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字體大小: - 18 +

無寵的皇後和受寵的貴妃,誰都會站隊。


無一人扶我,便是宮女也在掩唇偷笑。


 


我掙扎著起身,卻發現裙擺處開裂了。


 


那是母後送我的,我最喜歡的衣裙。


 


換作往日,我定撲上去同他翻臉了,可一想到會連累母後,我什麼也沒說。


 


所幸那一日是元宵節,宮裡舉辦宮宴。


 


蕭子晗被貴妃派來的人叫走了,臨走前,他橫了我一眼,譏諷道:「無寵的公主還不如得臉的宮女,五皇妹你這樣子可真狼狽啊。」


 


說罷,他帶著人浩浩蕩蕩地走了,徒留我獨自留在原地。


 


我其實不想哭的。

Advertisement


 


可真的到了沒人的時候,眼淚卻不受我控制一般,簌簌落下。


 


又怕被人瞧見了笑話,我躲在假山後面偷偷抹淚。


 


江修燭就是那時候出現的。


 


「誰在哭啊?」


 


少年清朗的嗓音陡然出現在我的頭頂時,嚇了我一跳。


 


淚眼蒙眬地抬眼望去時,才發現他手裡還拿了一隻風箏。


 


大抵是風箏被掛在了假山上面。


 


見到我,少年的神情明顯一頓,隨後他很快轉身,下了假山,跑到我身邊來,似有些局促,上下摸了摸,卻愣是沒有摸出一方帕子,他急得撓頭,忽然靈機一動,將手中的風箏遞給我:「欸,送你風箏,別哭了。」


 


我怔怔地從他手裡接過風箏,是最常見的燕子的圖案。


 


那是我第一次收到旁人的東西。


 


也是我在深宮之中,感受到的少有的善意。


 


以至於在知道他是太子的伴讀後,懷揣著親近的心思常與他見面。


 


在我受了委屈時,總是他陪在我身側,想方設法地哄我開心。


 


伴隨著年歲漸長,到了及笄之年,少年郎風姿綽約,同飲甜酒時,艾慕悄然滋生。


 


可就在我想將心意訴之於口時,卻聽見太子皇兄與他提起我:「小五與你走得近,她也到了年紀,你也到了婚配的年紀,你可有意?」


 


聞言,我躲在樹後,袖子還藏著做了半個月的荷包,心髒撲通撲通亂跳。


 


有些怕聽見他的回答,又渴望聽見他的回答。


 


卻沒想到會聽見他說:「太子殿下別拿我尋開心了,我對五公主從來沒有那方面的意思。」


 


太子又道:「那如果要她去和親呢?」


 


我的心懸在了半空,指尖一片涼意。


 


和親?


 


難怪母後這幾日看我的眼裡總有淚光。


 


可,可我還有江修燭……


 


他定不會忍心我去的……


 


但所有的僥幸被少年的下一句話徹底打碎。


 


江修燭:「……食民之祿,是她應做的。」


 


說不清那一刻是什麼感受。


 


失落、難過伴隨著委屈如潮水一般湧上來。


 


那個荷包我最終沒有送出去。


 


在他出徵之後,父皇問我,願不願意嫁給沈瑜,我雖感驚訝,但想了想,堅定地說了願意。


 


原來老天還是眷顧我的。


 


比起遠嫁和親,嫁給沈瑜是再好不過的選擇。


 


10


 


回憶紛湧而來,如在當日,忽聞一陣輕咳聲,我回過頭,就見沈瑜不知何時又回來了,也不知他在那站多久了,烏發淡唇,雪衣青帶,光是站在那就足以吸引人的注意。


 


頓時將我的神思拉回現實,略感疑惑地問他:「你怎麼回來了?」


 


莫不是不會處理公務了?


 


陽光傾落下來,落在男人的臉上,像是鍍上了一層金光,他抿了下唇,徑直朝我走來,自然道:「已經處理完了,就想著回來陪你。」


 


這話一出。


 


不隻是我愣了一下,在場的人都目瞪口呆。


 


盼冬捏了一把彩歡的胳膊:「我是不是在做夢?」


 


彩歡疼得皺眉:「你掐自己啊!」


 


我眼睜睜看著男人行至跟前,還不待我開口說點什麼。


 


手中下滑的花灑被一隻修長的手接過去。


 


沈瑜從我手裡接過花灑,兀自替我澆花,神情淡定地問:「宮宴,我們一同去吧?」


 


嗯?


 


他也要去?


 


不過也屬正常。


 


我們到底成了婚。


 


我頷首:「好。」


 


見我點頭,男人眼底劃過暗光。


 


11


 


之後的日子裡我和沈瑜同吃同住。


 


但比起從前,他忙完公務就來陪我用膳,下了朝還會特意去買些我喜歡的吃食。


 


外人不知道他失去了一部分記憶,還當我們夫婦情深。


 


宮宴那日,母後派來伺候我的嬤嬤瞧見了,笑得合不攏嘴:「皇後娘娘原先還擔心呢,現下老奴也好回去稟告,公主殿下和驸馬感情好著呢。」


 


我抿唇不語,站在一旁的沈瑜輕笑著回:「能得公主為妻,是臣的榮幸。」


 


聞言,我微微眯起眼。


 


他現在的狀態似乎和剛醒來時候的狀態不太一樣。


 


是恢復記憶了?


 


似乎察覺到我的視線,男人微微偏過頭來,朝我笑了下。


 


他笑起來很好看,眼底的溫柔像是能溢出來。


 


我打消了疑心:「……」


 


換作之前的沈瑜,應當不會如此。


 


12


 


宮宴是在晚上。


 


好在公主府距離皇宮不遠,不過一炷香時間就到了。


 


因著今日是江修燭的接風宴。


 


才到宮門口,遠遠地就看見了江家人。


 


宮內不得騎馬,是以所有人都得步行。


 


人群裡,一道颀長的身影佇立在那,一身墨袍,梳著高馬尾,盡顯少年意氣,如鶴立雞群一般,格外惹眼。


 


「公主府的馬車到了!」


 


不知是誰喊了這麼一句。


 


那人瞬間轉頭,熾熱的視線直射過來。


 


我下了馬車,一眼就看見了那道目光。


 


時隔一年不見,江修燭黑了一些,本就介於少年和男人之間的氣質,多了幾分沉穩和S伐氣。


 


他疾步朝我走來,眼底的激動幾乎要滿出來,可礙於人多,隻得恭敬地拱手行禮:「公主殿下。」


 


我擺了擺手:「少將軍不必多禮。」


 


生疏的一句少將軍。


 


江修燭的神情微頓,順勢起身,張了張口,正欲說點什麼,就見馬車裡又下來一人。


 


旁邊有人衝沈瑜問安:「沈驸馬身子可大好了?」


 


沈瑜淡笑著回應:「多謝關懷,都好了。」


 


「驸、馬?」


 


聽見這個詞,江修燭的臉色瞬間變了。


 


13


 


像是不敢置信,江修燭目光順著沈瑜落在我身上,像是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連帶著臉上的笑容也僵硬了:「公主殿下成婚了?什麼時候的事啊?」


 


沈瑜走到我身側,自然地牽住我的手,回他:「今年開春的時候,隻可惜少將軍當時還在邊境,就沒有發去請柬。」


 


江修燭垂在一側的拳頭瞬間攥緊了。


 


可到底人多,他沒有什麼多餘的反應,又看了我一眼,見我沒有否認,眼底的光晦暗下來:「……原來如此。」


 


我淡淡別開了視線。


 


隻和沈瑜一同往裡走的時候,似乎有一道灼熱目光,如芒在背。


 


14


 


一整個晚宴,明明是江修燭的接風宴,但他卻一直在飲酒。


 


我注意到了,卻沒太在意。


 


時過境遷。


 


左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罷了。


 


身旁,沈瑜突然夾了一塊肉給我:「阿昭,嘗嘗這個。」


 


猝不及防聽見他的稱呼。


 


我的眉梢微挑,但沈瑜的神情自若,仿佛習以為常。


 


他生得太好看,溫柔下來時,很難讓人招架。


 


我沒拒絕,夾起來吃了。


 


卻沒看見不遠處,一個人SS盯著這邊的方向,眼尾都有些紅了。


 


「嘭」的一聲。


 


酒杯滾落在地上。


 


宮中的地面鋪了上好的毯子,酒杯落在地上,並沒有引起太大的動靜。


 


隻江修燭身邊的人有些意外,壓低了聲音詢問:「少將軍,您怎麼了?」


 


江修燭勉強將目光從刺眼的畫面中拔回來,卻沒應聲,拿起酒壺,仰頭猛灌了幾口,堪堪壓下心頭那滔天的悶痛。


 


15


 


宴會過半,推杯換盞時,長春宮裡來了人,讓我順路去母後宮裡請個安。


 


沈瑜本意要陪我同去,但父皇卻在此時向他問起江南之事。


 


他隻得應付,我本來也沒有要他陪我,隻告訴他我去去就回。


 


……


 


從長春宮出來約莫是半個多時辰之後的事了。


 


母後沒多說什麼,隻問了幾句沈瑜待我如何。


 


我回了一切安好,便沒了話。


 


盼冬陪在我身側,見我神思不屬,她是自幼陪在我身邊的宮女,哪裡不明白我在想什麼,輕嘆了口氣道:「皇後娘娘這些日子瞧著愈發憔悴了。」


 


是啊。


 


母後如今不過四十出頭的年紀,卻早生白發,眼尾的皺紋都比旁人要深些。


 


知道這話惹我傷心,盼冬連忙又補了一句:「不過好在還有太子殿下呢,咱們公主和娘娘都是有福之人!」


 


「或許吧。」


 


不知為何,我莫名有些不安。


 


我的那位太子哥哥,雖端方君子,可心性卻軟,而貴妃所生的三皇子野心勃勃,其他幾位皇子不顯山不露水,倒也不知實力如何。


 


正想著,走過長廊,正要回承禧殿,手腕卻忽然被人扣住,拽到牆角。


 


盼冬嚇了一跳,正要尖叫出聲,卻在看清眼前的人時,張著嘴,卻沒發出聲來。


 


半晌,她覷了我一眼,猶豫幾息,還是走到另一邊去。


 


我心中惱怒,正要斥她,可嘴卻被蒙住。


 


面前,男人高大的身影幾乎將我完全籠罩在陰影裡。


 


濃鬱的酒氣撲面而來。


 


黑暗裡,那雙凌厲的眸正直勾勾地盯著我,染著極致的痛色:「小昭,你怎麼能不要我了?」


 


「我不知少將軍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定睛看著江修燭,他眼底的情緒太深太濃,深濃到令我不解。


 


我不記得和他有這樣深的羈絆,年少時的傾慕,拒絕,自那一日起回到自己的軌道,各自婚嫁,各奔前程。


 


我並不認為有什麼值得他後悔的。


 


他好像是醉了,糊裡糊塗地說著:「你還在怪我狠心讓你去和親對嗎……我後悔了……」


 


和親?


 


我不曾去過和親。


 


我伸手推開他,他不設防,被我推開幾步:「你醉了。」


 


說罷,我轉身要走,可腰身卻被摟住。


 


湿熱的吻落在我的後脖頸:「我不介意你非清白之身……你知不知道,我是為了你才出徵的,你為什麼不等等我……」


 


他的話顛三倒四。


 


可還不等我發作,「嘭」的一聲。


 


身後的人登時倒地。


 


我回過頭,卻見沈瑜發了瘋一樣將他摁在地上狂揍,很快,兩人扭打在一起。


 


我瞬間怔住。


 


沈瑜怎麼會出現在這?


 


但現在這些都不重要,想到這是皇宮,連忙上前去拉沈瑜。


 


「沈瑜,別打了!」


 


聽見我的聲音,原本還在發瘋的人頓住了拳頭,他回過頭,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眼睛很紅,像是下一秒就可以落下淚來。


 


一種莫名的情緒在心中彌漫開來。


 


本能告訴我。


 


那叫心疼。


 


16


 


因著臉上受了傷,我命人去了宴會,言明沈瑜飲醉了酒,身子不適,和他先行回了府。


 


盼冬戰戰兢兢地跟在我身邊,欲言又止。


 


我暫時沒工夫理會她,同沈瑜一並回了主屋。


 


待他坐在桌邊,我瞧了眼他臉頰上的傷,拿了棉團沾了酒,給他消毒,他輕嘶了聲,垂著眼睫沒有看我。


 


我還當他是誤會了我和江修燭的關系,沉默了下,道:「我和江修燭……」


 


「我知道,你們沒關系。」


 


話音未落,就被他打斷了。


 


我訝然抬眼:「那你為何……」二話不說就衝上來打人?


 


雖然就算他不出現,我也會扇江修燭一巴掌就是了。


 


對上我的視線,沈瑜的眼神微暗下去,嗓音悶悶的,像是受了委屈的小狗:「你不舍得我打他?」


 


我:「……」


 


我失笑,可莫名覺得他這樣還有些可愛,隨口道:「自然不會,你才是我的驸馬。」


 


也不知這句話觸及了他哪根神經,原先還鬱悶的人眼底莫名綻放出光彩來。


 


他驀地伸出手,將我拉進懷裡。


 


我跌坐在他腿上,下意識攬住他的脖頸。


 


下一刻,感覺到有什麼火熱的東西抵著我的腿,我的神情一頓,抬眼去看。


 


男人的耳根紅得泣血,目光灼灼地凝著我:「我們圓房吧。」


 


我:「……」


 


或許是今晚的月色太好。


 


或許是那一眼的心疼。


 


我一時也顧不得太多,他失憶沒失憶,又或是別的什麼,隻想聽從本能。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