看似雨露均沾，實則將真愛偷偷藏在冷宮。他比父皇可強多了，起碼他會把愛的人放在心尖上。

楚慎艱難地拉住他的衣角，用盡渾身的力氣道：

「許攸清！朕有資格擁有你，因為朕是皇帝。」

「那個做局的人，為了得到你，第一步就是要......權！」

視線逐漸模糊，氣若遊絲。

餘光跟隨許攸清離開的腳步，直到徹底消失。

楚慎輕輕道：

「狠心的家伙，朕下輩子可不愛你了。」

......

皇帝死後，宮內大亂。迫不得已隻能由最適合的四王爺-楚衍作為攝政王，代理執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