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知道為什麼，他看我的眼神裡居然藏著幽怨。
我都忍不住要懷疑是自己眼花了。
「喂，你這什麼眼神？我還沒怨你呢，你有什麼好怨的？」
「你不懂。」顧川一臉深沉地搖頭，「你根本不懂我有多難過！有多恨！」
「神經病。」
眼看直播即將開始，我連忙站在了距離他最遠的位子。
來之前我隻知道嘉賓有顧川，直到這一刻才發現，蕭月居然也是其中一員。
她躲著鏡頭問我：「你居然來參加戀綜？弟弟不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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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遲鈍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她是在說顧炎。
「講什麼鬼話？我都說了，那是學弟，思想別這麼齷齪好嗎？」
蕭月捂著嘴：「好好好，學弟學弟，不知道你是真傻還是裝傻，他看你的眼神可算不上清白。」
第一個環節開始時，我的腦子裡還全都是蕭月的那句話。
「他看你的眼神可算不上清白。」
顧炎嗎？
他的眼神跟小貓一個樣，哪裡不清白了？
因此，當三張默契大挑戰的畫紙放在我面前時，我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手已經指向了那隻簡陋的貓咪畫像。
「姜夏，顧川一組。」
聽到這個結果，我想S的心都有了，忍不住上前問顧川：「你學貓叫那視頻都被人做成表情包了，怎麼還畫貓啊？」
顧川梗著脖子：「我樂意，你管我！」
7
我這句話一出來，節目直播彈幕飄瘋了。
【服，牛還得是姜夏牛。】
【貼臉開大，也就她幹得出來哈哈哈。】
【哈哈哈哈誰懂顧川的表情啊，笑得我滿地拉屎！】
【好好好歡喜冤家，不是我說，姜夏啊，你就從了他吧！】
很快到了趣味活動環節。
兩人三足，我們的腳永遠邁不到一塊去。
你畫我猜的時候就更離譜了。
我畫閏土刺猹，他猜母夜叉。
我畫眼保健操，他猜盲人摸象。
我畫智齒，他猜蟲牙。
忙活半天，一分沒得，節目效果倒是拉滿了。
蕭月早在旁邊笑瘋了，自己和隊友的流程都不管了，捂著肚子問我：「你倆剛剛分組時候的緣分呢？」
我按了按太陽穴：「別說了，孽緣。」
直播拍攝中途休息十分鍾。
導演組說大家可以自行活動，攝像機接下來十分鍾會關掉。
我放松下來，整個人癱在椅子上。
剛打算閉目養神一會兒，忽然發現周圍不太對勁。
幾個嘉賓和工作人員拿著手機竊竊私語，時不時還看向我這邊。
蕭月更是直接跑到我面前：「喲喲喲，還騙我是學弟呢，又是喝咖啡又是逛貓咖的，你倆就差抱一起親嘴了！」
我一骨碌坐起來：「什麼意思？」
「你沒看微博啊？」蕭月把手機遞給我，「喏，李大嘴把你倆拍了。」
我接過手機，映入眼簾的幾個大字「姜夏戀情曝光，與小奶狗深夜相會」。
下邊是我和顧炎在貓咖的圖片。
我握著逗貓棒，顧炎伸胳膊從身後護住我，明明是怕我磕到貓窩的角，借位一拍倒像是親昵的擁抱。
我們一起逗貓玩，也能拍出鼻尖相碰的曖昧火花。
我忍不住向蕭月吐槽：「我就一小糊咖，他不去拍頂流，盯著我幹嗎啊？服了。」
蕭月拍拍我的肩膀：「頂流總有空檔期，營銷號可是每天都有指標的，自認倒霉吧！」
看著照片裡顧炎被拍得清清楚楚的臉，我小聲嘟囔：「我倒是沒什麼，可他算是被我牽連了。」
8
「姜夏！」
我剛打開微信打算向顧炎解釋一下，忽然聽到有人叫我。
抬眼一看，顧川沉著臉走到了我身邊。
他嘴巴動了動，忍了許久的話終於說出口：「你要玩弄感情就玩弄我的，別玩弄我弟，他還是個孩子啊！」
啊？我？玩弄感情？
腦子靈光一閃，我忽然理清楚他說的關系，眼睛頓時瞪得老大：「你是說，顧炎是你弟？！」
「咳咳，咳咳！」
蕭月忽然走到我們身邊，手握成拳放在嘴邊，連著咳了好幾下，然後抬頭望天：「那個，十分鍾過得可真快啊。」
經她一提醒，我這才發現，導演組的鏡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懟向了我們。
我往後退了好幾步，和顧川拉開距離，小聲問蕭月：「攝像頭什麼時候開的？我倆剛剛說的話沒被錄進去吧？」
蕭月同情地望向我。
一個眼神，已經什麼都不用說了。
我心如S灰。
顧川看起來比我還崩潰。
直播被迫中斷。
顧川在錄制現場發瘋：「導演，你們怎麼能這樣啊？錄制開始也不提醒一句，我們說的可是和節目無關的話，這不是侵犯了我們的隱私嗎？」
網友在彈幕發瘋。
【什麼！姜夏的緋聞男友是顧川他弟弟！】
【顧川不是孤兒嗎？什麼時候有個弟弟了？】
【笑瘋了，要玩弄感情就玩弄我的哈哈哈哈，顧川你很迫不及待啊！】
【你們在說李大嘴拍的那個卷毛小奶狗？我嘞個豆，老顧家這是什麼絕世基因！】
【不是說顧川暗戀姜夏嗎……那現在這算什麼情況？兄弟搶妻？】
【姜夏這S丫頭命真好，兄弟兩個全是大帥哥！】
【隻有我注意到顧川的話嗎？他說他弟還是個孩子，該不會未成年吧？姜夏你……】
我腦殼都要炸了。
9
這綜藝拍不了一點。
攝像頭再次打開時，幾個嘉賓都心不在焉，我和顧川強裝淡定，勉強給節目收了個尾。
剛坐上保姆車，周姐一個緊急電話就打了過來。
「夏夏？什麼情況？你真和顧川他弟談了？」
「還沒。」
「那就好。」她剛松了一口氣，忽然又反應過來，「等等！什麼叫還沒？」
我抿著嘴笑：「就是有趨勢，有想法，在曖昧，發展中。」
她沉默了幾秒，隻問了一個問題：
「他不是未成年吧？」
我解釋：「成年了，他也是京大的，現在大三。」
「行。」掛斷電話前，周姐說，「你自己悠著點。」
從通話界面退出來，我才發現，顧炎半個小時前給我發了消息。
半小時前？
那不就是我們直播的時候嗎？
點進去一看，短短三句話讓我目瞪口呆。
【姐姐，我不小了。
【有資格愛你的。
【別聽我哥亂說，盡情玩弄我吧。
【貓貓捂臉.jpg】
這小子，哪學的這些？
我正尋思著怎麼回他，聊天框又彈出了一條新消息。
【姐姐現在忙嗎？我想見你。】
10
我全副武裝地出門，在街角和同樣全副武裝的顧炎碰面。
他穿著黑色連帽衛衣，倚在牆邊，小卷毛被帽子蓋住，還特意戴上了口罩。
看著他這副模樣，我又好笑又愧疚。
「對不起啊，連累你啦。」
「姐姐不要說對不起。」顧炎眉眼彎彎，「能和姐姐一起被提起，我很開心。」
他望著我，那雙漂亮的眼睛裡隻有我的影子，意思再明顯不過。
我驟然紅了臉。
沒想到居然有被弟弟撩到的一天。
我生硬地轉開了話題：「沒想到顧川會是你哥哥。」
「姐姐怪我嗎？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隻是怕你會因為他而疏遠我。」
他小聲說：「其實，上次綜藝裡拍到的那些海報和雜志都是我的，和我哥沒有關系。
「從校慶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喜歡你了。
「喜歡到加了聯系方式後一整晚都沒睡著，不停地翻著朋友圈動態，又忍不住反省自己的行為是否有些奇怪。
「喜歡到逐字學習那些曾經不屑一顧的聊天話術，還特意找角度拍腹肌，隻因為室友的一句『她是大明星啊，見的男人多了，你得先讓她記住你才行』。」
少年纖長的睫毛垂下，看起來可憐又卑微，像隻淋了雨的小貓：「這次是個誤會，但以後如果姐姐真的要談戀愛的話，可以考慮一下我嗎？」
寂靜的街角，我聽到怦怦的心跳聲。
我清了清嗓子：「其實，我已經在考慮了。」
看到他驚喜地抬起頭，我忽然壞心思地想逗逗他。
「那現在，你可以說一說自己的優點，來推動考慮進度。」
顧炎神情凝滯了幾秒，腦子飛速轉動。
「有腹肌，姐姐好像挺喜歡。
「個子高，和姐姐站在一起應該蠻和諧。
「戀愛經歷為零，但是我在網上看了很多案例，絕對不會有任何惹姐姐生氣的直男行為。
「雖然可能沒姐姐掙得多，但是養得起姐姐，堅決不吃軟飯！」
他一口氣說了好幾條，似乎覺得不太夠，在最後又弱弱地問了一句：「和姐姐一個學校畢業，能作為加分項嗎？」
從他開口的那一刻，我嘴角就沒壓下來過。
實在想不通顧川那個毒舌男為什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弟弟。
「可以啊。」我定定地看著他，主動牽起身側的手，「很高興地通知你，現在進度拉滿了，送我回家吧，小男朋友。」
11
【在談，是弟弟但已成年，雙向喜歡，謝謝大家的祝福。】
直播崩掉的第二天，我官宣了。
反正公司是自家的，周姐也由著我。
粉絲就更不必說了，早在剛出道的時候我就向他們承諾過，談戀愛一定會公布的。
因為最近正受關注，微博一發出去，立刻冒出了無數條評論。
【？有人祝福了嗎你就謝。】
【虛假的姜夏：謝謝大家的祝福。真實的姜夏：請大家自覺祝福我。】
【所以是姐弟戀嘍？好奇弟弟多大啊？】
【老婆被搶走了我真的哭S。】
【為什麼不選顧川！為什麼為什麼！我嗑的 CP 終究還是 BE 了，已黑化。】
【隻有下船 CP 粉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查到了，顧炎，京大金融系大三，姜夏好像也是京大畢業的，這純純近水樓臺先得月啊。】
【卷毛小狗還不錯，夏夏幸福就好~】
【圈外人好啊，這個姐夫我喜歡！】
我挑著幾條評論回了幾下，還特地在提到「下船 CP」的評論下留言：【要嗑就嗑真的，夏日炎炎怎麼樣？】
【我看行！】
【自己定 CP 名……姜夏你別太愛了！】
【救命秒懂，我不幹淨了。】
我託著下巴繼續劃拉屏幕，忽然捕捉到京大金融系幾個字。
截個圖給顧炎發過去，順手叩了個問號。
【金融系？】
顧炎：【對。】
我又叩個問號：【那你之前問我那些問題？】
雖然我演戲確實不怎麼專業，但那會兒為了不在學弟面前丟臉，也算是費盡心思地解答。
所以，他一個金融系的，哪來那麼多表演上的問題？
【為了和姐姐拉近距離啊。】
我看著這個回答，又無語又忍不住想笑，幹脆直接回他：【搞那麼多，還不如發點腹肌照。】
顧炎很快發了張圖片過來：【像這樣嗎？】
看清楚他發的內容，我頓時睜大了眼睛，也更加堅定了心裡的想法。
他不是卷毛貓，也不是小奶狗。
他是男狐狸精。
12
顧炎撮合我和顧川吃頓飯。
他說希望我們能握手言和，畢竟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
想起之前在網上看到過的片段，我有些奇怪，小心翼翼地問：
「你哥好像在節目中透露過，說他小時候在孤兒院長大？」
「是啊。」顧炎很坦然，「我也是孤兒院長大的，準確來說，我們其實不是親兄弟。」
「啊？」
顧炎牽著我的手，一邊走一邊給我講過去的事。
「孤兒院裡二十多個孩子，我哥年紀不是最大的，但他長得最俊，嘴又甜，跟誰都能說兩句，是孩子王一樣的存在。
「哪怕是那裡的小孩，到了懂事的年紀，也逐漸彰顯出欺軟怕硬的本質。我小時候性子軟，是他們最愛欺負的對象。
「搶飯吃，孤立，這些都還算簡單的手段。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有個特別頑皮的小男孩在睡覺前把我的被子澆湿了，那時候院長已經休息了，我不敢去打擾，隻好自己抱著胳膊站在門口。
「是我哥，把床和被子分了我一半。
「他說，如果一直這樣唯唯諾諾下去，隻會被人欺負一輩子。
「其實他好幾次被來收養小孩的好心人看中，但是他總要求帶上我，然後總被拒絕。
「我就是他的拖油瓶。
「他比我大六歲，有句話說長兄如父，他對我來說，幾乎就是同時扮演著哥哥和父親的角色。」
顧炎說著，咧開了嘴，眼眶卻有些湿潤。
「大家都說他毒舌，可是沒有家人保護的大孩子，獨自帶著一個小孩子生活，還進了娛樂圈這種地方，他又怎麼可能松弛？
「為了更好地保護自己，也為了保護我，他隻能像個刺蝟一樣把自己裹起來。」
顧炎的聲音越來越低：「姐姐，我沒有為他不尊重你的行為開脫，隻是，他發現我喜歡你的時候，可能類似於老父親的心態，有點情緒化了，你能懂嗎？」
我捏了捏他的手，輕聲說：「我知道，我早不和他計較了。」
我從小含著金湯匙長大，雖然沒有親身體會那樣的生活，但也能理解顧川的心情。
可能在他看來，我就是拱了他精心種下的白菜的那隻豬？
在餐廳見到顧川的那一刻，不知道是因為帶了顧炎這層濾鏡還是怎麼的, 我看他那張臉都順眼了許多。
隻是, 他一開口, 還是一如既往的討厭：
「姜夏！趕緊的，叫大哥！」
我笑著伸手：「大哥上午好，謝謝大哥的紅包！」
13
顧炎大學畢業那年，我們結婚了。
我爸媽從不幹涉我的事, 得知單了二十多年的閨女有男朋友的時候, 也隻是喊顧炎去家裡吃了頓飯。
吃完飯之後, 兩個人都對他特別滿意。
我爸說：「不愧是我閨女，眼光就是好！」
我說：「不愧是我爸，一出口閨女、女婿全誇了。」
我終究沒在娛樂圈闖出什麼大名堂，好在演技提升了許多, 維持在三線, 偶爾接個劇拍拍綜藝，過得自由自在, 粉絲也逐漸佛系了。
婚後第二年, 我和顧炎一起上了《他的浪漫》這檔夫妻訪談綜藝。
粉絲互動環節，現場一個穿漢服的妹妹被選中。
她特別活潑，上來就是一句「夏夏老婆」, 把所有人都整蒙了。
鏡頭切到了顧炎身上, 他淺淺笑著, 目光溫柔地落在我身上。
主持人讓漢服妹妹說一件在粉我的過程中，印象比較深刻的事情。
她捂著嘴分享：「你們剛剛公布那會，我其實對姐夫沒什麼好感來著, 後來時間久了，可能是愛屋及烏，硬是把他看順眼了。
「某一天, 我忽然覺得他的小卷毛還怪好看，就讓我男朋友拿著姐夫的照片去理發店。
「結果當天回到家, 就發現客廳沙發上坐了個壯壯媽。
「那時候我才知道, 姐夫這發型還蠻挑人的。」
她說完，全場哄堂大笑。
主持人在她的座位周圍掃視了一圈, 開玩笑道：「男朋友沒來現場吧？」
「沒有, 而且他早就換發型了。」女孩一臉真誠, 對著鏡頭大聲說, 「彭輝，等節目播出你可別罵我，就算你是壯壯媽, 我也最愛你了！」
又是一陣善意的笑聲。
節目的最後，主持人問了顧炎一個問題。
「如果要感謝身邊的一個人, 那個人會是誰呢？」
臺下的觀眾開始起哄, 主持人也暗示般地把目光投向我。
顧炎思索片刻, 緩緩開口道：「大學室友吧。」
主持人顯然沒料到這個答案：「為什麼呢？粉絲們應該也都挺好奇的哈哈哈。」
現場逐漸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他身上。
「感謝他在大三校慶那天把我拉去了會場，我本來打算在床上躺一天的，多虧有他, 我去了現場，並且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你。」
鏡頭懟在他的身上，他卻轉頭望著我, 眼中夾雜著滿滿的愛意，還有幾分難言的慶幸。
他說：「隻此一眼，至此一生。」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