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倆可羨慕，一個勁兒地打趣我，還說秦錚長得像明星。

我們嘻嘻哈哈了好一陣兒。

 

陳婷靠在莊邊，眼神中多了一絲復雜的東西。

 

我當時沒看懂，隻招呼她一起吃東西。

 

隔天，陳媽媽忽然聯系我了。

 

“小沈啊，你在宿舍方便幫我問問，什麼學雜費要一千多？”

 

13

 

我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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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都倆月了，哪來的學雜費？

 

還沒等我想好說辭，就看到陳婷進來了。

 

她換了發型，穿上了時興的潮牌，甚至花了點淡妝。

 

這樣的轉變，讓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注意到我的目光後，陳婷難得地笑了一下，卻開始解釋。

 

“天變熱了，穿這種輕便。”

 

我也對她笑笑：“這樣挺好看的。”

 

陳婷的眼睛亮一瞬。

 

我也沒多想，甚至覺得她能慢慢融入校園生活挺好的。

 

於是我沒多嘴管闲事，就回復了個正常學雜費，大家都交。

 

這天下課後，秦錚正好來接我，準備帶我去看新上映的電影。

 

我倆剛走到校門口準備打車。

 

此時車流不息，人來人往。

 

我沒注意到，不遠處一道凌厲得快要滴血的目光扎了過來。

 

還不等我反應，眼前像是刮過一道旋風。

 

重重的巴掌自上而下，把我的臉扇麻了。

 

我耳朵嗡嗡的，身子差點歪在地上。

 

在秦錚的臂彎裡清醒過來後，我才看清了眼前的人。

 

盛怒之下的陳媽媽，臉部扭曲得嚇人。

 

“你這個該S的賤人！”

 

“婷婷大好的人生，都被你這個賤人給毀了！”

 

我張了張嘴，正想說話，她下一巴掌又要落下來。

 

這次是秦錚替我擋住。

 

他憤怒地吼道：“你誰啊，幹什麼打人？”

 

陳媽媽看了他兩眼，手抖著指他：“你們一伙的，勾引我女兒墮落，都是你們害的！”

 

“沈瑩瑩，你自己管不住下半身，憑什麼要把我女兒帶壞，我要讓所有人看清你的真面目！”

 

說完，她崩潰大哭起來，隨後狠狠把一個小本子丟在我身上。

 

我愣住。

 

那不是陳婷隨身帶的筆記本嗎？

 

我顫抖著把那個本子撿起來。

 

打開，一頁一頁，上面都是少女懷春的心思。

 

我看到了我的名字。

 

“沈瑩瑩的男朋友又來看她了，她們牽手的樣子真好看。”

 

“沈瑩瑩的新衣服要一千塊，呵呵，我讓我媽給我買個五百的二手手機她都不讓，說會玩物喪志，我不知道我要那麼多志氣有什麼用。”

 

“想喝奶茶，想做美甲，想去ktv，想……也沒用！”

 

“我隻是說想吃頓麥當勞就被媽媽罵了一頓？為什麼我有那樣霸權的媽媽，為什麼我不能像尋常女孩一樣快樂，大笑，喜歡上一個人？”

 

“我好羨慕沈瑩瑩，我好恨我媽……”

 

“我想做一回自己。”

 

越到後面，字越扭曲。

 

我看不下去了，一口氣憋在嗓子眼，我怕我氣暈過去。

 

隻能語氣艱澀道：“陳阿姨，你看過你女兒的日記嗎？”

 

6

 

陳媽媽還在哭，含混不清地罵我。

 

她說上次看到陳婷跟一個男生在小樹林親嘴，她一氣之下衝進去打陳婷。

 

陳婷跑了，接著她就聯系不上陳婷了。

 

我氣不打一處來，我從來都不聯系陳婷，她自己要談戀愛關我什麼事。

 

校外都是人，太矚目了，我們最後都被帶到了警局。

 

陳婷趕過來的時候，她化著濃妝，嘴唇殷紅，耳朵上的大金屬環碰在一起叮當作響。

 

她媽看到她的時候差點暈過去。

 

陳婷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警察讓她說明具體情況。

 

她顫抖著，斷斷續續多了出來。

 

我這才知道。

 

陳婷為了證明她也可以自由，閃談了個體院的男生，

 

倆人瘋玩，她為了證明自己“勇敢”，獻祭了初夜。

 

那一千塊錢不是學雜費，而是她騙她媽要的戀愛經費。

 

體院男生把她甩了，她又閃談了另一個。

 

一個又一個，基本全校都知道她水性楊花，比女老大還瘋狂。

 

陳媽媽用扭曲的愛困住了她的人，卻困不住她的心。

 

她開始做各種離經叛道的事。

 

抽煙，喝酒，紋身，蹦迪。

 

過去越不讓她做的，她越要做。

 

這種曾經被壓抑太久的孩子，面對一再收縮的底線，就會一發不可收拾。

 

說完實情後，陳媽媽大叫著讓她去S。

 

陳婷崩潰大哭，撲到陳媽媽身上拼命抓打。

 

我第一次見她情緒開閘，如此激動。

 

“都是你，你賤S了，你為什麼要這麼禍害我啊！”

 

“我隻是想像個普通大學生那樣過大學生活，你非要逼S我才滿意嗎？”

 

“我是人啊！不是畜生！你憑什麼自己不得志就把一切幻想加在我身上？！”

 

陳媽媽崩潰了，一巴掌扇在陳婷臉上。

 

“我都是為了你好，你看看你現在活成了什麼鳥樣？”

 

隨後她眼珠子一轉，還是要把罪名放到我頭上。

 

“姓沈的，還不都是你！你們看看我女兒的日記，要不是她不檢點，帶著男人滿寢室亂晃，我女兒也不會被迷了心智！”

 

“像你這種壞丫頭，在我們村都是要被打S的命！”

 

“我告訴你，你趕緊把你家長叫來，我要和他們當面對質，看看他們到底是怎麼教育出你這種小畜生的！”

 

我臉上的痛還未褪去，這時候仍用手捂著臉。

 

秦錚護著我，開口替我罵了她幾句。

 

最後警察拍了桌子，讓我們都冷靜冷靜，這裡是警局不是菜市場。

 

我沉默了一會兒，問陳媽媽。

 

“你真的想見我家長嗎？”

 

陳媽媽瞪著眼，讓我立刻叫家長。

 

於是我給我媽打了電話。

 

真快，十分鍾後，我媽就來了。

 

她穿著輕便的小西裝，帶著金邊眼鏡，頭發梳的一絲不苟。

 

陳媽媽對上我媽，不屑一笑。

 

“喲，還戴副眼鏡，長得倒是像個文化人，怎麼教出來的女兒那麼畜生？”

 

“怎麼就你來，你男人呢，怕丟人不敢來啊？”

 

她說完這些話，陳婷神色緊張，趕緊阻止她繼續。

 

我媽安撫地拍了拍我的肩，看向陳媽媽。

 

“孩子們的事應該讓孩子們自己解決，他們現在已經有了獨立思考和決斷的能力，家長幹預隻會讓事情變復雜。”

 

陳媽媽怒道：“你少他媽跟我在這說廢話，趕緊賠償我們精神損失費，再搬出寢室。我告訴你，我在海城大學可是有後臺的，得罪了我你們就別想再繼續好好讀書了！”

 

我媽推了下眼鏡，表情有些嚴肅。

 

“方便說下你的後臺是誰嗎？”

 

這時候陳婷已經急得跺腳了，還想捂住她媽的嘴。

 

陳媽媽卻一巴掌打掉她的手，站起來對我們大呼小叫。

 

“我認識大官唄，你少打聽，你是幹什麼的呀？”

 

我和我媽對視了一眼。

 

隨後我媽緩緩轉過頭，沉聲道：“我是海城大學的校長，餘萍。”

 

陳媽媽的嘴慢慢地閉上了。

 

“至於我丈夫沒來，是因為他現在外省帶隊做科研項目，涉密，不能輕易走動。”

 

7

 

陳媽媽一直沉默。

 

起初還是幹巴巴地冷笑幾聲，後來表情變得越來越不安。

 

“吹牛。”

 

我媽說：“我的信息你可以上網查，我丈夫的信息你無權查。”

 

“這裡是警局，我可以為我說的每一句話負責。”

 

話音一落。

 

撲通一聲，陳媽媽給我媽跪下了。

 

她終於害怕了，求我媽不要因為她遷怒陳婷。

 

我媽媽搖搖頭：“我分得清，一碼歸一碼。”

 

“陳婷隻要不犯大錯，學校不會開除，但你無辜打我女兒還公然汙蔑她的行為，我是一定會起訴你的。”

 

“還有，請你詳細說明你的後臺是誰，我要進行調查，學校裡絕不能藏汙納垢。”

 

陳媽媽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而我媽說完，看了下表，轉頭對我們一笑。

 

“剩下的流程我來吧，秦錚，你們原本要約會吧？快帶著沈沈先去玩吧，讓她別往心裡去，啊。”

 

秦錚笑了，用力點了兩下頭，拉著我起身要走。

 

餘光裡，我看到了陳婷羨慕得有些恍惚的眼神。

 

走了兩步，我聽見陳媽媽的一聲嘟囔。

 

“都這時候了，你居然還想著讓她去約會？”

 

回應她的是我媽的輕笑。

 

“我閨女開心最重要。”

 

18

 

我一向低調。

 

我媽是校長這件事，基本除了我和秦錚，沒人知道。

 

不過這事之後，我算是出了名。

 

全校同學都知道我是校長的女兒了，大家倒也沒怎麼區別對待我，隻是覺得我努力又幸運罷了。

 

但我深知，我成長為如今的樣子，主要是因為家庭教育。

 

我父母開明且睿智，懂得給我最大的自由，讓我去探索人生。

 

也正是如此，我比陳蘭更能適應校園生活。

 

之後，我和我媽感慨陳家人奇葩。

 

並得知陳媽媽因為打人和誹謗被判刑一年，她後悔，求我媽私了，我媽根本不搭理她。

 

陳婷則是徹底沒臉待在學校。

 

她頻繁翹課，最後幹脆自己退了學，直到她媽出獄我都沒在學校見過她。

 

陳家母女成了我們學校的一個笑話。

 

後來我聽說，陳婷越來越叛逆。

 

她成了一個女混混，整天跟一群小混混出去抽煙喝酒蹦迪，偶爾還偷竊。

 

可她覺得這樣才是自在的人生。

 

陳媽媽滿世界找她，偶爾能看到她，也是母女倆大打出手。

 

陳婷終於活成了陳媽媽最厭惡的樣子。

 

至於陳媽媽，她始終不明白她的教育失敗在哪裡。

 

我也不願意再跟她廢話，一生一次的教訓足夠她領悟了。

 

四年後，我大學畢業，也順利保研。

 

秦錚憑借專利順利進入了五百強企業，準備等我畢業後就和我結婚。

 

白敏和娜娜一個出國留學，一個選擇創業，我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隻是世界太小了，一次我走在路上，看到了陳婷和陳媽媽。

 

陳婷扎著一頭髒辮，正滿嘴髒話地跟陳媽媽要錢。

 

可陳媽媽弓著背，一副病恹恹的樣子。

 

不知說了什麼讓人不高興的話，陳婷當場踹了陳媽媽一腳。

 

陳媽媽痛得彎腰，陳婷卻不屑地走了。

 

轉身的剎那，她和我對視。

 

一瞬間她害怕得低下頭，裹緊夾克快速走了。

 

我也握緊了秦錚的手，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終將漸行漸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