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今晚我能到。」

坐上高鐵,我給媽媽打去了電話。

媽媽驚喜地喊來的爸爸,笑著對我囑咐道:「乖乖,路上小心點,看著點自己的錢包,媽媽和爸爸在高鐵站門口等你。」

聞言,我無奈輕笑。

我都三十二歲了,已經在娛樂圈摸爬滾打了十年。

可媽媽仍然叮囑我看好錢包。

仿佛我還是十幾年前那個剛出家門,步入大學的小女孩。

剛下地鐵,便看到了在門口翹首以盼的父母。

走上前,媽媽便已牽住了我的手,上下打量,而爸爸則是接過我的行李箱。

又往後看了看,開口問道:「遙遙,怎麼就你回來了啊,無渡呢——」

我怔了一下。

而媽媽則拍了一下爸爸,佯裝惱怒:「無渡肯定有事,你閨女回家了,你還惦記別的人,有你這種爹嗎?」

「對對對,是爸爸不對。」

爸爸連忙笑著說道:「爸爸今天做遙遙最愛吃的辣子雞,好好賠罪!」

看父母的目光中帶著一絲擔憂。

我笑了笑,重重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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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爸爸便去收拾飯菜,媽媽則幫我收拾房間。

說是收拾,實際上我的房間一直都是幹凈整齊的。

孩子長大了,離開了家,父母總是擔心自己會耽誤孩子們的成長,便把思念擔憂,寄託在細節上。

比如,一次次地走進孩子的住過的房間。

坐一坐,看一看。

我媽數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問道:「遙遙,你和無渡鬧矛盾了嗎?無渡是不是又惹你生氣了?」

你看。

劉姐說起我和沈無渡時,總是說我在鬧。

而媽媽,卻覺得一定是沈無渡的錯。

我不想讓她因我的戀情擔心。

便隻說道:「我和他分手了。」

可這時,媽媽卻走近,瞧了瞧我的臉,將我抱入懷中,輕聲道:「遙遙肯定被欺負了是不是?」

我愣住了。

得知相戀七年的戀人從未想過和我結婚時,我沒哭。

被奪走資源代言,我沒哭。

被逼問是否後悔時,我也沒哭。

因為我知道,哭沒用。

隻會被人笑話,被人嘲笑。

但此時此刻,靠在媽媽溫柔又柔軟的懷裏,隱忍了太長時間的淚水終於控制不住地落了下來。

「我隻是覺得,可能我一開始就錯了。」

我不該接受沈無渡的表白。

不該和他在一起。

不該在第一次察覺到他不結婚時,在他的萬般解釋下,心軟繼續在一起。

我或許真的錯了。

可媽媽隻是溫柔的幫我擦掉眼淚,輕聲說道:「遙遙,就像神仙下凡總要有一劫,或許沈無渡對於你來說,就是一道情劫。」

「我們遙遙花了七年就度過了,媽媽該為遙遙開心才對,因為媽媽相信,接下來的生活,遙遙都會一帆風順的。」

真的嗎?

我抬頭望著她。

媽媽的回答毫不猶豫:

「當然。」

這一刻,不安太久的心突然落在了地上。

安靜了下來。

「爸爸媽媽永遠都是遙遙的後盾,大膽走你的路,累了就回來,媽媽的懷抱永遠向你敞開。」

躺在床上,媽媽幫我蓋好被子,睡意蒙眬間,窗外夕陽落下,映在媽媽臉上,倒映出一片溫柔。

我突然說道:「媽媽,明天想去看看日出。」

媽媽抬手將碎發挽到耳後,輕輕地點頭。

「好。

「爸爸媽媽陪著你。」

嗯。

爸爸媽媽都在啊。

那就好。

8

一覺醒來,爸爸媽媽已整裝待發。

棲霞山,山連山。

太陽尚未升起,霧氣淡淡地彌漫在半空中。

山路小道上隻有零星幾個人影。

漫步在山間,呼吸間都是樹林的清新。

仿佛能洗去我心中的沉悶。

而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驚喜的聲音——

「賀老師?劉老師?」

回頭看。

一身黑色運動服的男人朝著我們大步跑了過來。

墨發半濕,卻更顯得面容俊美白皙。

他看著我爸媽,粲然一笑:「老師們,還記得我嗎?」

我爸媽先是一愣,隨後驚喜地笑了:「濯濯!」

「濯濯,你不是出國了嗎?怎麼回國了?」

男人笑著解釋道:「研究的項目完結了,就想著回家休假一段時間。」

我媽媽將我推向前。

「濯濯,還記得遙遙?小時候,你們經常一起玩的。」

男人笑意更深,湊到我面前,嗓音低沉:

「賀小遙,還記得我嗎?」

我眨了眨眼,微微一笑:「當然記得。」

「宇小濯。」

宇文濯。

陪伴我長大的玩伴。

當初住在小巷裏,我們是鄰居,而到了學校,我們是同桌。

他父母忙於生意,經常忘記接他回家。

而我父母都是小學老師,覺得這世上的孩子都是可愛的、柔軟的,就帶著他回我家。

吃飯,遊戲,上學放學。

我們總是在一起。

不少小孩調侃我是他的童養媳。

然後被宇文濯狠狠揍了一頓。

午後,我給他受傷的手上藥。

小聲地說為了他們不值得這麼打架。

宇文濯卻彈了一下我的額頭:「我不是為了他們,而是為了你。」

我一愣。

他看著我,嘆了一口氣,抬手幫我揉了揉被方才被彈的地方,雖然他方才動作很輕,再開口,他嗓音稚嫩卻溫柔:「賀小遙,你是女孩子,不能被人說閑話。」

「但有我在,別怕。」

但後來,他跟隨父母出了國,最初還會聯系,在電話裏相互分享彼此生活中發生的趣事。

但不知何時開始,就斷了。

直至如今。

再次,相遇。

9

這幾年來,我疲於鍛煉,跟不上父母的健步如飛。

走到最後,身邊早已無人,隻剩下宇文濯。

我未開口。

他也未打擾這份安靜。

就隻是靜靜地走著,看著。

「遙遙,這個送給你。」

是一枝梅花。

花瓣上沾著水珠,更顯嬌艷。

也不知宇文濯何時摘的。

我輕聲問道:「怎麼會突然送我花?」

宇文濯笑了笑。

「沒什麼,隻是想祝遙遙生活能一切順意。」

我一愣,抬頭看他。

突然發現,記憶中的那個稚嫩少年,早已成長為挺拔如松的青年。

陽光都像是偏愛他,透過樹葉落在他身上,像是給他鍍上了一層朦朧的光環。

他眼尾微彎,染上幾分笑意,溫柔又多情。

俊美得讓人挪不開眼。

我收下了花,輕輕笑。

「謝謝。」

而這時,太陽剛好升起。

金燦燦的陽光灑下來,燦爛而盛大。

媽媽沖著我們揮手,道:

「濯濯,我們一起來拍張照吧。」

我們笑著走上前。

哢嚓。

快門響起。

時間定格在這一刻。

照片上,我面上帶著輕松的笑。

我的前方是路。

身邊是家人朋友。

而身後,是璀璨陽光。

從今往後。

我的生活。

要重新開始了。

10

那次相遇後。

我才發現宇文濯家巷子裏的老宅依舊沒賣。

我們又重新做回了鄰居。

閑來無事,經常一同去爬爬山,喝喝酒。

他從未問過我這些年過得如何。

我也並不說。

直至一次從畫展回家,卻在巷口發現了一輛熟悉的車。

走近兩步。

果然看到了沈無渡。

他正能靠在車前,眉目緊鎖,腳邊全是熄滅的煙頭,看到我後,連忙掐滅了煙,朝我走來。

卻又看到了我身邊的宇文濯後,腳步頓住。

朝我喚道:

「遙遙,過來。」

可我卻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轉身,朝著他身後走去。

沈無渡怔了一下。

從未想過我對他會如此冷淡。

原本想說的話,瞬間堵在了喉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我本想一走了之。

可看著周圍不少人好奇的目光,還是停在了沈無渡面前,淡淡道:「你有事嗎?」

沈無渡眼睛一亮,可還未說話,堵在巷口無法出去的車子發出一陣嘀嘀聲,我便說道:

「沒事的話,請你離開這裏吧,你的車堵住巷口,進出都不方便。」

話語間疏離、客氣。

像是陌生人。

沈無渡臉色微變,眉眼中帶著一絲無奈:

「遙遙,這麼長時間了,你怎麼還沒消氣,到底我做什麼,你才能跟我回去?

「這段時間我真的很想你。

「沒你在身邊,我總覺得家裏空得可怕。」

說著,他走近我,想要牽住我的手。

我避開了。

事到如今,他還不明白。

他依舊覺得我在賭氣。

他稍微低頭哄哄我,我便會和七年間的每一次分手一樣,心軟跟他在一起。

可不是。

這一次。

我不會回頭了。

而我厭煩了沈無渡的糾纏。

帶著他來到了無人處。

回頭看著眼前的男人,我輕聲道:「沈無渡,沈家要你聯姻,而你讓我做你的情人,你覺得理所應當。那如果——」

「我家裏也需要我結婚,你願意當我的情人嗎?」

沈無渡一愣。

臉色陰沉了下來。

「你不願意。

「為什麼?

「你結婚,我也結婚,這樣才算公平不是嗎?」

11

無人的巷尾,響起我的聲聲詰問。

沈無渡臉色一點點發白。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一直等在巷口的宇文濯。

從來都篤定自信的目光中緩慢地出現一絲裂痕。

他誤會了。

但我不想再做解釋了。

也不需要向他解釋。

再開口,我的嗓音染上了幾分自嘲:

「沈無渡,從始至終你都不覺得我們是平等的對不對?你是豪門,你需要聯姻維系事業,而我隻是小門小戶,不能成為你事業的助力,但卻可以當情人。

「你總說喜歡我,可你卻又從心裏看不起我。

「你問我後悔了嗎?

「我真的不後悔。」

我輕輕嘆了一口氣,眉眼間帶著幾分遺憾:「畢竟曾經我們是真的相愛,我不想用現在不堪的結局去討伐曾經選擇和你在一起的自己,那時我們都太年輕了,都以為愛就是永恆,卻忘了人心是會變的。」

我喜歡的人是大學時,為了追我,在操場上大聲唱情歌的沈無渡,是寧肯放棄一切也要愛我的沈無渡,是為了獲得婚姻自由而努力向上爬的沈無渡。

而不是眼前這個為了野心要放棄我的沈無渡。

或許對他來說,他的選擇沒有錯。

但我不喜歡了。

所以我不後悔。

更或許,媽媽說得對,沈無渡真的是我的情劫。

我很不幸地用最好的七年和情劫糾纏。

但很幸運的是,我的一生不止七年。

我允許自己傷心、難過、心碎,但我絕不能停在原地。

我有野心。

我的野心,不允許我停下。

「所以,沈無渡,我們真的結束了。」

話音落下,我輕輕笑,一如往昔。

「不行,不是這樣的。」

可沈無渡卻似乎被擊潰了一半,他嘶吼出聲,拳頭用力到發顫,攥得緊緊的,眼眶卻紅得厲害。

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淚來。

「賀遙,我不想和你結束。」

可我看著,心中卻毫無波瀾,甚至退後了一步,防止他失控傷到我,哪怕我知道他不會。

這一刻,我才確信,我是真的不愛他了。

因為面對他的所有情緒,我都會覺得煩惱。

不為所動。

冷眼旁觀。

然後,轉身離去。

和他擦肩而過。

沈無渡抬起手,想拉住我,可最終他什麼都沒做。

臨近拐角時。

我回頭看。

沈無渡仍然站在巷口,固執地望著我。

脊背微微佝僂著,脆弱而可憐。

他張了張嘴。

最後問我:

「遙遙,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我沒回答。

而是再未回頭。

而這,已是我的答案。

12

回家的路上,路程挺短的。

但我們不約而同地放慢了步子。

我原本想讓宇文濯先回去。

自己想坐一會吹吹風。

可他卻沉默地坐在我身旁。

他未開口問。

我也不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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