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上角的消息原來是2,在她發愣的時候變成了4。
這無疑是微信界面而不是截圖。
是,平時她是經常在和密友舒悅窈侃大山時百無禁忌,自己沒經驗,畫黃圖時候咨詢,打遊戲看動漫討論紙片人,常常隨口就來,“我今天也好喜歡林尋舟哦。”
可今天……真的沒有吧?
人在河邊走,哪能不失鞋。
晏檸橙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熬大夜恍惚發過,她之前是三個端口都登錄微信的,消息延遲、不同步的情況也有。
見她局促不安,林尋舟溫和道,“你是可以上翻的確認的,我不在意。”
得到了允許後晏檸橙抿唇,微微往上劃動了一點點。
是上個月,她祝林尋舟生日快樂,萬事順遂。扆崋
時間點極其精準的17點21分。
暗戀者隱晦的心思,怕零點祝福太多、太刻意,真正的5點20和13點14不敢發。
最後挑了才選了個不上不下的,故此印象深刻。
睫毛覆下半弧,晏檸橙深呼吸,鼓起勇氣講,“我。”
車在下個字還沒出口時停下,目的地已經到了。
“沒關系。”林尋舟寬慰,又嘆了口氣道,“我習慣了。”
“……”晏檸橙並不敢確信那轉瞬即逝地哀怨控訴是否真實存在,林尋舟紳士地為她開車門,手掌抵著車頂蓬迎她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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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是棟獨立的仿古建築,亭臺樓閣,古意十足。
中堂懸狂草題字,店名“歸憩”。
晏檸橙的思路回籠,這家店的確是熟的,她學建築,這家店是她老師受人之託,潛心幾年的作品,前陣子才開業,她還沒來得及打卡學習。
進門處是曲水流觴,正擋住了大堂散座,含苞待放的荷葉隨水波流動,池魚擺尾嬉戲,假山奇石,藤蘿翠竹點綴,每處布置都極具意蘊。
她和林尋舟並肩走在連廊,散座間有插屏隔斷,立柱無不雕梁畫棟。
老師的水準和審美無可挑剔,但這種茶樓注定自負盈虧,幕後老板該是個財力雄厚的雅客。
包廂掛著立牌,同門口的草書,張揚無比,叫“未已”。
被參天修竹稀釋過的日光透過冰裂紋的棂花散進室內,斑駁陸離。
晏檸橙坐在光影裡昂頭,同樣浸潤在光裡的林尋舟脫了西裝外套,寬肩窄腰、翹臀長腿,是她夢中和畫裡的模樣,近在咫尺,觸手可擁。
入室再戴帽,實在不禮貌,她摘了,趁林尋舟掛衣,快速的籠著長發綁成個高丸子頭,指尖勾著扯到蓬松。
“有什麼想吃的嗎?”林尋舟回身問她。
晏檸橙寫道:【你可以幫我決定嗎?】
林尋舟回,“當然可以。”
抵是知道她不喜言語,所以在確認無忌口後,林尋舟沒有再多問。
“茶有特別的喜好嗎?”林尋舟翻到折頁菜單末尾講。
說來慚愧,晏檸橙能識茶品茶。
可絕大多數時候,她都是拿極品毛尖做暴打檸檬茶,用老同興普洱做奶茶的暴殄天物選手。
家裡人寵她,會特地搜羅上等的茶葉,供她花事自制。
可你要真問她想空口喝什麼,其實都差不多。
這些都非重點,重點是被林尋舟接受的烏龍表白。
一而再,大概率不會有三了。
這是晏檸橙最後的機會,可她還需要時間,來思忖縷順如何表達自己的意思。
“你很怕我?”
她的坐立不安和摳手捏裙子的小動作還是被覺察。
晏檸橙搖頭,竭力否定。
林尋舟則沒有再提,他問,“介意我抽煙嗎?”
晏檸橙輕軟回,“你抽。”
木窗半開,林尋舟長腿斜撐,靠牆捻了隻煙,在晏檸橙的注視下點燃。
青白煙霧聚了又散,細碎的光在男人寬闊肩頭翩跹,給他渡了層薄薄的暈。
茶館清幽靜謐,隻有風壓著竹葉的沙沙聲。
晏檸橙緊繃的神經慢慢松開來,視線遽然虛空逢迎,忘了移離。
林尋舟偏頭逆著風向吐掉口中煙霧,懶聲問,“我記得中學時候,你有個關系不錯的朋友,叫莫什麼來著,她後來怎麼樣了?”
老同學見面,脫不開的舊事重提。
因為後來的發展是爽文走向,爽文結局,所以晏檸橙沒有刻意回避過。
若有人問,她就會說。
隻不過林尋舟是頭一位問到的。
晏檸橙莞爾,眸中水波盈盈,烘得初夏的日光黯然失色。
她說得非常慢,要在腦海裡邊回憶邊過才能表述完全。
“我那時候經常被團體針對……後來莫莫家瀕臨破產,有一單生意能出貨就能轉危為安,可是當時全港隻有我家裡能拿得出那麼大量的貨源,他父母來尋求合作。”
先上桌的是茶點八拼,晏檸橙取了隻圓鼓鼓的橙子,捧在掌心,平和地陳述下去,“因為以前和她關系好,常邀她來家中做客,兩方父母本來就是認識的。我父母問我想怎麼做,有什麼要求,要我不必考慮利益關系,這單我家原本就有更大的利潤可以做。”
“然後呢?”林尋舟是個很好的聆聽者,會在合適的時候發出語氣詞,表達出自己想聽下去的意圖。
晏檸橙順著橙子頂端開始剝,“我說我要莫莫對我誠摯道歉,會考慮合作。”
“我記得破產了吧。”林尋舟銜著煙,看女孩子素手破新橙。
晏檸橙有點兒強迫症般的順著一條縫隙扒開,軟糯而溫吞地繼續,“沒有合作。”
往事繁復在心頭。
莫莫來道歉那天的扮相可謂悽慘至極,與構陷晏檸橙一樣是個連綿的陰雨天,泡得人筋骨酥軟。
少女裙角沾染了大片泥汙,左臉掌痕紅腫,再不見昔日盛氣凌人。
淚在莫莫眼眶裡打轉,低著頭哀婉地衝晏檸橙道歉,“對不起,我不該辜負你的信任,不該那麼對你,都是他們逼我的,我也是迫不得已,不那樣對你的話……”
“就說到這兒吧。”晏檸橙打斷她,她安坐在沙發裡,狡黠的狐狸眼轉動。
莫莫的父母促狹地立在女兒身後,靜候著命運的審判。
晏檸橙以為自己想問許多事,諸如:我曾經拿你當知心朋友,待你如己,為什麼要那樣對我?
卻發現對某個人失望到極點後,是懶得再要答案的。
通通都不重要了,心意已決。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你根本不明白什麼才叫道歉,到現在還在把鍋甩給別人,是你身不由己,大有種我都已經慘成這樣在你面前道歉了,你還要我怎麼樣的道德綁架。”晏檸橙粲然,眸光一凜,幽幽講,“隻可惜我沒有道德、對你的善良也早耗盡,我偏要見死不救,把你曾經對我做的事情,百倍奉還給你。你家破產又和我有什麼關系呢?我又不是聖母瑪利亞,我隻會敲鑼打鼓的慶祝。”
花了大半個鍾頭。
講述完畢。
整隻橘子褪掉了外皮,晏檸橙低眸,仔細的清理著附著果肉上的白色絲絡,試探問,“你……會覺得我過分嗎?”
“不會。”林尋舟斬釘截鐵回。
眼前桌面被陰影覆住,清淡的尼古丁氣息混著木調香。
晏檸橙抬頭,撞到林尋舟眼底,心跳遲了半拍,磁沉的嗓音拖長,帶著絲絲縷縷的繾綣蹿進耳蝸,“愛憎分明,我喜歡極了。”
第5章
各把著四方木桌的斜角,一坐一立,俯仰之間。
近得能看到彼此臉上的細小絨毛。
對視的時間被拉得無限長,分不清是誰得呼吸渾濁,脈搏飛快。
林尋舟骨相硬朗,三庭五眼,標準到拿尺卡出的建模臉,鳳眼狹長,內眦雙眼皮開扇而窄,極為銳意鋒利。
晏檸橙感覺世上沒人可以再和他的對視裡不落下風。
周圍的擺置褪色,時光逆流定格在霓虹繽紛的ktv包廂中,多年前他們也曾經有過這樣的對視。
起哄著噤聲注視,計時器為他們倒數。
少年時代的晏檸橙尚無當下這般自我封閉,港城的中學又不分初高中,七年制。
最初有過融入集體的想法,受邀參加班級活動,本以為是春遊、秋遊之類的,聚餐說笑,結果並非如此。
被推搡著進到KTV包廂時晏檸橙還不覺有異,以前關系好的朋友也會來唱歌放松。
結果玩的是“國王遊戲”,見她滿臉茫然,也沒人解釋,隻說,“這局你先看大家玩,看著看著就會了。”
籤筒傳遞到每個人的手裡,隨即抽取一張,有人拿國王牌,可以指出幾號與幾號做些什麼。
不確定性高、娛樂性頗強。
最開始國王命令6號和16號合唱。
選的曲目也是合唱曲目,一人一句。
在晏檸橙看來這算是很正常的“懲罰”,直到六號窘迫而無奈的唱著走調的詞。
她曾天真的以為那是結束,沒想過僅僅是開始。
明明是十六七歲的年紀,可是意外地玩得相當開。
“4號與14號擁抱三十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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