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畢竟上一世，明霄從未正眼瞧過她。

更別說像今日為我出頭那樣，為她擺平過什麼事。

 

姐姐陰陽怪氣道：“妹夫真是大方，這是把整個龍宮都搬過來了吧。”

 

明霄手裡把玩著白玉瓷的杯子，眸子一暗。

 

“妹夫也是你能叫的？”

 

龍族面對其他族群時，不怒自威。

 

姐姐下意識打了個哆嗦，瞬間噤了聲。

 

上輩子姐姐就跟我哭訴，明霄跟她在一起時，冷得像個活閻王。

 

看得出來，姐姐對明霄有心理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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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句話之後姐姐變得老實起來。

 

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整個飯局變得異常安靜。

 

到了回龍宮的時間，姐姐主動追出來跟我告別。

 

她趁著明霄跟父親談話，在我耳邊低聲說：“我懷孕了。”

 

我說：“恭喜恭喜。”

 

也許是我無所謂的模樣刺激到了姐姐，她沉了臉，“紀思嘉，你得意不了太久，明霄不能人道，你這輩子也生不出龍子，隻要生不出龍子，你隻會被龍族拋棄。”

 

我笑了，“姐姐與其關心我，還不如操心一下自己的未來。”

 

“我？”姐姐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大笑起來，“我跟你不一樣，我未來是要去天上享福的。”

 

她如此得意，仿佛已經去了天上。

 

我把剩下的話硬生生咽回去。

 

既然這麼想去天上。

 

那我就不說實話了吧。

 

回到龍宮，我跟明霄道謝。

 

我知道他本來是不打算去我家的。

 

雖然隻進入龍宮三天，可我發現整個龍宮裡的人都異常忙碌。

 

尤其是明霄，龍族大大小小的事都壓在他身上，他就像是個陀螺一樣忙個不停。

 

為我抽出這半日，確實難為他了。

 

明霄不以為意，“陪你回門，本就是我分內之事，談不上謝字。”

 

他走了兩步，又回來跟我致謝。

 

說謝過我的安息丸，對他有些效果。

 

我笑了笑，“這也是我分內的事，太子不用說謝。”

 

聞言明霄愣了一會兒。

 

對我鞠了個躬離開。

 

我和明霄的日子過得不溫不火。

 

明霄很忙。

 

他不隻是忙龍族的事，別的族的事他也會管。

 

他又變成了小陀螺，每日轉個不停。

 

明霄忙他的，我就專心鑽研醫術。

 

還好龍宮有個很大的藏書閣，我在裡面找到了很多古書。

 

明霄偶爾會跟我一起吃飯。

 

吃飯時，我會親手給他做一些藥膳。

 

他吃這些時總是蹙眉，說太苦了。

 

知道他喜歡吃甜的，下次我就會給他加點糖。

 

可明霄還是會說不夠，不夠。

 

如此過了十八年。

 

除了分開睡，我和明霄和普通夫妻已經沒有任何區別。

 

龍族有了很多我們恩愛的傳聞。

 

說我們兩個天作之合，伉儷情深，隻可惜沒有孩子。

 

如果我們之間有個龍子，日子便更美滿。

 

民間都在催生，龍宮裡反而沒人催我和明霄要孩子。

 

所有人都知道明霄不跟我睡在一起，但也沒有任何人說過我們倆的闲話。

 

大家都忙著自己的事情。

 

我發現並不像龍族外界傳言那般，把子嗣看得很重。

 

我嫁來的十八年裡，龍宮沒有一個嬰兒出生。

 

至於原因是什麼，我不好奇，也沒有問過。

 

我時常算著日子，還要多久才能離開這裡，真正擁有自己想要的自由。

 

可有時候明霄坐在我面前，溫柔地同我講話。

 

我又會想，這樣過一輩子其實也不錯。

 

直到那日，鯉魚族那裡寄來一封家書。

 

我的生活終於有了一絲波瀾。

 

信上說母親生了重病，讓我速歸。

 

等我回到家裡。

 

發現母親不但沒病，身子看起來比十八年前還要硬朗。

 

她指著鼻子罵我：“你可真是了不得，十八年不知道回來問候一下你父親母親，當個太子妃你連根都忘了。”

 

可她早就不知道，我早已經不是那個小姑娘。

 

等她罵完，我冷冰冰說道：“十八年來，父親母親不也不曾來看過我嗎，甚至連信都沒有。”

 

面對我的反駁，母親叉著腰，聲音更大了一些。

 

“向來都是子女問候父母，你見什麼時候父母去主動看子女的。”

 

我面無表情地拆穿她，“可這十八年來，母親每個月都會主動去姐姐那裡吧，母親，咱倆這關系，現在就沒有必要演這些戲了，反正你也不是真的想我問候你，隻是想找個由頭罵我一頓吧。”

 

上一輩子，哪怕我離母親住得多近，她都不曾踏進我家裡半步。

 

我孩子生了一胎又一胎，她也不曾派人來關心過。

 

龍宮那麼遠，她卻每個月都會去姐姐。

 

知道明霄那方面的事後，她急得到處找大夫，找靈丹妙藥。

 

在龍宮生活那麼多年，剛開始我也盼望過母親來看我。

 

然而一次都沒有。

 

十八年了，所有赤忱的心，早就涼透了。

 

母親沒想到我會這麼說，臉色一時間很難看。

 

想要繼續罵我，卻因為我這些話沒了底氣。

 

我拱手，“既然母親無恙，那思嘉就告辭了。”

 

剛一轉身，就跟姐姐打了個照面。

 

“許久不見妹妹了，實在是想念得緊，所以才出此下策。”

 

“妹妹既然已經回來了，那就不要走了，明日是我幾個孩兒的成年禮，妹妹看過再走吧。”

 

5

 

鯉魚族的成人禮，要躍龍門。

 

傳聞鯉魚躍龍門能幻化真龍。

 

可千百年來，無數的鯉魚來跳，能幻化成功的，也不過兩條。

 

因為我和姐姐被仙人預言後代能化龍，所以來看的人不少。

 

場面排得很大。

 

姐姐看著這麼多人，得意極了，對我說：“思嘉，我有預感，我這些孩子都能幻化成龍。”

 

我淡聲說：“你真以為化龍是好事？”

 

姐姐臉色一變，“你這是什麼意思，哦，紀思嘉你是嫉妒我吧，我嫁給星漢能生龍子，可你嫁給真正的龍，連鯉魚都生不出來。”

 

我笑而不語，本不想繼續搭理。

 

姐姐卻追著我炫耀，“那個龍族太子到現在還沒有碰過你吧，嘖嘖，成親十八年，連真正的女人都沒做過，這跟守活寡有什麼區別。”

 

我說：“那姐姐肯定是特別會做女人，所以生了這麼多孩子吧，知道的姐姐是鯉魚，不知道的還以為姐姐是孔雀魚呢。”

 

孔雀魚繁衍能力強，最愛生孩子。

 

姐姐臉一沉，卻沒話反駁我。

 

她確實這幾年什麼都沒幹 ，隻顧一窩一窩地生小鯉魚。

 

剛才見面時，我這才發現姐姐的孩子竟然有幾十個那麼多。

 

大多數鯉魚母性都很強，對每個孩子視若珍寶。

 

這幾十個孩子，姐姐名字和喜好都記得住，看樣子都是十分疼愛的。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嘆氣。

 

這時，海面波動。

 

姐姐第一個孩子跳過龍門。

 

躍上雲端，金光乍現，雲層中發出一聲龍吟。

 

一條黃龍探頭，在空中飛舞。

 

“成了！成了！”姐姐拍手大笑，“我真的可以去天上做神仙了。”

 

一條。

 

兩條。

 

三條。

 

接著六條鯉魚依次逆流而上，都順利躍過龍門。

 

空中七條真龍盤旋呼嘯。

 

撼天動地。

 

所有人為七條真龍驚嘆之時，天上飛下來一個仙人。

 

看到仙人，所有人跪下來迎接。

 

他像上輩子邀請我上天那樣，邀請姐姐。

 

給足了姐姐風頭。

 

姐姐自然是直接答應，不過她說要跟家人告別。

 

仙人說：“那你可要快些，天帝還等著見你。”

 

姐姐點頭，轉身跟父親母親拜別。

 

母親激動地直掉眼淚，“我的好孩子，苦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好日子了。”

 

父親說：“到天上好好表現，別給鯉魚族丟人。”

 

姐姐走到我面前停下，以一副勝利者的姿勢趾高氣揚地說：“紀思嘉，我馬上就要去天上做神仙了，你輸了。”

 

我從未想過和姐姐比什麼，可她從小就不願放過我。

 

什麼都想跟我比一比，什麼都要比我強才高興。

 

我平靜地看著她，“你真以為去天上是去享福的？”

 

姐姐一臉不屑，“不然呢？紀思嘉，你這嫉妒得太明顯了。”

 

事到如今，我準備告訴她真相。

 

“紀思柔，你可知道現如今龍族隻剩下幾條真龍了嗎？”

 

“當然是因為龍族都是廢物。”

 

“錯。”我冷笑著告訴她，“是因為天上盛行吃龍肉，你以為讓你上天是做神仙，他們讓你上去是為了把你關起來生孩子，而你的孩子們，會被一隻隻吃掉。”

 

姐姐臉色一白，聲音驟然升高。

 

“你胡說八道什麼？”

 

“是不是胡說，等你上天看過就知道了。”

 

6

 

和姐姐一樣，上一世我也以為上天是要做神仙享福的。

 

可是就在天帝封我做龍之母當天，我的孩子就被吃了。

 

那是我第一個孩子。

 

他叫琨兒，懂事乖巧可愛。

 

隻因是一條黃龍，上天那天是天帝的生日，他就被剝了皮。

 

我永遠忘不了那畫面。

 

我和孩子們被關在一起。

 

他們逼著我的琨兒現出原形，像是S一條魚那樣當著我面S了他。

 

如今想起來，我的心還是痛的。

 

因為生的孩子能化龍，我和星漢被關在地牢裡，像畜生一般，日日交歡。

 

我這才知道。

 

天上早就沒龍了，那些龍都被天上的人吃光了。

 

於是那麼多年來，我都是在懷孕，生子，看著自己成年的孩子去躍龍門，然後被S。

 

鯉魚愛子啊。

 

哪怕是自己孩子受傷都會難過。

 

更何況遇到了這種事。

 

每日每夜，每時每分，我都活在痛苦裡。

 

我想過去S。

 

可天帝派人看管著我，每日給我喂藥物，吊著我的命。

 

此刻姐姐不相信地看著我，“不可能，龍是祥獸，天帝供奉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會吃它呢？”

 

我笑道：“祥獸就不是獸了嗎？在那些驕傲自大神的眼裡，龍算得了什麼。”

 

姐姐依舊不信。

 

她說我嫉妒她，所以編造這種謊言。

 

最後姐姐還是跟著那仙人走了。

 

臨走前她還是看了我一眼，又問了一句。

 

“你說的不是真的，對嗎？”

 

是不是真的已經不重要了。

 

姐姐的孩子已經化成了龍，這結局不會變了。

 

我目送姐姐飛升，剛準備回龍宮。

 

轉身看到了來找我的晴天。

 

她氣喘籲籲地跑過來，滿臉焦急。

 

“太子妃，太子出事了。”

 

等我趕回龍宮時，明霄躺在床上緊閉雙眼，奄奄一息。

 

我給他診脈，發現他受了很嚴重的傷，體內經脈全斷，危在旦夕。

 

我問晴天：“這是發生了什麼？他怎麼會受這麼嚴重的傷？”

 

晴天哭哭啼啼說道：“太子為了馴服深淵那隻巨獸，跟它打了一架。”

 

我曾在龍族古書中看過。

 

深淵是龍族禁地，那裡鎮壓著曾侵犯天族的罪犯，由一隻海獸看守。

 

我皺眉，“他為什麼要去那裡？”

 

既然是牢獄，又是罪犯，還有這麼猛的海獸鎮守，為什麼要去那裡自找麻煩。

 

雖然和明霄在一起十八年，可我總感覺他有什麼秘密瞞著我。

 

他身上背負了很多東西。

 

那些東西壓著他喘不過氣 ，連覺也睡不好。

 

我有時候會想，壓著他的事是什麼，是不是跟我知道的那些東西有關。

 

晴天哭得更慘了，“太子的事，奴婢怎麼會知道，太子妃，你醫術天下第一，你看太子還有救嗎？”

 

自然是有救。

 

不說十之八九，把完脈之後，我已經有了七成把握。

 

幾服藥下去，脈象有所好轉。

 

隻不過人一直沒醒過來，我便一直守在他身邊。

 

困了就在他床榻上趴一會。

 

這一日，我迷迷糊糊剛睡著，就感覺有一隻手在我頭上亂摸。

 

我下意識伸手打了那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