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8 ， 7 ……」

「姐姐！」

 

楚歡的腦海裡突然響起妹妹的聲音。

 

不行，媽媽還在病床上，妹妹還等著她回去。

 

「 3 ， 2 ……」

 

「對不起！」

 

楚歡流著淚，低聲嘶吼著，一把將匕首插進了少年的胸膛。

 

遊戲時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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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歡整個人像是虛脫了一般，茫然地看著四周。

 

少年看著胸膛上插著的匕首，微愣。

 

卻還是朝著楚歡，釋放了一個善意的微笑。

 

殷紅的鮮血浸湿了他的衣衫，少年緩緩倒下。

 

然而，事情卻沒有如同少年所說的那般。

 

幾分鍾的等待過後。

 

楚歡的屏幕上，血淋淋地出現了兩個字——

 

失敗。

 

少年，也沒有醒過來。

 

他的屍體，開始變得透明，最後幻化成了一團霧氣。

 

「為什麼？」

 

楚歡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BOSS 被抹S，挑戰者楚歡失敗，接替成為新 BOSS。」

 

楚歡的身體突然像是被束縛住，變得動彈不得。

 

她的嘴裡長出了獠牙，皮膚也變得慘白，體溫似乎在逐漸流失。

 

不知過了多久，等楚歡再次醒來，卻發現，自己變成了少年的模樣。

 

5、

 

森林逐漸長得茂盛起來，雲層將這個世界團團圍住，太陽被遮得密不透風。

 

這個遊戲世界，如同被詛咒了一般，變得陰森可怖起來。

 

小蛇變成了隻會吃人的巨蟒，小青蛙也成了渾身沾滿毒液的怪物……

 

凡是來挑戰的人，基本毫無例外，折在了黑暗森林。

 

很少有人能接近古堡，即便是幸運地到了邊緣，也會被一團黑色的霧氣，瞬間抹S。

 

直到，楚禾的到來。

 

第一眼看到楚禾名字的時候，楚歡的內心掀起了陣陣波動。

 

她能夠看到挑戰者的等級排名，也明白妹妹為了挑戰這關，不知付出了多少血汗。

 

就為了，替自己報仇吧？

 

楚歡獨自一人待在這個古堡太久了，已經忘卻了外面的時間。

 

看著屏幕裡，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龐，楚歡的眼角，似乎有些湿潤。

 

而楚禾為了通關，不知道看了多少場挑戰者在血腥瑪麗的遊戲直播。

 

將所有怪物的弱點，幾乎爛熟於心。

 

她知道，巨蟒的弱點在七寸，蛤蟆的痛處是肚皮…………

 

所以，當踏入黑暗森林的時候，顯得格外胸有成竹。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所有見到她的怪物，對她都沒有攻擊的意圖。

 

反而，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一路暢通無阻，眼前就是那所古堡。

 

很快，自己就能為姐姐報仇。

 

突然，一團黑霧湧現，楚禾瞬間警惕起來。

 

所以沒能看見，身後陌生男人漆黑的眼眸中，那熟悉的，洶湧而澎湃的，來自對親人的——

 

愛。

 

楚歡伸出手，想抱住許久沒見的妹妹，可是早已被遊戲規範化的她，遭到了系統警告。

 

「嘀，不得流露非遊戲常規情感，否則將會剝奪主意識……」

 

楚歡很早就知道這條規則。

 

所以，當挑戰者到來的時候，她努力扮演好作為 BOSS 應有的殘忍、可怖、陰森的模樣。

 

可是，楚禾的出現，擊碎了她內心的最後一道防線。

 

楚歡如此小心翼翼地偽裝著，或許這樣，或許像當初少年對自己的那般，隻要自己小心翼翼地，釋放出那份愛。

 

妹妹就能明白，這場遊戲通關的方法。

 

可是楚歡沒想到，妹妹的恨意如此濃烈。

 

當匕首扎穿胸膛的那一刻，楚歡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

 

眼神中，全是對妹妹的不舍。

 

「出現非遊戲常規情感，警告警告！」

 

楚歡的意識逐漸被剝奪，她的身體已經不受控制地幻化成一團黑霧，直取楚禾的性命。

 

「不要！」

 

楚歡狠狠掙扎著，用盡最後一絲意識，讓身體停下了動作。

 

「警告！嚴重違規！抹S宿主意識倒計時……」

 

瞬間，楚禾抓住時機，撿起地上的匕首，一把揮向 BOSS 的脖頸。

 

身首分離。

 

意識徹底消散前，楚歡望著楚禾，臉上一滴清淚劃過。

 

最後張了張嘴，沒了聲響。

 

……

 

我看著眼前的一幕，隻覺得心裡如同有萬根銀針在扎。

 

淚水止不住地往外流。

 

自己怎麼能這麼傻？

 

連自己的姐姐，都沒認出來。

 

怪不得，自己能毫發無損地走出黑暗森林。

 

我以為是 BOSS 將自己認成了姐姐。

 

可是沒想到，那個 BOSS 的體內，竟然還藏著姐姐的靈魂。

 

踏入黑暗森林之初，姐姐為自己驅散了所有的怪物。

 

帶著自己飛向雲層，穿過森林，臉上的溫柔微笑。

 

牽起手時，那像是對待珍寶一般小心翼翼呵護。

 

還有隱藏在漆黑的眼眸深處，那濃烈的愛意。

 

甚至，都沒注意到。

 

當初問 BOSS 是不是喜歡自己。

 

BOSS 嘴裡說「很愛」的時候，叫的是楚禾的名字。

 

到頭來，我和姐姐一樣。

 

差之毫釐，失之千裡。

 

落入了萬丈深淵。

 

……

 

6、

 

我不知道在暗無天日的地方，待了多久。

 

這片沒有白天黑夜之分的土地，如同無邊的牢籠，狠狠扼住人的咽喉。

 

無法呼吸。

 

「挑戰者 12792 ，失敗。」

 

「挑戰者 15663 ，失敗。」

 

……

 

我孤零零地坐在古堡的王座上。

 

等待著下一個挑戰者的降臨。

 

這次，我眼前的屏幕中，出現了一個女孩。

 

上面顯示，她是第 18992 位挑戰者。

 

名字叫蘇荷。

 

順著屏幕看過去。

 

一襲白色的裙衫，過耳的長發，懵懂的眼神中似乎有些無所適從。

 

我的腦海裡突然閃過，

 

一個不該被想起的人。

 

是不是當初，她也是這樣？

 

手無寸鐵，踏入了這無盡的深淵。

 

「讓她來見我。」

 

我的聲音瞬間傳到了黑暗森林所有地點怪物的耳朵裡。

 

本該在第一關大顯身手的巨蟒，聽到後悠悠躺下，開始閉目歇息。

 

蛤蟆趕緊跳出發臭的沼澤，蹦蹦噠噠地躲在草叢後面。

 

蘇荷走到哪兒，所有怪物像是躲瘟神似的，跑的跑，藏的藏。

 

直到，黑暗森林的盡頭。

 

她的面前，是那座許久無人涉足的古堡。

 

古堡的門被敲響，我的思緒才從遙遠的回憶中被拉了回來。

 

「請問，有人在嗎？」

 

蘇荷禮貌地詢問道，見許久無人應答，便悄悄推開了一條門縫。

 

露著一隻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著裡面。

 

「請問……」

 

未等蘇荷說完，我化作一團黑霧，瞬間移動到她的面前。

 

「小妹妹，有沒有人告訴你？亂闖進別人的地盤，是很危險的。」

 

霧氣散開，我站在蘇荷身後，在她耳邊喝道。

 

蘇荷顯然被嚇了一跳，整個人像受驚的兔子，往後撤了兩步。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隻想問一下，怎麼才能通關呢？」

 

蘇荷的聲音有些顫抖，眼神卻堅定地看著我，沒有絲毫動搖。

 

「為什麼要通關？」

 

我歪歪頭，朝她陰森地笑了一下。

 

「留下來陪我不好嗎？」

 

蘇荷似乎有些猶豫，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你很孤獨嗎？」

 

「孤獨？」

 

我仔細品味著這兩個字。

 

什麼是孤獨？

 

是每日每夜都坐在古堡裡發呆？

 

是面對著重復著挑戰者，讓他們在第一關就被吃掉？

 

還是，已經很久沒有人跟自己說過話了？

 

「不知道，我已經不明白什麼是孤獨了。」

 

我垂了垂眸，盡量掩飾內心的不安。

 

「其實我也很孤獨。」

 

蘇荷輕輕搭上我的肩膀。

 

「我爸爸媽媽很早就不在了，我隻有一個弟弟。

 

「可是他突然生病了，醫生說要很多錢。有時候我就坐在長廊上常常想，如果弟弟不在了，就隻剩下我一個人了，自己要去做什麼呢？」

 

我的肩膀上似乎被烙上了鐵，燒得滾燙。

 

「所以你來挑戰這個副本, 是想贏了獎勵，救你弟弟？」

 

蘇荷點了點頭。

 

我看著眼前女孩的臉，心裡卻升起了一個陰暗的想法。

 

「我給你一個機會。」

 

接著, 我從身後掏出一把匕首，遞給了蘇荷。

 

「來吧，刺入我的心髒，你就能通關。」

 

就像我當初那樣,

 

親手S了姐姐。

 

而她，將成為下一個自己。

 

我閉上眼, 腦海中閃過一些畫面。

 

過了這麼久，自己似乎都快記不清姐姐的樣貌了。

 

不過還好，或許很快，就能見到她了。

 

不知道姐姐在哪兒等著自己呢？

 

我扯了扯嘴角，苦澀地笑了笑。

 

然而, 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出現。

 

我皺了皺眉, 緩緩睜開眼。

 

卻看見蘇荷低著頭, 手上的匕首早已掉落。

 

「對不起, 我做不到。」

 

膽怯柔弱的聲音在空曠的古堡裡，顯得格外刺耳。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怒吼道。

 

「為什麼？

 

「隻要S了我, 你就能救你弟弟了！」

 

看到我如此怒不可遏的樣子。

 

蘇荷神情頓了頓，小小的身子突然上前，小心翼翼抱住了我。

 

「就算救了弟弟, 往後的一生，我也永遠都不會忘記我的所作所為。

 

「還不如，讓我陪著弟弟, 一起離開這個世界吧。」

 

蘇荷看了看左上角的倒計時, 距離遊戲結束還有五分鍾。

 

她應該馬上就要失敗了。

 

我的腦海中像是蹿過一股電流，整個人愣在原地，麻木了起來。

 

胸腔裡,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跳。

 

是什麼？

 

我用手捂住胸口，想再感受一次。

 

那熱熱地, 洶湧地，不可抑制地跳動。

 

忽然，我的腦海裡響起了系統的聲音。

 

「副本已被通關，所有人物進行重塑。」

 

周圍的環境開始漸漸變得透明。

 

腦海裡的一切似乎即將被抹去。

 

我看著自己快要消散的身體, 好像明白了什麼。

 

原來如此。

 

自己尋找了這麼長時間的答案，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自己和姐姐, 明明隻差一點, 就能夠救贖彼此。

 

真可惜啊……

 

漆黑的古堡裡，射進來一束陽光。

 

暖暖的，久違的, 光明的。

 

多麼突兀。

 

此刻，蘇荷視角的屏幕上，出現了一行字。

 

「恭喜你已通關 SSS 級隱藏副本, 獎勵將在隨後發放。」

 

蘇荷想要抓住自己，卻撲了個空。

 

「怎麼回事？不要……」

 

望著蘇荷驚慌失措的臉。

 

我笑了。

 

意識消散的最後一刻。

 

姐姐的臉，開始清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