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人是天樞嗎？

隊伍緩緩前進，終於輪到我接粥。

胸口的衣物更加熾熱。

我確定，面前的太子，就是天樞星君！

「有刺客！」

忽然有人大喊。

十幾個武功高強的黑衣人衝向太子。

我正準備衝上去打敗黑衣人，卻不想太子似乎被嚇到，情急之下抓起身邊的七皇子扔向刺客，替他擋災！

我吃了一驚，天樞竟然幹出這種事？

千鈞一發之際，我跳上前，抽劍擋住黑衣人的刀，另一隻手抱起孩子，跳到一邊。

七皇子被嚇得號啕大哭，緊緊抓住我胸口的衣服。

懷裡的衣物燙得驚人。

我一瞬間恍神——原來這孩子才是天樞！

侍衛趕到，黑衣人看無法刺殺太子，紛紛退去。

我因救七皇子有功，成了他的貼身侍衛。

我多次驗證，他的確就是天樞星君的轉世，叫洛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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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母妃明妃目前還算受寵。

或許因為我救了他，洛辰十分黏我。

明妃在看到我以一當十的劍術後，待我十分客氣，尊我為柳先生，並將我收為洛辰的第一個門客，讓我做他的劍術老師。

樂了。

以前天樞做我爹時，天天抽我屁股，害我留下陰影。

如今換了我來教他，看我不報復回去。

我高深莫測道：「學劍術極其辛苦，若七皇子要跟著我，肯定要吃些苦頭。」

明妃說：「辰兒不怕吃苦。」

上次刺客之事，她嚇壞了，恨不得洛辰變成絕世高手，擁有自保之力。

有明妃的話，我看向洛辰的眼神，應該和貓看老鼠的眼神差不多。

孩子上前，規規矩矩行禮道：「師父～」

挺可愛的，心都要被融化了。

就這樣，我成為洛辰的劍術老師。

每天雞鳴時分就叫他起來練劍、扎馬步，做得不好打屁股，天黑才放他離開。

別的師父教導皇子，都是客客氣氣。

我真下死手打，叫人震驚不已。

我是仙人，用殘留的仙術幫助洛辰，小孩根本不會受傷，也不會特別痛苦。

但五歲的皇子受不了，每天哭唧唧的，甚至以要讀書為由逃避學劍。

「在下博覽群書，七皇子若要讀書寫字，在下也可以一並教了。」

洛辰流著眼淚，看我的眼神就像看惡魔，哭唧唧地跑去找明妃告狀。

誰知明妃大喜過望，竟讓我教他讀書寫字。

原因是洛辰和皇子們一起讀書時，因為年齡小老是被欺負，而且課程進度不一樣，根本學不好。

明妃見識過我的學問，認為我有教導皇子的能力。

就這樣，洛辰徹底落入我的魔掌，醒得比雞早，睡得比狗遲。

當年他就是這般教導我的，如今我加倍還回去，好不快活！

那些年，是我在凡間最快活的幾年。

明妃娘家勢力不盛，她野心勃勃想奪嫡，卻始終比不上家世盛大的皇後和其他妃子，隻能把希望放在洛辰身上，故而拼命鍛煉他。

當年洛辰遇到我，也是明妃為了讓洛辰獲得名聲，早點學習政事，才讓五歲的他跟著太子去賑災，希望能獲取美名。

結果差點害死洛辰。

在我接手洛辰前，明妃給洛辰找了好幾個學士，勢必要將他培養成才，卻因為錢財勢力不夠，請不到大儒，選來的人良莠不齊。

教不教得好另說，反正洛辰每天從早到晚學習，過得挺痛苦。

若不是我用仙術暗中調養洛辰的身體，洛辰怕會早早毀在明妃一廂情願的教導上。

有種種事跡在前，我嚴厲教導洛辰，她毫不憐惜，反而十分認可。

教育之事，重在張弛有度。

我雖狠毒訓練洛辰，但偶爾會偷偷帶他出去遊街玩耍，任由他放松天性。

當年他做我養父，也是這般打幾棒子給顆糖。

如今，我也不會太過苛刻。

6

一晃過了七年，洛辰已經長到十二歲。

用不著我叫他，他就能很早醒來自行練劍，刻苦讀書，文章做得極好。

他已經長成一個容貌高雅，舉止有禮的少年。

身上多多少少帶了點兒天樞星君的氣質。

明明我放浪形骸，懶懶散散，他始終一板一眼，規規矩矩。

看得我頭疼。

這古板規矩的性子，不論前世的養父，後來的天樞星君，還是如今的七皇子，都未改過。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吧。

如今洛辰的劍術，在同齡人中出類拔萃。

在皇子比武中，他經常拿第一，獲得皇帝的青睞。

我警告他，若武功受到嘉獎，文學方面必須藏拙，否則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他也聽話，文治方面表現平平。

這樣，他在皇帝眼裡有一席之地，卻又不那麼突出。

明妃很著急，她想要洛辰做最優秀的皇子，光武術高超不行，還得學問也高，這樣才能與其他皇子有一爭之力。

她家族勢力不大，若要奪嫡，希望全在洛辰的優秀上，見他文學造詣平平，便坐不住了。

明妃覺得我教得不好，老想找大儒當老師，都被洛辰明裡暗裡拒絕：

「母妃，柳先生教得好，是兒子讀書不行，您無論找幾個老師，兒子都是這個樣子。」

明妃氣憤又無奈。

齊國皇帝目前生了十幾個皇子，在他五十歲壽辰這年，忽然提出要考核皇子們。

因太子之前屢次犯錯，聽說皇帝有意換太子，此次考核事關儲君之位，皇子們不分大小，紛紛跑出來辦事兒掙名聲。

明妃認為機會難得，讓洛辰秘密去永城跟著舅舅歷練。

我心有打算，故而讓明妃別派護衛，由我一人保護。

好說歹說，立下軍令狀，才讓明妃放我和洛辰離開。

「殿下，這一路咱們得偽裝身份。」我趁機提議，「不如咱們以父子相稱。」

洛辰愣了一下，上下打量我片刻，遲疑道：「師父，你看起來太年輕了，不像我爹。」

我等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逮到機會，怎麼可能放棄？

惱羞成怒道：「你聽我的！」

他沉默片刻，拱手道：「爹。」

被叫爹那一刻，我當真通體舒暢，心裡樂開花！

「哎——」我拖著聲音，伸手撫摸他的頭，「乖——兒——子——」

洛辰尷尬得臉紅。

這一路上，我叫他兒子，他叫我爹。

啊，多年的願望達成，那些年養父留下的陰影似乎也跟著消失。

走了半月，我們來到一座城鎮。

「爹，那就是翼城，當年柳知昂先生和餘令先生居住的地方。」洛辰朝著翼城方向拜了拜，「我們去城裡住一晚吧。」

我望著已經大變樣的翼城，良久才說道：「好。」

進城途中，洛辰講述一個很久遠的故事：

「幾百年前，柳先生的養父餘先生含冤死去，柳先生背著餘先生的屍體去衙門敲鼓，然害死餘先生的人，是當朝丞相的遠房親戚，無人敢管。」

「無奈之下，柳先生隻好葬了餘先生。正逢時疫暴發，柳先生染了病。為了替餘先生報仇，柳先生沒有選擇等死，他從屋裡爬出來，在山上吃各種草藥，最終上天垂憐，他竟然好起來了。」

「柳先生將草藥帶回翼城，救了萬千百姓。賑災的官員賞識他，又知他身上有冤情，那官員屬於與丞相敵對的清黨，便提拔柳先生做了縣令。」

「在柳先生的勤政下，翼城漸漸恢復生機，因他兩袖清風，愛民如子，頗有政績，柳先生又被提拔到京城，做了清黨對付奸臣的一把刀。」

「後來他歷經艱辛，終於殺掉丞相之子，找到丞相貪贓枉法的罪證，替父報仇，又揭露大臣用餘先生的文章入朝為官之事，正了餘先生的名聲，一時間傳為佳話。可惜不久，柳先生就被奸臣所害，年紀輕輕冤死獄中……」

洛辰絮絮叨叨良久，轉頭問我：「爹，為何不說話？」

我回過神：「你怎麼知道這個故事？」

這世道流行舉薦為官，每個人都要不斷宣傳自己的名聲，各種故事層出不窮，真真假假，難以辨別。

在層出不窮的故事中，洛辰居然能知道幾百年前柳知昂的故事，倒有幾分意外。

洛辰說：「爹的名字和柳先生一樣，兒子無意間看到這個故事，便記住了。柳先生的孝心，感天動地。」

我嗤笑：「孝心？」

洛辰茫然：「難道不是嗎？」

我問：「那你有沒有看過野史？」

洛辰搖搖頭。

我說：「我看過一本書，上面寫餘先生收養柳先生時，才十五歲，柳先生十歲，兩人與其說是養父子，不如說是兄弟。」

「餘先生高潔規矩，那柳先生卻性格頑劣，不肯好好讀書，經常惹得餘先生生氣。早年間，柳先生非常厭惡餘先生，後來餘先生掏心掏肺對他好，他才消了怨氣，慢慢接納了餘先生。」

「餘先生是個光風霽月的人物，天長日久，那柳先生漸漸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洛辰吃了一驚：「什麼叫不該有的心思？」

我笑了笑說：「你猜？」

洛辰面露遲疑。

我繼續說：「正因為如此，餘先生一死，柳先生完全無法接受，才做出一些背著屍體敲鼓，闖衙門，告上級的瘋癲事。後來上京報仇，將近三十歲都未成婚，身死情消，才算了結。」

「我、我不信……」洛辰結結巴巴地說，「他們可都是男子，而且還是父子……」

我拍他腦袋：「所以說是野史嘛。」

7

聽了我的故事後，洛辰有些神思不屬。

經常盯著我瞧，等我看過去，他又紅著臉假裝看天看地。

我一巴掌拍他頭上：「看什麼呢？」

「沒、沒什麼……」他說。

又走了半月，抵達永城。

這裡有一窩土匪，明妃的意思是洛辰如今武藝突出，跟著剿匪可以立功，正好在皇帝面前露露臉。

原本以為是件好差事。

一開始剿匪也挺順利。

卻不想，這小小的土匪窩裡竟然藏著個妖物！

星動過後，天界眾神凋零，無力照看三界，許多妖魔鬼怪便闖入人間作惡，雖然三百年間，經常有仙人下凡驅邪，但依舊沒鏟除幹淨。

最後時刻，我拼死保護洛辰離開，與妖物相鬥，重傷墜入江流。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從江裡醒來，十分氣惱。

堂堂仙人，竟被一隻普通妖物給傷成這樣。

又懊惱當初星動過後，不該守著天樞星君，而是該像張無聲那樣修煉，替天庭做事，說不定現在已經功成名就，修為高超。

但話又說回來，當時我的確沒做上品仙官的心思。

哦，現在也沒有。

我就想當一逍遙散仙。

也不知洛辰怎麼樣了。

待我火急火燎地趕回京都，才知又過了七年！

我傻眼了。

我連忙打聽洛辰的事，以為他剿匪成功，定然受嘉獎，雖不能做太子，以後外放做個將軍也行。

沒想到，他不隻沒做將軍，還被送去周國做人質。

全因明妃野心太大犯錯，被皇後和太子抓住了把柄，連累了洛辰。

明妃以死明志保下洛辰性命，但皇帝已經厭棄了他，故而送到別國做人質。

如今車隊已經出發了兩天。

我連夜追趕，終於追上了洛辰的車隊。中途遇到山體滑坡，死了幾個人，我變成其中一個的模樣混進車隊裡。

車隊愁雲慘淡，所有人都知道去了周國，想要再回來就不知何年何月，且兩國敵對，未來日子定然不好過。

侍衛們暗罵命不好跟錯了主子，整個車隊人心渙散，意志消沉。

好幾個侍衛甚至謀算殺了洛辰，再以遇到匪徒為由逃回齊國，向太子投誠。

我聽了心疼，洛辰都這麼慘了，這些侍衛竟然還想殺他，他明明沒有虧待任何人。

趁著休息，我摸到洛辰的馬車邊，偷偷敲了敲車窗：「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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