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也不會在我跟了他六年之後，一聲不吭就瞞著我去跟別人訂了婚。

委屈的淚水不受控制地落下。

 

他怔了怔，用指背抹去我的淚水。

 

「溫以安，你哭什麼？你……還是在意我的，是不是？」

 

我推開他的手，冷笑：「我隻是瞎，可不是傻。」

 

一絲怒意攀上他的眉宇。

 

「我怎麼一直都沒發現你這人渾身是刺呢？你從前的那些溫柔乖巧都到哪兒去了？」

 

我扭頭望著窗外，拒絕再跟他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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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再說什麼，點火開車，向城區駛去。

 

景色飛快地後退。

 

等到車子重新停下來時，我才看清，他把車開回了那棟公寓。

 

我怒氣衝衝轉過頭來。

 

卻發現他正定定地看著我，慢條斯理地開始脫他的大衣。

 

然後，他俯身靠過來。

 

我毛骨悚然，後背緊緊貼著車窗。

 

「林嘉揚，你別亂來！我們已經分手了，你再對我怎麼樣，就是犯罪！」

 

「啪——」

 

安全帶鎖扣輕輕彈起來。

 

他氣笑了：「我放著現成的未婚妻不去睡，來對你犯罪？溫以安，你是對你的長相身材太自信了，還是覺得我瘋了？」

 

他一手拎著大衣，一手推門下車。

 

「跟我上去拿東西，你媽給你寄的冷面——不是想吃這口很久了？」

 

9

 

電梯緩慢上升。

 

林嘉揚在我身後，忽然開口。

 

「房子我不想賣了。」

 

我回頭看他。

 

他隻盯著面板上的數字，臉上閃過一絲柔和。

 

「你想回來，隨時都可以。」

 

我自嘲一笑：「不必了。免得打擾林少的新婚生活。」

 

「為了那張紙，你還要跟我鬧多久？有沒有那張紙，很重要嗎？」

 

「難道你覺得不重要？」

 

「……我爸跟我媽雖然有那張紙，可依然擋不住我爸在外頭風流。所以你覺得，那張紙重要嗎？那個葉欣冉，我雖然會娶她，但我可以跟你保證，對我們之間，不會有任何影響，這難道還不夠？」

 

「所以，你要成為你爸那樣的人嗎？」

 

他的臉色倏然變得慘白。

 

我轉過頭來閉上了眼睛，覺得好累。

 

那張紙或許沒那麼重要。

 

可是，名分很重要。

 

我可以不是誰的妻子。

 

但絕不能成為誰的情婦。

 

「叮——」

 

我踏出電梯。

 

「沒什麼好說的了，林嘉揚，我拿了東西就走。」

 

他深呼一口氣，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句。

 

「你可真他媽倔！」

 

時隔一個月，重新踏進這間公寓，一切都還是我離開時的樣子。

 

就連我那雙粉色絨絨拖鞋，也依舊好端端和他那雙藍色的一起，並排放在鞋櫃的下面。

 

眼睛又酸澀起來。

 

我搬來的第一天，他就買了一對情侶拖鞋放在門口。

 

我的是粉色，他的是藍色。

 

還有那對戒指，也是情侶的。

 

他之前明明還笑過那些穿情侶裝的人，說他們好土。

 

我看著他把那雙粉色的拖鞋放在我腳下，然後換上藍色拖鞋走進屋子。

 

腦子一熱，衝動的話脫口而出。

 

「如果你愛我，就別娶她。」

 

他的身形頓了頓，背對著我沒有回頭。

 

「溫以安，我們今年二十八了，不是十八。還談什麼愛不愛的，不覺得很幼稚嗎？我隻能說，隻要你願意妥協，我們就不用分手。」

 

我SS咬著唇，巨大的羞恥感快要把我淹沒。

 

他轉身從廚房裡抱了一個大箱子出來。

 

「南城不是臨海那種小地方，這兒什麼都有。這點東西，怕是還沒有郵費貴。

 

「還有這一大包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有股說不上來的難聞氣味。」他用腳踢了踢地上一個袋子，臉上嫌棄的表情很是分明，「跟你爸媽說，以後不要再寄這種奇怪的東西過來了，我現在覺得整個房子裡都是這種怪味兒。」

 

我緊緊盯著地上那個袋子，眼前有些模糊了。

 

我低聲開口：「你說的這包黑乎乎、很難聞的東西，是我媽前幾天特意去給你抓的中藥，給你調理失眠的。」

 

我走進去，把袋子扔進大箱子裡。

 

「不過現在，用不著了。」

 

他的神情帶著些錯愕。

 

箱子很重，我抱起來有些吃力。

 

他忙伸手扶了下：「我幫你……」

 

「用不著。」我冷聲打斷他，向外面走去。

 

走到門口，我又停下。

 

「林嘉揚，你永遠不明白，為什麼我在什麼都能買到的南城，我媽還要寄這些不值錢的東西給我；你也無法想象，我媽是如何在滴水成冰的天氣裡，冒著雪，騎著小電瓶，穿越大半個臨海去給你抓藥——愛這種東西，你沒有，所以你永遠也理解不了。你可以不認同，但請你永遠不要輕視。」

 

我關上門，將那個欲言又止的林嘉揚，徹底隔絕在了我的世界之外。

 

10

 

離開南城那天，正好是小年夜。

 

我在候機室正刷著手機，忽然聽到旁邊一陣輕微的騷亂。

 

有人小聲感嘆：「哇，好帥氣的男女哦！」

 

我好奇地抬頭看去。

 

林嘉揚和葉欣冉，穿著利落的職業套裝，滿臉嚴肅地低聲交談著。

 

他們身後跟著各自的助理和秘書。

 

一行人行色匆匆地走進大廳。

 

跟他四目相對的瞬間，我垂下了眼睛。

 

沒幾秒，一雙精致锃亮的男士皮鞋出現在我眼前。

 

林嘉揚在我身旁坐下。

 

「出差？」

 

「……嗯。」

 

「我也是。」

 

「哦。」

 

「……北島那個項目出了點問題，我這幾天一直在忙那邊的事，沒顧得上找你。葉家也有投資那個項目，所以我今天才會跟葉欣冉一起飛北島。」

 

「你不用跟我解釋這些，你們的事，跟我無關。」

 

他深吸一口氣，提高了聲調：「溫以安，我已經一再跟你低頭了，你能不能別不識好歹？」

 

我平靜地抬眼看他。

 

「你所謂的低頭，就是像現在這樣，大庭廣眾之下對我惡語相加嗎？

 

「林嘉揚，前面的六年，我們一直相安無事，是因為我一直在包容你。我知道你內心敏感缺愛，所以我從來不會跟你耍小脾氣，讓你來哄我；也從來不開口向你提任何我覺得可能會過分的要求，讓你為難；更不會在你動輒出差好幾周甚至一兩個月的時候，抱怨你沒有時間陪我。

 

「平穩順利的感情經歷讓你覺得，女人，也就是這麼回事兒。哪怕你跟別人訂了婚，但你身邊還給我留著位置，我就該懂事一點，待在你給我留的那個位置，像過去的六年一樣，繼續將你捧在心尖上。

 

「你所認為的我的溫柔乖巧，全都建立在我的忍耐退讓之下。你從來不問問我，我要的是什麼。」

 

這是我們分手的一個月以來，我跟他說得最多的一次話。

 

我第一次從他臉上看到了茫然的表情。

 

廣播適時響起。

 

我站起身：「我該去登機了。再見。」

 

擦肩而過的時候，他握住了我的手腕。

 

「溫以安，你要的，是什麼？」

 

他的聲音很輕，縹緲得像是一陣風。

 

「……是平等，是尊重，是往後餘生，皆是唯一。」

 

手腕上的溫度忽然消失了。

 

我拎起行李箱，頭也不回地走向了登機口。

 

11

 

回到臨海後，在家休息了一天就馬上去了分公司報到。

 

年前把這邊的事情理順了，年後就可以正式開始開展業務了。

 

這天，我正在準備年前最後一次會議事項時，林嘉揚給我打來了電話。

 

電話裡，他的聲音嘶啞低沉。

 

「為什麼騙我？那天在機場，你說了謊。你根本不是出差，你是申調回了臨海。」

 

「……你怎麼知道？」

 

回臨海的事，我隻告訴了姜媛一個人。

 

但她答應替我在林嘉揚面前保密的。

 

他深吸一口氣：

 

「我的電腦上，還登錄著你的郵箱，我看到了那封調職申請通過的郵件……」

 

既然如此，我也坦然承認了。

 

「是，我確實申調回臨海了。我父母年紀越來越大了，我想離他們近一點，方便照顧。」

 

「把他們接到南城，不行嗎？為什麼你要走？」

 

我笑了笑：「他們不會習慣的。再說，南城生活成本太高了，對我們三個來說都會是一種壓力。回臨海，對我們來說是最優選擇。」

 

「我可以跟你一起照顧……」

 

我打斷他：「林嘉揚，你憑什麼？」

 

「……那我呢？溫以安，你不要我了嗎？」

 

隔著電話線，我隱隱聽出了他的情緒有些失控。

 

「冷靜一點。林嘉揚，不要再無理取鬧，我們已經分手了。」

 

那頭忽然沉寂下來。

 

幾秒鍾後，他掛斷了電話。

 

我看著暗下去的屏幕，甩甩頭，再次提起精神投入到被打斷的工作中去。

 

……

 

會議一直開到了將近九點。

 

我揉著酸痛的脖子回到辦公室時，才發現手機上有十幾個來自趙尋的未接來電。

 

我回撥過去，是姜媛接的。

 

她那邊有含糊不清的吵鬧聲。

 

姜媛走遠了一點才跟我說：「是林嘉揚，他喝多了一直叫你的名字，趙尋讓我給你打電話，我沒打。」

 

我抿抿唇：「哦，我還以為有什麼重要的事。這樣的話，那我掛了，你們陪他……」

 

電話忽然被人搶了去。

 

趙尋說得又急又快：「嫂子你別掛！你不是不知道，他的胃，根本喝不了那麼多酒！我求你了，你勸勸他吧！」

 

我頓了下：「趙尋，或許你應該打給葉欣冉。我跟他，已經沒關系了。」

 

「他是因為你才喝成這樣的！他跟那個葉欣冉，隻是協議結婚！」

 

趙尋猛地吼出聲。

 

我也愣了。

 

「什麼意思？」

 

「原本我哥不讓我說的，可我覺得，這事兒必須得讓你知道！嫂子，你也清楚吧，他爸爸在外頭，有很多情婦，他媽媽也是因為這些事，年紀輕輕就鬱鬱而終。」

 

「嗯。」

 

「不過你不知道的是，他爸爸還搞了個私生子出來。」

 

這事林嘉揚倒是從來沒跟我說過。

 

「那個私生子野心大得很，攀上了高枝，竟想把整個林氏都吞下來。我哥也是沒辦法，才決定跟葉家合作，以一樁婚姻，換葉家的助力。他根本就不喜歡那個葉欣冉！他喜歡的，一直都是你啊！」

 

胸口處泛起細密的疼痛。

 

我從未想過，我跟林嘉揚的分手背後，居然是因為這麼狗血的原因。

 

但無論有再大的隱情，我跟林嘉揚，也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趙尋，你們送他回家吧，照顧好他。其他的，我無能為力。」

 

趙尋愕然，語氣裡全是不可置信。

 

「即便你明知道他有苦衷，你還是選擇離開他？你會不會太狠心了一點？」

 

我澀然開口：「所以你希望我怎麼做呢？興高採烈地回到他身邊，做他永遠見不得光的小三？」

 

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一陣粗重的喘息聲。

 

「溫以安，是我。如果……如果我說我愛你，你願意……等我兩年嗎？」

 

話音一落，電話兩端的我們都沉默了。

 

我們相識十年，在一起六年。

 

林嘉揚沒跟我說過這三個字。

 

若是從前，我聽到他跟我說他愛我，我一定高興瘋了。

 

但如今，我隻覺得悵然。

 

哪怕他愛我，卻依然是有條件的。

 

過了好久，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在感情裡，被人當作選項，其實是一件很可悲的事。但，不被選的那個，恰恰才是幸運的。

 

「林嘉揚，當你為了林氏的所有權而選擇放棄我去聯姻的時候，你就該明白，我們不可能在一起了。」

 

12

 

放假之後，我過了兩天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

 

關於我在南城的故事，關於和林嘉揚之間的過往。

 

爸媽默契地選擇沒有問我。

 

隻是每天沉浸式投喂，每頓飯六個菜起步，企圖用無數美食填補我心上的情傷。

 

這是我在我媽手機上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