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甚至還不知道,她究竟還有多少秘密。


很荒謬,可叫人無法抵擋。


但世間萬物,總是沒有道理,自然而然地,就發生了。


春天來了,野原的花就開了。


天亮了,太陽就破霧而出了。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安狀元是個人,他終於屈服於自己的人性。


他多麼想要她。


他們赤裸裸地相擁,相愛。


她瘋狂,沒有節制地索要。


她吮吸,啃咬,纏繞他。


他的手臂,遍布凌亂齒痕。


她在他身上每一個角落都落了烙印。


安狀元,屬於長公主的烙印。


她在他身上每一個角落都點火,很快火勢燎原。


他熱烈、虔誠地吻她每一處剔透肌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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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切、迫切地向她投誠。


江河上,電閃雷鳴,波濤洶湧。


暴雨突至。


偌大的雨點,砸到江面上,一個個漩渦,從幽深處滴溜溜滾沸起來,自深及淺,由內到外,洋洋灑灑,嚯朗朗炸開去,炸得人心肝兒發顫,頭皮發麻。


他闖入了她的春日繁錦。


長公主的香暖雪融,在安狀元的指尖上悄然綻放,融化。


雪皚皚,水潺潺,掌不住的,都化成了水,細細地、柔柔地啄著他的掌心。


他闖入了她的汪洋水澤。


徹底,完全,侵佔她的身心。


他們終於嵌合在一塊兒了。


大汗淋漓,他們十指緊扣。


一波又一波的疾風驟雨,一茬又一茬的雲海翻滾。


暴雨不知持續了多久,直到磅礴的金光破開了天地,天終於蒙蒙地亮了。


長公主在安狀元的懷裡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她太累了,全心全意,仰仗著他的懷抱。


他們是在船上做愛的。


這艘船是長公主準備來逃離的。


這一晚上江河上的船,搖撼得厲害。


幸虧長公主的人,沒見到她發的信號,誰也不敢來打擾。


他們過了盡興,無人煩擾的一夜。


長公主睡覺,安狀元就出去河邊摸了幾條魚,烤好了,用葉子包好,等她醒來吃。


太陽出來了,他順便把濕漉漉的衣裳拿出去曬一下。


山谷裡的春花,也開得很好,他順手又摘了一把,隨手放在窗前的小瓶裡。


沒什麼事情做了,安狀元就守在長公主身邊,看她睡覺。


長公主終於睡夠了,等她醒來的時候,安狀元支著下巴,趴在床沿邊,一雙清湛的眼眸看著她,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長公主此時已經清醒了,她記得昨晚的荒誕,記得自己向安狀元索愛,也記得跳崖之前,安狀元拒絕了她。


安狀元拒絕她,這一點她記得非常清楚。


她也沒有被真正愛過,並不覺得自己值得被人愛,更不相信還有人會愛自己。


長公主背過身去,把被子蒙到頭上,她思索了很久,聲音悶在被窩裡沉沉的。


「安狀元,昨天是一場意外,就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吧,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她的檀印齒痕還在他的手臂上發酵。


安狀元沒聽明白她的話,向她確認:「什麼都沒發生?不是大不了的事?」


他說到最後,聲音有些渺茫了。


安狀元一顆熱忱的心,被長公主猛地澆上一盆冷水。


他沒有預料到,長公主會事後不認賬。


他在等她醒的時候,已經想了許多。


長公主穿紅色嫁衣,會很美。


長公主肯定地回復他:「是啊,我們都是情非得已。」


安狀元垂著眼,不作聲了。


長公主等了很久,沒聽見他說話,但沒有動靜,他還在床沿邊,沒有走。


她想了想,又繼續說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跳懸崖,我也不知道你是為了什麼才接近我的,如果你願意說,就說吧,不願意說,也沒有關系。


我不想跟你為敵,我們各自走自己的路,你走你的陽光大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安狀元掀下她頭上的被子,他望著她,沉聲問道:「長公主,什麼都不知道嗎?」


她無法躲避,隻得也望住他。


溫順的安狀元,今天的眼神有些不尋常。


看看吧,她就知道,他不簡單。


長公主在某一方面,是真的愚鈍。


她把安狀元氣壞了,渾然不知。


安狀元騰得站起來,背過身走了幾步,他望向窗外的江面,緩了好一會兒。


他生氣了,他在克制自己的情緒。


他母親惹他父親生氣的時候,他父親就是這樣的,耳濡目染。


安狀元從父親那裡學習到,自己的女人惹惱了自己,不管怎麼樣,都不能對她發脾氣,也不能拂袖而去。


不然後果會很嚴重。


他平息了一會,重新走回她的床邊,雙手擎住她兩端的被子,俯身望著她,眼神幽深,喉頭滾了滾,半天才說話:「第一,昨天的事,我沒辦法當沒發生過。長公主,你要對我負責。如果你不想負責,那換成我對你負責。第二,我接近你,跟你跳崖,因為……」安狀元頓了頓,他從來沒有表白過,說出我愛你這三個字,好像太直白了,他沉吟片刻,才接著說,「因為,我想當你的駙馬,長公主。」


長公主愣了愣,可她還是不信。


她幹脆敞開了說:「安狀元,你有兵符,有武功,還會玩色子,你們安家,又神神秘秘的,我不信,你……」


安狀元懵了,他問:「什麼兵符?」


「別裝了,你的玉玦可以召喚龍驤軍,你真的不知道嗎?」


安狀元從腰間摸出來玉玦,被打成耳環的玉玦,他遞到她手上,悶聲說:「你說這個嗎?我準備送給你的,那天查你的案籍,剛好看見你的生辰了,是今天吧,剛才你一直在睡覺,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生辰快樂。」


他定了定,清澈的目光望著她,詢問她:「所有人都叫你長公主,我可以叫你阿懿嗎?


她愣愣地點了點頭。


他笑著,溫聲道:「阿懿,生辰快樂,祝你,事事順意,快快樂樂,沒有煩惱。」


長公主覺得自己心上好像有一塊堅冰被敲碎了,碎成甜的冰碴,她怔怔地接過來那個耳環,又涼又溫,她仍不願意相信,「那你怎麼解釋其他的?你們安家,一直都神出鬼沒,忽然,忽然,就出現在永安城了。你們,是什麼來路,是想幹嘛?」


安狀元理了一下長公主混亂的質疑思路,一條一條給她解釋:「我家祖上是跟著開國皇帝打江山的,後面功成身退了,就帶著軍隊隱居了,怕麻煩,設了些鬥轉星移的陣法,所以別人找不到我們安家。


家裡算略有薄產吧,反正不愁吃不愁穿,你嫁過來,什麼也不用擔心。


至於我,什麼都會,那很奇怪嗎?這些事不是學一學就會了嗎?可能我師傅比較厲害吧,他什麼都會,就什麼都教我了。


至於兵符,我還真不知道,我爹娘隻說這個留給媳婦,沒說這回事,你想要就給你啊,我又用不上。」


長公主被他說得昏了頭,最後再問他,「那你為什麼突然來永安?」


安狀元攤手道:「那不是跟師傅學了一些經世致用的策略,就來永安玩一玩了,我家裡人在永南也呆得挺無聊了,就跟著我一起來玩玩了。」


他也沒想到,在這遇上一個長公主,把他拘住了。


長公主瞪大了眼。


他們在那陰謀詭計,安家人,擱那玩票。


離譜,就離譜。


安家人就是這樣不按套路出牌。


大道至簡,這誰能想到那麼簡單。


長公主想了想,追究起來:「你玩一玩,就把我妓院封了,還想封我賭場?」


安狀元認真道:「這些營當,確實不好,損國不利民,我們換其他的。」


玩歸玩,原則和底線是必須要保持的。


長公主撇了撇嘴,他都自作主張了。


她沒有反駁他。


安狀元卻有話問她,他直朗地問:「阿懿,你跟季臨淵,是什麼關系?」


長公主低下頭,手指頭絞在一起。


她不敢看他了。


她害怕從他眼裡看到那種唾棄的目光。


然後安狀元就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輕聲說:「阿懿,以後就跟我好吧。不要別人,好不好?」


過往皆為序章,來日方值期許。


他一句話,融化了她所有的憤懣、委屈。


十八


長公主在懸崖時,偷了季臨淵的腰牌,憑著腰牌,輕而易舉,救回了阿年。


可阿年才剛蘇醒,還很孱弱,需要靜養一段時間,於是,長公主帶著弟弟,跟著安狀元去了永南城的一座與世隔絕的小島——安平島。


一個單打獨鬥了八年的姑娘,是決計不會登時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的。


長公主並未同安狀元交底。


長公主有自己的謀劃,等阿年好些,等徹底掌握了龍驤軍,就離開,離開這個不屬於他們姐弟的平靜小島。


她不說,安狀元也不會問。


他以為,長公主屬於安平島。


長公主,在安平島,仿佛大夢一場。


在一個有月光的晚上,安狀元來敲長公主的窗戶,他是爬樹來到她窗邊的。


長公主推開一扇窗,就看見安狀元了。


他踩在不那麼牢固的樹幹上,一陣風吹過,他就跟著樹枝悠悠蕩蕩。


他比月光還縹緲。


長公主立刻伸出手去扶住他,安狀元借著她的手臂,從有月光的窗戶爬進來。


長公主倚在窗邊,抱著雙手,交疊在胸前,那雙璀璨明亮的眼睛盯著安狀元,她翹著唇,笑盈盈問:「安狀元,三更半夜,你來做什麼?「


安狀元唇角的笑痕很深:「阿懿,今晚月色不錯。」


今晚月色不錯,我又想你了。


長公主低下頭,輕輕笑起來,她那纖脆的小臉在月色裡透著光。


她又掉過身去,在窗邊探個頭,去看蓬蓬樹影後的圓月。


樹上燒著紅色的野花,蒼葉被夜浸成了銅綠,紅綠暗邃,本是幽沉的夜,叫那圓月一照,不由分說,都融化成潺潺流水,璨璨浮光。


她倚著下巴認真地看,他也過來窗邊,同她頭並頭、肩並肩地,挨著看了一會兒。


自然而然,他們就在月光下的窗邊接吻了。


他託著她的頭,一遍遍地吻,纏綿悱惻地吻。


把心上人和月光都吻進春夜的夢裡。


直吻到月落烏啼。


有時候,月光淺淡,但星河燦爛。


他帶她去無愁崖上看銀河,山崖離天近,一伸手,仿佛就能摘下一掌星光來。


在一個又一個的深夜裡,在無人的石崖後,他們吻到長河漸落曉星沉。


他還會背著她,在日暮的海灘上看落日,看潮起潮落。


入夜了,安狀元往夜海裡砸一顆小石子,海面上驟然有淺淺藍色星光在隱爍。


長公主懷疑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問他:「奇了,你還會召星星?」


安狀元笑得不行,忍不住捏捏長公主疑惑的小臉蛋。


他對長公主說:「是,隻要阿懿喜歡的,我都可以召喚。」


隻要阿懿喜歡的,上天入地,我都可以。


這回輪到長公主捧腹笑了,她摟著他的肩膀望著他笑,他也捧著她的手臂望著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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