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退後,雪白的絲袍劃過肌膚,這像是一場緩慢的凌遲。而後,輕輕一聲“卜”,他站到了神座之下。
袍擺落了下去。
柳餘驚訝地看著他,不明白他鬧哪出。
他卻俯身將她從神座上抱了起來,眉頭在落到座位上時微微挑起,那模樣美麗又帶著一點難得的輕佻,瑰麗、迷離,又動人心魄。
“看起來……你並沒有克制。”
柳餘臉騰地紅了。
她視線下滑,不甘示弱地反擊:
“您克制了,可也還存在。”
少女的臉紅嘟嘟得像蘋果,青年的綠眸軟成了一灘水。
竟然低頭,在她臉上親了下。
兩人都愣住了。
柳餘抬頭,卻發現,他似乎也沒料到,動作僵在了原地。
一抹紅悄悄地爬上他的耳尖,臉上卻是平淡的無所謂:
“你是我的神後。”
他將她帶到了內宮,丟到床上,而後轉身要走:
“……我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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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飄起的衣帶帶著點匆匆的意味,不知道為什麼,柳餘品出了一點落荒而逃的意味——好像他身後,站著一隻會隨時將他吞噬、讓他萬劫不復的兇獸。
“蓋亞。”她叫住他,話在嘴裡滾了一圈,還是拋了出去,“……你對我,還是有感覺的,是不是?”
誰知這句話,像是踩到了他某根神經。
他一下子變得又冷又硬。
“沒有,一點都沒有。”似是怕她不信,他繼續道,“如果有,那也是愚蠢的萊斯利在我心底的殘留,我遲早會除去它。”
“丁點不留。”
他強調道,回看著她的綠眸一點溫柔都沒有了。
可柳餘卻像是被激起了性子。
她下床,赤著腳走到他面前,火紅的裙擺像花一樣落在她柔嫩的腳面。
他的目光凝聚在那。
她踮起腳尖,吻住了他。
在熱烈的、嘴唇的廝·磨裡,退開,在他耳邊輕輕道:
“你看……你又沒推開我,又一次。”
青年站在那,像一尊冰冷的、沒有溫度的石雕。
他一言不發。
“轟隆隆——”
天空突然劃過一道閃電,轟隆的雷鳴接踵而至。
窗外的天突然黑了。
冰雹沒頭沒腦地砸下來,風卷起路邊的樹,雨夾雜著冰雹,打在窗稜上發出一陣響。
兩人齊齊望向窗外。
閃電映亮了兩雙眼睛。
女孩被掀到了床上。
紅色的裙擺像花一樣卷起,雙手被壓到頭頂,他欺身上來,寧靜的綠眸下,是一片深海。
海下的波濤,深得看不清。
兩人對視。
他突然開口:“神無所不能。”
柳餘一愣,不太明白話題怎麼轉到這了,他卻低頭吻住了她,像從前的每一次那樣,而後,抬起頭,像要對自己證明那樣:“我會厭倦你。”
一道驚雷在耳邊炸響。
柳餘捂住耳朵往外爬,卻被捉了回來。
“也許……在你厭倦我之前,我會先厭倦你。”
“那不可能。”
“您既不溫柔,也不體貼……而且,技巧匱乏,我實在想不出,不厭倦你的理由。”
他像是聽到天方夜譚一樣:“萊斯利也一樣!”
“可他……”
“他不夠。”
他凝視她,仿佛她再多說一個字,她就會瀕臨死地。
柳餘識趣地閉上了嘴。
雖然他保證過,不會殺死她,可這一刻,她也有點不能肯定了。
而後,他用過分懇切的態度向她證明,他比萊斯利好得不止一星半點,並且展示了何為神的百變多樣,從早到晚,從白天到黑夜,再從黑夜到白天……
當柳餘再次醒來時,發現,蓋亞不見了。
枕邊多了一枝純白的薔薇。
柳餘拿起聞了一下,抬頭:
“蓋亞?”
她對著天空喊了聲。
“早安,我的神後。”
優美的聲音從半空傳來。
……現在還不是。
“早安,尊敬的神。我有個請求。”
兩人似乎都恢復了神智,從野獸進化成人。
“請不要提會讓我為難的請求。”
“我要換衣服。”如果有攝像頭,柳餘一定會將衣服蓋住它,“您不許看!一會,我還要去找瑪格麗特,我們女孩之間的話,您不許聽。”
“我擁有你身體的所有權。”
他淡淡地道。
“即使是羊圈裡的羔羊,也有不想讓人看的時候。何況,我是您的神後。” 柳餘堅持,“您得學會尊重我。您別告訴我,您連萊斯利都不如,他總是很尊重我……更不會無時無刻監視我!”
“監視?”他輕輕笑,笑聲好聽極了,“這不是監視……你會看不見在你眼皮下奔跑的羔羊嗎?”
他像是自言自語:
“好吧,如果這是你的願望的話。”
柳餘這才起身。
落地的西洋鏡裡照出一個窈窕豐盈的身體。
肌膚像牛乳一樣白,四肢修長矯健,她看了一眼,心想,半神之體果然恢復力驚人,那樣激烈,印子卻一點都沒留下。
西洋鏡旁的衣架上,掛了一條星空藍的裙子。
裙擺上星星點點,如夢似幻——
柳餘的心情更好了些。
她穿上裙子,意外的很合身,腰身收得分毫不差,裙擺綻開,像盛放的藍色花朵。
洗漱、吃完,在斑斑一片的贊嘆中,她去了之前住的庭院。
讓她失望的是,瑪格麗特不在。
伊迪絲正好推門出來。
一見她,就驚喜地捂住了嘴:
“噢,弗格斯小姐!您今天真美。”
柳餘提起裙擺行了一禮:
“伊迪絲小姐,您也很美。看見瑪格麗特小姐了嗎?”
“瑪格麗特小姐?噢,她向吉蒂神官告假,要去遠方的集鎮一趟散散心,一個月後回來。”
“一個月?”
柳餘想起搬進內宮前,以防萬一偷偷交給瑪格麗特保管的鐵片。
外人看,那隻是一塊鐵片。
她做了點防護。
伊迪絲像是想起什麼:
“噢,對了,她還交給我一樣東西,說是您來找她,就交給您。”
“您等等。”她推門進去,不一會又出來,拿出一個被布包裹著的東西,“這個。”
她遞還給她。
柳餘接過去時,捏了捏,果然是鐵片。
目光落到她的手腕,停住了,那裡……
伊迪絲似乎意識到她的目光,臉色一下子白了起來。她拉了拉袖子,動作帶了點窘迫:
“抱、抱歉,我有點、有點不舒服。”
“伊迪絲小姐!”柳餘叫住她,“您最近……是不是有事?”
她想起上次在她身上看見的火。
可惜這次,幹幹淨淨的,什麼都沒有。
“沒,沒有,什麼都沒發生。”伊迪絲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大眼裡全是驚惶,像是沒話找話似的,“……還、還沒恭喜您,弗格斯小姐,您成了神後!噢,這可真幸運,您一定是全世界最幸運的女孩!”
柳餘不再多話了。
她並不是誰的知心姐姐,隻是,對著一個和貝莉娅面貌相似的人,有點心軟,她想,這應該是一種代償心理。
……畢竟,她佔了貝莉娅的母親。
“……如果您有什麼困難,可以叫吉蒂神官來神殿找我。我能幫得上的,一定幫。”
“謝謝您,弗格斯小姐。您和神一樣仁慈寬厚。”
伊迪絲笑了,她笑起來也和水一樣。
她還回房,給柳餘拿了一籃她最近新做的甜點:“……我看您上次吃了好幾塊草莓餅,我猜,您一定喜歡草莓。所以,我給您準備了一些草莓挞。”
柳餘提出告辭,她帶著鐵片去了圖書館。
圖書館僻靜,一個人都沒有。
她坐到了平常經常坐的位置上,手指摩·挲著鐵片——
神的承諾可以相信。
他說不會監視,就一定不會監視。
摩·挲了良久,像是想起什麼,最後,她還是將布拿開了。
鐵片上的字符,赫然可見。
而原來對她來說,如同天書一樣的字符……一下子清楚了。
“眾神隕落,復得光明。”
“光明,為萬物之始。”
“一切神,當有神之體,掌神之奧義,才可成神……神之體,需抽神之骨,以神之淚、神之血中血,才能再造……神之奧義,掌神之語……”
神之血中血……
那就是心頭血了。
路易斯沒有撒謊。
而這個鐵片,也絕不是他能做出來的,神語“光”,他可寫不出來。
柳餘攥緊了鐵片,茫然地想:
都九十九步了,最後一步,她……能走到嗎。
旁邊傳來一陣腳步聲,柳餘不動聲色地將鐵片收了起來,書櫃的拐角處,走出來一人,看見她時,愣了愣。
柳餘也愣住了。
“母親?”
“布魯斯大人?”
兩人幾乎同時說了話。
“你是……”
柳餘狐疑地看著對方的白頭發白胡須,又看了看他身上屬於神騎士的制服,和黃金佩劍。
面前的這張臉十分熟悉,跟艾爾倫大陸的主教布魯斯大人簡直一個模子裡出來的,隻是聲音年輕過了分。
“我是莫裡艾,母親。”
白發老者利落地行了個禮。
柳餘:……
“莫裡艾?”
那個帶隊的騎士隊長?
莫裡艾知道,他現在的情況,可能嚇壞了面前年輕的女孩。
他用自豪的語氣道:
“您別害怕,母親。這是父神大人的恩賜。”
“恩賜?”
莫裡艾恭敬又行了個禮,手放在左胸,滿面憧憬地道:
“是的。父神大人太過仁慈寬厚了。他說從前對我們太粗心,才讓我們一直都用一樣的臉……現在,他很細心地給我們每個人都換了一張。我們很高興。”
看著面前這老得牙齒都快掉光了的臉,柳餘無fuck說。
第一百一十九章
柳餘告別莫裡艾, 出了圖書館,沿著走廊一路往神殿而去。
想著鐵片上的標字,有些神思不屬。
“……噢, 她就是那位即將成為神後的幸運女孩?”
“是的, 你看她頭上的幸運花……伊迪絲小姐的幸運花可沒有那麼好看。”
“……看起來不太好親近呢。”
當嗡嗡嗡的議論聲傳入耳朵, 柳餘這才發現,經過的聖子聖女們, 都用異樣的眼神看她。
她形容不出來。
大約, 就像是她小時候看著班裡那些每天有人接送的小朋友一樣, 酸溜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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