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冒雨去求的平安符，衣服是幹的，平安符是爛大街的。

宋言齊看著我，眼眶紅紅的，隨後從兜裡面拿出來一個東西。

 

是一個平安扣，他手有些顫抖，“本來…十年前就想給你了…”

 

我接了過來，腦子一陣發懵。

 

他張了張嘴，大概是想說些什麼，“綁架那次，是謝共秋計劃的…就是為了娶你…”

 

隕石撞擊後的地球大概和我現在一樣，腦袋被砸得發懵，“為了…娶我？”

 

我回想一下，大概是那個時候的謝共秋在拼命追求我，但是我沒答應。

 

確實也是因為這件事情，我對謝共秋建立了很厚的濾鏡，一直持續到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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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言齊盯著我好半天，耳朵紅透了，“其實，那天的人是我…”

 

“但我因為刀傷被送到醫院了，所以你醒來過後沒看到我…我以為你知道，但是…討厭我？”

 

“所以我一直沒說，我出國那天才發消息給你，想著或許看在這件事的面子上，或許可以見我最後一面。”

 

他看著我，無比認真，“我以為你幸福了，覺得這就夠了，就再也沒出現了。”

 

我閉嘴不說話，其實，我也不知道說什麼，那件在我心裡築起高塔的事情，就這樣一瞬間夷為平地。

 

宋言齊看我半天沒說話，有些慌張地說，“我說出來也不是為了攬功勞，那件事是我心甘情願，你不要想補償我或者是什麼。”

 

“我隻是覺得，如果你因為那件事情還喜歡謝共秋的話，那現在應該不喜歡了。”

 

我看著他，有一瞬間很想哭。

 

“不喜歡。”

 

15.

 

謝共秋籤離婚協議的時候並沒有好好看內容，我分走了大半財產，隻給他留下來了那個空殼公司。

 

謝共秋偷稅漏稅也不是一天兩天。

 

他缺的是有人舉報他，而我，現在就要做那個人。

 

宋言齊陪我跑上跑下收集了一些證據，隻要把這些證據一並提交上去，謝共秋就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來。

 

謝共秋來找我的頻率變高了 ，帶著些讓人捉摸不透的執著。

 

他眼眶通紅，抓著我的手很用力，“謝承安也是我的孩子，你為什麼不讓我見他？”

 

我用力抽出手，“謝承傾同樣是你的孩子，你怎麼不去見他？”

 

他看著我，餘光瞄到了我身後的宋言齊，“我和林聽已經斷幹淨了…是不是…是不是因為宋言齊！”

 

宋言齊走過來拉住我的手，我不習慣地想要掙脫出來，他在我手心撓了撓，煩躁的內心就這樣被撫平了。

 

謝共秋還在繼續說，“你是不是也出軌了？因為宋言齊要和我離婚？”

 

“我還以為你多愛我呢！還不是背著我和宋言齊搞上了！你這個…”

 

啪，謝共秋的臉被扇歪在一旁，浮現一個紅腫的手印。

 

我甩了甩手腕，“謝共秋，你還要臉嗎？”

 

“我出軌？”

 

謝共秋眼睛浮上一絲陰狠，“難道不是嗎？不就是想離婚和宋言齊搞在一起嗎？”

 

我厭惡地看著他，“我離婚是因為你出軌八年，讓我給你的情人養孩子，害得我產後大出血。”

 

“因為這些，而不是你口中的奸情。”

 

謝共秋像是被戳到了痛點，表情一下子蔫了下去，“我會改的…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他一隻膝蓋跪在地上，卑微到了塵埃裡面，可結婚的那七年，我又何嘗不是這麼卑微呢？

 

我一門心思都撲在了謝共秋和孩子身上，畫室早就沒人了，一直闲置著，我很少再拿起畫筆，很少再重新拾起自己的夢想了。

 

曾經拼了命地考學校，一張張撕掉重畫的畫作，隻要一回憶，那些努力的過去都可以浮現在腦海裡。

 

我從小就學習畫畫，努力付出了許多年，我一直都是三分鍾熱度，隻有畫畫和謝共秋，我堅持了數十年。

 

僅僅是因為謝共秋的一句，“畫畫很浪費時間吧？以後好好帶孩子就好了。”

 

我就放棄了曾經為之付出的十多年，僅僅是因為他一句輕飄飄的話語，我放棄了自己的一切。

 

常常在夜裡等他回來的我，一遍又一遍地看著時間，不斷熱好的飯菜，他從來不看。

 

“我不是真心喜歡林聽的，不要拋下我好不好？我不會再做這種蠢事了，我會去警告林聽不要再來騷擾我了，我們一家三口好好地…好嗎？”

 

他作勢又要來抓住我的手，宋言齊先我一步抓住他，“拿開你的髒手。”

 

我說，“謝共秋，你用什麼彌補我呢？你也要從那麼高的樓梯摔下來嗎？”

 

說完我快步遠離，沒去看他的反應。

 

謝承安看著我，呆呆地問，“媽媽是不是不喜歡爸爸了？”

 

我看著那張團子臉，上手捏了捏，“媽媽不喜歡了，所以媽媽要離開爸爸，承安呢？”

 

謝承安思考了好一會，“我喜歡媽媽，不喜歡爸爸。”

 

我蹲下來抱住他。

 

“媽媽，肩膀湿湿的，有點不舒服。”

 

“你哭了嗎？媽媽。”

 

我抹幹淨眼淚，“媽媽是因為可以走向更美好的未來哭的。”

 

我要走到遠方去。

 

再也不回頭。

 

16.

 

我一開始打算舉報謝共秋公司偷稅漏稅，但是他應該可以補繳金額。

 

但謝共秋涉嫌綁架案的事情，終將自食惡果。

 

很可笑，我曾經因為謝共秋綁架救了我一命對他感激涕零，S心塌地，為了謝共秋付出了這麼多的東西。

 

我的青春，我的夢想，甚至是我的自由。

 

現在也是因為綁架案，我要把親手送進監獄。

 

緣分就是一個圓，什麼時候開始，也就什麼時候結束，開始的茫然，結束的突兀。

 

飛蛾撲火了十五年，我總歸還是找到了光。

 

宋言齊很早就調查了當初的事情，才導致當時的證據鏈完整。

 

再次看到謝共秋的時候，他杵著一根拐杖，身形搖搖晃晃，腿上打了石膏。

 

他還真的從樓梯上摔下來啊。

 

真的，好好笑。

 

謝共秋涉嫌綁架犯罪，被判有期徒刑七年。

 

我像是站在終點，過去的十五年具象化了，我和他們揮手說再見，他們也毫不停留地消逝。

 

宋言齊不太在意謝共秋腿上的石膏，但又確確實實看了好一會，他突然湊到我的耳邊，“等會我去接承安放學吧？”

 

我點頭答應了。

 

我對謝共秋的判處結果毫不意外。

 

唯一意外的，大概是蹲在我家門口的林聽。

 

她看著我的眼神有些無措，“我…”

 

我靜靜地看著林聽，想聽聽她會說些什麼。

 

撕逼？

 

找我報仇？

 

讓我還她一個老公？

 

“對不起…”

 

我愣了一下，是我意料之外的場景，我沒想過她會說對不起。

 

我問她，“為什麼？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她沉默了很久，“錯得太多了，我也不知道先從哪一樁說起。”

 

她的聲音很小，小到我幾乎聽不見。

 

“我不會原諒你。”

 

林聽怔愣地抬起頭來，隨後泄氣般垂下，“是，我知道…”

 

我打斷她，“其實我一直沒有明白，你是富家千金，為什麼知三當三？”

 

林聽很意外我知道她的家世，愣了好一會。

 

她慢慢地開口，“我，我也不知道…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過。”

 

我抱拳，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她，“你自己也沒有？林聽，你是在作踐自己。”

 

她程默地聽著我說話，反應很微小。

 

“你未婚先孕，把自己的前程託付給一個男人，你甚至…因為謝共秋和家裡斷絕關系了對吧？”

 

“你算計我，我永遠不可能原諒你，原諒你是對我自己的唾棄。”

 

當林聽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眼淚在臉上胡亂地滑行著，看著我的眼裡滿是後悔。

 

“對，我是在作踐自己…”

 

“為什麼我變成了這樣…姜時願，我還是那個林聽嗎？”

 

我無法回答她，隻能沉默地看著她跪坐在地上自言自語。

 

我第一次看到林聽，是在新聞報紙上，當時人們管她叫天才少女，對，林聽很聰明。

 

她下圍棋很厲害，是曾經為國爭光的天才少女。

 

幾乎每個領域都有涉獵，我知道她的第一反應是不可置信。

 

那個挑釁我的人，那個知三當三的人，算計別人的人，為了一個男人不惜與家人決裂的人。

 

都是林聽。

 

她走S了自己的路，掐滅了燈。

 

沒人可以幫她重新點上，隻有自己。

 

17.

 

“宋言齊，我再說一遍，滾出去睡。”

 

我叉腰堵在臥室門前，堅決拒絕宋言齊的入侵。

 

宋言抱著個大枕頭，是謝承安的。

 

他耍著無賴，“承安的枕頭！我得送進去吧？”

 

謝承安在床上跳來跳去，“是啊！媽媽，沒有枕頭怎麼睡覺呀？”

 

宋言齊已經在短短三個月內收買了謝承安，兩個人整天一唱一和。

 

我歪了歪頭，“枕頭我可以帶進去，宋言齊先生呢，勞煩拐彎。”

 

他像是泄了氣的氣球，“謝承安認識你的時間還沒我長，他可以我怎麼不可以？”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宋言齊這麼幼稚？

 

我點了點頭，“也可以吧，你和謝承安睡，我去書房。”

 

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最後認命地把枕頭遞給我，灰溜溜地跑回客房了。

 

我看著宋言齊的背影百感交集，我對宋言齊的喜歡更多的是恐懼害怕，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情緒我自己也說不清楚。

 

18.

 

和宋言齊感情的轉折是在萬聖節，他握著我的手放進兜裡。

 

漫天的大雪就這樣淋在我們頭上，也不覺得冷，隻是耳朵尖被凍得通紅。

 

“姜時願，我有一句話很想對你說。”

 

我以為宋言齊要表白，愣了一會。

 

他說，“祝你自由。”

 

我愣了好大一會。

 

他又自顧自地接著說，“恭喜你成為姜時願。”

 

“我上次看到你畫畫了，如果可以的話，一直畫下去吧。”

 

其實我知道宋言齊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一直畫下去吧，一直自由吧，一直做自己吧。

 

內心湧上來一股說不清的情緒，我看著飄飛的雪，思緒也像是雪一般。

 

飛舞，落地，融化。

 

我也沒想到這句話會是我先說。

 

“宋言齊，問你個嚴肅的問題，就是，你想不想在雪地裡發個誓？”

 

他握著我的手慢慢收緊，“嗯。”

 

我說，“愛自己，愛對方。”

 

他們說，零下已結晶的誓言不會壞。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