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外面的嘲笑聲一直不停，過了好一會兒才離開。

確認人走了，我趕緊替洛辰療傷，向他說起殺妖後的事。

洛辰問我的身份，我不敢承認自己是仙人，便說自己是異人的弟子，身懷變幻相貌的法寶。

他想了想說：「也對，仙人都會呼風喚雨，若你是仙人，也太過弱小。」

這話無異於戳心窩子，我怒火直冒，卻隻能順著說：「是啊是啊。」

洛辰說剿匪後順著江流找了我好久，一直找不到，他不相信我死了。

後來舅舅逼著他回京才作罷。

這麼多年，他一直沒放棄找我，可惜京都風雲變幻，他無法離開，隻能暗暗等待。

「我就知道，你會來尋我的。」他抓著我的衣服，哭得像個孩子，「我就知道你不會死，也不會不管我……」

我捏捏眉心，抱著他拍背脊：「放心吧，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翌日，三皇子召見了我，用一種奇特的神情問道：「聽聞公公昨夜在洛辰那裡留宿了一夜？」

我說是的。

他又問：「今天有人看到你扶著洛辰出門。」

我靈機一動，說：「他昨晚伺候老奴伺候得很滿意，殿下，以後老奴就住他那兒了，讓他夜夜伺候老奴。」

三皇子仔細看我的臉，哈哈大笑：「好！做得好！哈哈哈！」

然後，我光明正大地回到洛辰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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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是意外之喜。

以為失去了知棋太監的身份沒法照顧洛辰，沒想到以另一種方式回到洛辰身邊。

此後我照顧洛辰，給他養傷，落在別人眼裡也是「洛辰晚上伺候得好」。但因為李公公四十三歲，且面貌醜惡，就算他掏心掏肺對洛辰好，別人也隻會幸災樂禍，覺得洛辰受到莫大羞辱。

此後，齊國和周國但凡有點摩擦，皇子公主們都會到宮殿裡觀賞洛辰和我相處，這時候，洛辰通常會擺出一副極其受辱的模樣，等皇子公主們離開，又繼續慵懶地躺著，和我吃茶聊天。

因為我的緣故，皇子公主們不再動不動揍他，克扣飯菜，他們要讓他養好身體「伺候我」。

皇子公主們經常戲耍洛辰：「你什麼時候娶了李公公？」

他們不嫌煩，日復一日地問，樂此不疲。

其實，我也有點心動。

倘若我和洛辰成婚，以後回到天界告訴他真相，估計他會暴跳如雷。

想想那個場景，應該很搞笑。

如此過了三年，齊國和周國似乎恢復了邦交，邊境的兵退去，齊國甚至派了使臣造訪周國。

「時機到了。」洛辰忽然對我說，「我們得抓緊時間出宮。」

我問：「你終於願意跟我走了？行，今晚我便帶你離開。」

他搖搖頭：「我自有辦法。」

翌日，洛辰向三皇子傳話，他要娶我，並且想見皇帝。

我大為震撼。

三皇子聽後也大為震撼，連忙把消息告訴周國皇帝，周國皇帝聽後立馬召見洛辰。

我偷偷尾隨而去。

御書房裡，洛辰應答自如。

皇帝問他：「你真願意娶李公公？」

洛辰回答：「在下願意，還請陛下允許在下和李公公搬到宮外住，行動自由。」

皇帝思索片刻，笑著提要求：「可以，但你得娶李公公為正妃。」

二十出頭的皇子娶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太監為正妃，滑天下之大稽，洛辰立即露出屈辱的表情。

三皇子和皇帝均哈哈大笑起來：「若你不同意，就不許離開王宮。」

最終，洛辰答應了。

皇帝笑得開懷：「齊國皇子，我不僅能放你出宮，還會為你和李公公舉辦風光大禮，讓全天下都知道我周國心胸寬廣，善待質子。」

所有人都笑起來，就連伺候的太監宮女也捂嘴輕笑。

而我在屋頂上嘆氣，這家伙……真是能屈能伸。

10

消息很快傳出，皇帝推波助瀾，很快，全天下都知道齊國皇子洛辰主動求娶周國四十多歲的李公公。

齊國人感覺受到奇恥大辱，對洛辰口誅筆伐。

卻從沒想過，這幾年他為了不讓周國有借口發兵，一直不肯離開，若不是我護著，早就死了。

如今他隻是被迫娶了個李公公，竟然被戳著脊梁骨罵。

我馬上就要與他成婚，卻並不高興，更多的是心疼。

我再度勸他和我一起走：

「洛辰，我要帶你走輕而易舉，從此海闊天空，沒必要受如此唾罵。」

他笑著拉起我的手：「師父，我是齊國皇子，有自己的責任，不能和你走。放心，他們罵的是我，你不會有事的。」

九月初三，洛辰和我大婚。

周國皇帝說到做到，真抬了很多禮，儀仗也浩浩蕩蕩，敲鑼打鼓。洛辰和我身穿大紅喜服，騎著高頭大馬，前方三皇子開道，繞著京城轉了一圈。

周國皇室如此大動幹戈，就是要讓圍觀群眾看到我那張醜陋的老臉，嘲笑洛辰和齊國皇室。

三皇子當領隊，皇家儀仗，聘禮嫁妝一百臺，齊國的使團一路跟隨，高官貴族緊隨其後，全城百姓站街邊圍觀。

說句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盛大婚禮，都不為過。

我看到幾個身穿齊國服飾的官員，臉色難看得像被挖了祖墳。

這個婚禮，非常合我和洛辰的心意，也非常合周國皇室的心意，唯一不爽的隻有齊國皇室。

遊街完畢，我和洛辰住到皇帝賜下的府邸裡。

府邸隻是個空殼，什麼都沒有，很敷衍了事。

我們兩個進了洞房，皇子公主們直接進來，取笑我們兩個。

「親吧。」三皇子拍手笑道。

我和洛辰愣住。

「鬧洞房啊！你們都老夫老妻了，害羞什麼？快親啊！」

我和洛辰沉默。

不是……需要做到這一步嗎？

在我糾結的時候，洛辰忽然捧住我的臉，深深地吻了下來。

我瞪圓了眼睛。

豈有此理！

我想也不想地甩了他一巴掌。

這一巴掌把他打蒙了，他捂住臉，不可思議地望著我：「李公公？」

我反應過來，連忙上去慰問：「心肝兒，有沒有很疼啊？」

三皇子露出懷疑的神色：「你們真的在一起？」

我吸了口氣，嬌羞地跺跺腳：「這麼多人看著，老奴害羞～」

周圍人都露出作嘔的表情。

我隻能拼了。

伸手抱住洛辰，定定神，深深吻下去。

反正他是天樞星君，我隻是個小仙，我賺了。

洛辰愣了一下，反過來狠狠親我。

「啊，眼睛好疼！」

公主捂著眼睛逃出房間。

幾個皇子也奪門而出，扶著欄杆嘔吐：

「受不了了……」

「洛皇子真讓我等佩服，對著那張老臉都能親下去……」

婚禮結束，吻也吻過，眾人作鳥獸散，剩我和洛辰在床前大眼瞪小眼。

洛辰說：「天色已晚，我們睡覺吧。」

對，該睡覺了。

我爬上床，他也跟著爬上床。

然後，一隻手試探地伸過來，不規矩地解我衣服。

我坐起身，一腳將他踢下床：「你做什麼？」

洛辰從地上爬起，比我更震驚：「我們成親了，還能做什麼？」

我壓低聲音：「做做樣子得了，還想來真的？」

他說：「那麼多眼線，不來真的糊弄得了嗎？」

雖然是這個道理，但是……

我臉皮抽搐：「這件事得從長計議……」

先不說我們能不能成真的問題，就算真要辦事，現在的我是個太監，沒有根兒，隻能當下面那個……

很虧。

我不想吃虧。

洛辰低聲：「師父，你已經答應計劃，就該預料到這種場景，倘若功虧一簣，那我永遠也不可能光明正大離開周國……」

他開始啜泣：「我武功盡廢，母妃死了，我很想家，想母妃……」

哭得我頭疼。

我打量他英俊的臉，細細的腰，筆直的大長腿……他可是堂堂天樞星君，能睡到他，我不吃虧。

心一橫眼一閉，我立即躺在床上說：「來吧。」

他重新爬上床，溫柔地安慰我：「別怕，我會很輕的。」

然後他挽著我的頭發，聲音很期待地說：「現在我們要行夫妻之實，師父，我能看看你原本的模樣嗎？」

哦對，我現在還頂著李公公的面孔。

我總得讓他知道我是誰，等回到天庭，才曉得那是我。

於是我取下白玉面具，露出我原本的容顏形態。

他呆呆地望著我。

我得意地想：被我的美色迷住了吧？

過了一會兒，他開口：「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見到你，甚覺熟悉。」

我驚訝，上神下凡歷劫必然要封住記憶，怎麼可能記得我的樣子。

「我們之前從未見過。」

他捧住我的臉，輕輕落下一吻，爾後笑著說：「見到你這張臉便心生歡喜，好像，喜歡了你很久一樣。」

我翻了個白眼，當他放屁。

一夜春宵……

事後，我下不來床。

洛辰仔細伺候我，雖然他做小伏低，可我左右看他不順眼，讓他滾。

甚至非常後悔昨夜答應了他。

一個人待在屋裡，我有點惶惶然，我這到底是賺了，還是虧了？

感覺好像虧得連褲衩子都沒了……

11

搬出王宮，行動自由，洛辰不在我面前裝君子了。

我才知道，他並不老實。

但他幹壞事的時候會背著我，似乎不想讓我看到他邪惡的一面。

他對付我的手段也花樣繁多，活了幾百年的我，竟不知有如此多姿勢。

想想我在江底沉睡了幾年，他就長歪了。

其實我要趕走他輕而易舉，他根本不是我的對手，但不知為何，他總能讓我心軟，最後滾到一起。

每次都是後悔——下定決心不理他——心軟——滾到一起——又開始後悔的輪回。

洛辰就是一匹狼，放他出宮是周國皇帝最大的錯誤。

出了宮，他立即聯系齊國的使臣，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讓使臣回去在齊國皇帝面前說情。

當然，其中少不了我這位俠盜偷來的金銀財寶開路。

他怕我被抓，不許我再偷東西，剩下的錢他去投了商業。士農工商，商為最末，最被人看不起，他一國皇子居然肯放低身段和商人混在一起，商人們自然願意追隨。

皇天不負有心人，然後，他遇到一位叫呂英的大商人。呂英和他交談後十分賞識他，認為他肯娶我一老太監，能屈能伸，忍常人之不能忍，此後必成大器，便資助他。

洛辰物盡其用，讓呂英牽線搭橋，結交上層貴族，收集信息，又暗中做起生意，很快發展出自己的勢力。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洛辰一直靜待時機。不久，齊國皇帝生病，皇室大亂，幾個皇子爭權奪位，周國再度陳兵邊境，齊國危在旦夕。

這個時候，質子什麼的已經不重要了。

到了該回國的時機。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洛辰嚴肅地對我說：「師父，我們回齊國。」

我點頭說好。

我和他一路趕到和呂英約定的地點，呂英見到我大吃一驚：「為何還帶上這老太監？」

「他是我妻子。」洛辰制止他。

呂英用奇特的眼神看他，大概奇怪為何在逃亡的關鍵時刻竟然還要帶上我。

我說：「呂英，七皇子是重情重義之人，他雖然被迫娶我，但娶了我就會負責到底，跟了這樣重情重義的主公，你該感到慶幸。」

洛辰驚訝地看我，爾後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