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最後還是咬著下唇搖了搖頭。

「你去吧，我在家裡等你。」

 

12

 

同事們已經在海灘邊架起了燒烤架。

 

我本來在旁邊幫忙。

 

幾個女生過來拉我一起下水玩。

 

我沒頂住誘惑，放下手中的烤串，跟著她們一起去海邊。

 

一個人指著我脖子上的海螺。

 

Advertisement

「溫言，你什麼時候撿的海螺啊？」

 

「之前別人送的。」

 

幾個人揶揄地笑。

 

「誰送的啊？還掛脖子上。」

 

江淮當初把海螺給我。

 

我就把它放在了梳妝盒裡。

 

後來他就給我編了繩子，把海螺串起來給我戴上。

 

「你要隨身戴著，不然想我的時候怎麼召喚我。」

 

我摸了摸海螺，雖然我一次都沒用上它。

 

現在的氣溫已經不是很熱了。

 

剛下水，冰涼的觸感讓我激靈了一下。

 

站在原地適應了一會兒溫度，才敢跟著她們一起下去。

 

同事們的遊泳技術都很不錯。

 

很快，幾個人就隻能看見模糊的身影。

 

我原本沒想遊泳，所以就隻在靠近岸邊的地方遊了一會兒。

 

準備上岸的時候，卻突然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

 

在水裡，沒有踩踏實地的真實感。

 

我立刻就隨著水浪的方向蕩了出去。

 

我很快調整狀態，手腳並用，想要先浮出水面。

 

很快，又是一股浪過來。

 

同時腿上像是纏上了什麼東西，拉著我一直向下墜去。

 

不會這麼倒霉吧。

 

這麼淺的地方也能被水草纏住。

 

心中有些著急，但附近一個人也沒人，找不到人呼救。

 

不知道是不是一直被水草纏住的原因，腿上隱隱有抽筋的感覺傳來。

 

我掙扎了半天，力氣也用完了大半。

 

大腦開始缺氧，肺部的疼痛感傳來。

 

忽然眼前飄過一個小小的海螺，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一把抓住，放在口中吹響。

 

我感覺自己撐不了多久了。

 

也不知道江淮能不能趕來。

 

不過就算趕不來救我，也能有人給我收屍。

 

腦袋越來越昏沉。

 

眼前模糊，我再也撐不住暈了過去。

 

13

 

「溫言！溫言！」

 

耳邊不停地有人叫我的名字。

 

胸口傳來按壓的感覺。

 

嗓子一陣刺痛，我咳出來一口水。

 

意識也漸漸清明。

 

睜開眼，天上已經紅霞映日，和海水連成一片。

 

「總算醒了！」

 

「溫言你沒事吧？怎麼一個人遊到這麼遠的地方呀？」

 

「要不要送你去醫院再檢查檢查？」

 

我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周圍。

 

過了一會兒之後才想起了先前在水中瀕S的恐懼。

 

「我怎麼在這裡？」

 

「哎呀，你溺水了，還被衝到了這麼遠的地方，幸好剛剛有個小朋友過來叫我們，我們才找到你。」

 

我看了看自己的左腿。

 

被海草纏住還能自己被衝上岸？

 

而且我昏迷過去前吹了海螺，江淮還沒趕到嗎？

 

伸手摸上脖子，空空如也。

 

「我的海螺呢？」

 

眾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是不是剛剛在海裡被衝走了啊？我們找到你的時候你脖子上好像就沒東西。」

 

我有些失落。

 

要是真被衝走了，現在肯定也找不到了。

 

海這麼大，找一個小小的海螺，無異於海底撈針。

 

最後在同事的陪同下，還是送我去醫院檢查了一遍。

 

「身體沒有大礙，就是嗆了水需要好好休息，還有腿上的擦傷也要注意，最近不要碰水，小心感染。」

 

醫生叮囑完，又讓護士給我處理了腿上的傷口。

 

腿上有一個細長的傷口，泡了水，邊緣已經泛白。

 

看起來像是被什麼東西勒出來的。

 

我又想到海裡像是被水草纏住的觸感。

 

勒得這麼深，我是怎麼自己上岸的？

 

從醫院出來，打車回了家。

 

門打開，江淮沒有像往常一樣迎出來。

 

我把房間都找了一遍，沒有人。

 

直到走到廚房，看見裡邊還擺著處理到一半的海鮮。

 

廚房有些亂，東西擺得亂七八糟的。

 

江淮有潔癖，平時處理完肯定會收拾得幹幹淨淨。

 

現在的樣子更像是處理到一半就匆忙離開了。

 

我翻出手機，給他打過去，沒人接。

 

手摸上脖子，才想起來海螺已經丟了。

 

坐在沙發上一直等到凌晨兩點，江淮一直沒有回來。

 

我坐立不安。

 

如果不是廚房的一堆爛攤子，我甚至都要懷疑江淮是不是真的存在過。

 

他就像是突然從海洋館消失一樣。

 

隻不過這次是突然從我家消失。

 

13

 

一連幾天，江淮都沒有再出現。

 

海洋館裡丟失的那條虎鯨也沒有回來。

 

電話打不通，他送的海螺也不見了。

 

就像這個人從沒出現過。

 

我照常上班，現在家裡有了空調，夜晚不需要他的出現我也可以睡個好覺。

 

隻是偶爾看到空蕩蕩的廚房。

 

總會想起曾經在裡邊忙碌的人。

 

連續一個月，我每天下班都會去海邊坐一會兒。

 

除了海洋館，研究院，我能想到的唯一還和江淮有聯系的地方就是大海。

 

我從最開始的茫然若失。

 

後來在書櫃裡發現了一本筆記本。

 

【我變成人了，我想和溫言回家。】

 

【我想待在她身邊，我討厭別人欺負她，如果我真的是人……】

 

【她終於發現之前每晚抱著的人是我了。她好像受了驚嚇，今晚不讓我進房間了。】

 

【今天走路上被攔住，老板娘說去見喜歡的女孩子要帶一束花。溫言……是我喜歡的女孩子吧？嗯！我很喜歡她摸我，想讓她摸一輩子。】

 

【今天做實驗的時候想到溫言，如果實驗成功，我是不是就能永遠留在她身邊了？】

 

【溫言不喜歡我去海洋館，我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現，好像他們說的『小三』。】

 

【溫言說她吃膩海鮮了，可是我隻會做這些，人類的飯好難做，我要多學幾種菜了。】

 

我才知道每次我洗完澡出來，都看見江淮坐在桌邊，原來是在寫日記。

 

他想要一直留在我身邊。

 

肯定不會一言不發地離開。

 

夕陽落入海平面。

 

天色漸暗。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

 

剛走了幾步，有人從身後叫我：「喂！你東西掉了。」

 

我轉身，腳邊被踢開的沙子裡正靜靜躺著一個海螺。

 

紅色的繩子穿著。

 

我蹲下身，顫抖著手把海螺撿了起來。

 

一瞬間，又失望了。

 

這不是江淮給我的那個。

 

那個海螺上的紋路我記得清清楚楚。

 

正想把這東西交到失物招領處。

 

視線掃過繩結處。

 

十字結不算美觀，一看就是手藝不太熟練的人編的。

 

打結的方式和之前江淮給我編的那根一模一樣。

 

「這個看起來最簡單，等我學會了新的給你編個更好看的。」

 

我捏緊手中的繩子。

 

這個海螺是什麼時候到了我腳邊的呢？

 

之前竟然一直沒有注意。

 

目光在海灘上四處搜尋。

 

但是現在天色已經暗了，原本還在海灘上的人很多也都回去了。

 

遠處看過去模糊不清。

 

「江淮！」

 

「江淮！」

 

我對著海邊叫他的名字。

 

海面平靜，沒有掀起一絲波瀾。

 

我把海螺放在嘴邊。

 

江淮說過, 我吹響海螺他就會感應到。

 

雖然不知道這一隻是不是也有同樣的功能。

 

海螺吹響了，我又在海邊等了半小時，依然不見江淮的身影。

 

轉身剛走了兩步。

 

突然似有所感, 回頭，面前的海面雖然還漆黑一片看不清楚。

 

我卻聽到了隱約的水聲。

 

腳步不受控制地朝著海邊走去。

 

腳下步伐越來越快。

 

不知道怎麼了, 眼淚模糊了視線。

 

好像有什麼失而復得的東西要回來了。

 

腳上已經感受到了海水的冰涼。

 

卻沒有看到以為會出現在這裡的人。

 

難道是我的感覺出錯了？

 

海面突然有水花濺起，一隻虎鯨躍出水面。

 

像以前在海洋館每次表演時一樣。

 

隻是這次他沒有完美地落回水裡, 而是重重地砸了下去。

 

我嚇了一跳。

 

雖然看不清, 可我知道那就是江淮。

 

我往海裡又走了幾步，虎鯨也終於遊到了淺灘。

 

到了沙灘上, 他已經變回了人的模樣。

 

「江淮！」

 

「你終於回來了……」

 

我上去一把抱住他，直到這一刻我才知道原來這麼想他。

 

「咳……你叫我, 我就來了。」

 

江淮的聲音雖然盡量平穩，可我還是聽出了一絲顫抖。

 

鼻尖也嗅到了濃鬱的血腥味。

 

「你受傷了？」

 

我立刻摸出手機，打開手電筒。

 

才發現他身上有不少的細小的傷口。

 

可是這些傷口不該發出那麼濃鬱的血腥味啊。

 

我跑到他身後。

 

發出一聲驚呼。

 

江淮的背上一整片血色。

 

那血色還在不斷湧出來，消散進海水中。

 

14

 

我坐在手術室外焦急地等著綠燈亮起。

 

江淮離開的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呢？

 

直到被醫生推出來, 我衝上前握住江淮的手。

 

他原本緊皺的眉頭都舒展了開來。

 

護士在旁邊驚奇道：「你比麻藥還起作用呀！他可能體質特殊，麻藥竟然對他不管用。」

 

手上握得更緊了些。

 

江淮對我扯起嘴角, 露出一個笑。

 

「摸摸就不疼了。」

 

護士交代了注意事項後離開。

 

病房隻剩下我和江淮。

 

我終於有機會問出心中的疑惑。

 

「我溺水那天, 你去救我了吧？」

 

江淮像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臉上表情抗拒，不願意說。

 

「江淮！我有知道的權利, 不然下次我不會等你回來了。」

 

江淮被我的話嚇到，臉色怔忪。

 

「不會有下次了, 我不會再回去了。」

 

江淮的聲音很輕。

 

我一直覺得他應該是喜歡海的。

 

可沒想到他也會懼怕海。

 

「原本是有很多同類可以變成人的，後來不知道為什麼, 數量越來越少。」

 

「到我這一輩，就隻有我可以長時間維持人形。所以我被當作異類, 他們都想研究我身上有什麼不同。」

 

「後來我躲去了海洋館，遇到了你。」

 

「我想變成人, 待在你身邊。」

 

「那次你會溺水也是因為他們發現了你身上帶著我的氣味，我太久沒回去了，他們以為我要脫離掌控了，就把我抓了回去。」

 

江淮眼睫闔上。

 

「這次我是真的叛逃了，再也回不去了。」

 

沒想到江淮身上還有這樣的故事。

 

我以為他隻是貪玩的小孩，不願意回家。

 

原來那個家也會讓他恐懼。

 

「溫言, 我隻有你了, 我可以永遠和你生活在一起嗎？」

 

江淮的眼角還掛著淚。

 

微紅的眼圈和病號服更襯得他本就失去血色的身體透著股脆弱。

 

沒人能拒絕。

 

我也不能。

 

「好。」

 

15

 

「溫言, 糖醋排骨你喜歡吃嗎？」

 

「今天再做個土豆牛腩好不好？」

 

「吃完飯我們去聽音樂會吧！」

 

「……」

 

我坐在沙發上，聽著廚房裡歡快的聲音。

 

一度懷疑那個躺在病床上的病弱美少年隻是我的錯覺。

 

出院後江淮的心情就肉眼可見的轉晴。

 

對人類的食物也有了熱情。

 

甚至開始看電影，聽音樂會, 參加同事聚會……

 

之前的他更像是誤入人類世界，卻隻專注研究的江淮。

 

那現在, 他應該是真正地開始融入了。

 

隻除了一件事讓他不滿意。

 

「你幹嗎關空調？」

 

「有了空調你就不抱我了！」

 

江淮委屈地控訴。

 

「你現在好熱, 不想抱你。」

 

「我剛剛去吃冰了，你抱抱……」

 

我還沒伸手去抱他，已經被他抱在了懷裡。

 

江淮的體溫一直要比我低很多。

 

他剛貼上來就讓我打了個寒戰。

 

「我明天就找人把空調拆了，這樣你就願意抱我了。」

 

「你以前抱我抱得可緊了, 一點都不像現在這麼敷衍。」

 

「你摸摸，我最近有好好鍛煉，是不是手感比以前還好？」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