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求求顧大小姐還我媽媽清白，還我們家一個公道吧！］

王菲菲朝我跪著，邊說邊哭邊磕頭，聲淚俱下，頭發凌亂神色語氣卻不卑不亢。

 

我不禁覺得好笑，朝林州看過去：［所以你這是要逼我就犯嗎？］

 

瞧見王菲菲這副模樣，林州早就心疼得不行了，連忙跑過去抱著她。

 

這樣的場景，實在惡心。

 

林州終於急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朝我喊道：［顧婉晴，你倒是說句話啊！］

 

［菲菲家的東西絕對是沒有問題的，明明就是你身體太差了。］

 

［你為什麼不肯把真相說出來啊？］

 

林州把便當盒打開，直接塞到我懷裡，我看著因為他動作粗暴而濺得四處都是的湯汁，麻木地拿起筷子，夾起一塊肉準備往嘴裡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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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幹什麼？］

 

［你不知道病人是食物中毒嗎？要靜養，要注意清淡飲食！誰把這些重油重辣的帶進來的？！］

 

護士長氣勢洶洶地跑進來，把盒飯從我手中搶過來，指著這些人罵道。

 

幸好，醫院的醫生和安保人員來得快，把媒體記者們都趕了出去。

 

可王菲菲卻始終跪著不起。

 

林州心疼得不行，視如珍寶一般拍著王菲菲的背：［乖，聽話，你先起來，一切有我呢。］

 

說罷，他把王菲菲橫抱起來，帶了出去。

 

不一會兒，他氣勢洶洶地回來，臉上的怒氣已經藏無可藏。

 

［究竟是什麼時候，你變成了這樣？］

 

［從小到大，花在你身上治病調養的錢數都數不過來。］

 

［可王菲菲一家三口就靠著那個攤子過活，為什麼你就不能退一步，偏要把事情鬧得這麼不體面！］

 

［你這破身子有多差你不知道嗎？就算不吃那頓飯，你也不會好，你也一樣會生病，你為什麼就偏要揪著不放！］

 

這一聲聲像一顆顆尖銳的石子，每一個字，每一個詞，都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而投擲者，是我兒時的竹馬，從懂事起邊喜歡到現在的人。

 

這一瞬間，我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個人，好像已經爛掉了。

 

我顫抖著，把眼淚收了回去，再抬眼時，隻剩一片空白的失望和S灰。

 

［林州，我們到此為止吧。］

 

5

 

那日我和林州鬧得不歡而散。

 

離開前，他的眼神是我看不清的復雜。

 

可我實在是太疲憊了，疲憊到不想再去猜測與他有關的任何事情。

 

爸媽過來探望我時，滿眼都是心疼。

 

我撫著媽媽的手，跟他們倆說了我和林州的事情。

 

爸媽聽完整個事情後，說什麼都要林家給個交代。

 

我搖了搖頭，哄了好半天後才把揚言撕了林州的老爸給穩住，我用力扯出一個微笑：［爸，媽，我想離開這裡了。］

 

［我想出國進修，學金融。］

 

我在金融方面一直都有著極高的天賦，但是為了能和林州進同一個專業，為了能和他更近一些，我放棄了原本的機會，來了設計專業。

 

［好，我立刻讓人去安排。］，爸爸聞言輕輕摸了摸我的頭。

 

［你就大膽地往前跑，身後，有爸媽給你撐著。］

 

一瞬間，我有些鼻酸。

 

曾幾何時，我為了林州向自己的父母反抗過太多次，鬧過太多次不愉快。

 

慶幸我清醒得不算遲。

 

［好的，爸爸，我希望能盡快辦理好。］

 

我看向窗外，外邊的陽光很好，再看遠些，能看到這個城市最高的摩天輪。

 

我和林州高考結束後那晚，一同坐上了那座摩天輪，從傍晚前坐到夜幕降臨。

 

在摩天輪升到最頂處的時候，正值城市夜晚最繁華的時候，也是在摩天輪定格在這一刻的時候，林州給了我們相識十多年來的第一個吻。

 

我依舊記得林州少年時的臉紅，記得那日他故作老成地給我許下承諾：

 

［我們倆要永遠在一起。］

 

［去哪兒都不分開。］

 

［等畢業後，我要娶你做我林州的媳婦兒！］

 

最後一句，林州喊得那樣大聲，大得我至今回想起來時，仍能記得當時的悸動。

 

我躺在病床上修養，一躺就是七天，這日醒來的時候，門口來了許多人。

 

站在最前頭的人，是班長和林州。

 

許多日子不見，林州有些不自然，一直低著頭。

 

見狀，班長扯了扯他的手，兩人進來，身後一大群同學也跟著湧進來。

 

［我們都是來看望你的，那日的情況，林州後面都跟我們說了。］

 

［我們不知道你身體的情況，那樣誤會你，真的很對不起，婉晴，你能原諒我們嗎？］

 

我笑著點了點頭，［沒事，都過去了。］

 

有了班長活躍氣氛，你一搭我一搭地聊著，病房裡一下子有了人氣。

 

興許是看著氣氛終於好起來了，林州終於開了口：［婉晴，那日我說的話重了些，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扯了扯嘴角，體面地笑著回應：［無礙。］

 

興許見我態度這樣好，林州的樣子看著也很高興，他從包裡拿出一個保溫食盒。

 

我鼻子一向靈敏，裡面裝著是我很愛喝的一種藥材湯。

 

林州小心地從食盒子裡把湯舀進瓷碗裡，像對待什麼極其珍貴的寶貝似的，輕輕放在我面前的桌上。

 

我舀了一勺進嘴，可以看出煲湯的人手很生，但勝在用材都很用心。

 

這個方子是家裡老廚子的秘方，我也很久沒喝過了，想來林州是去求了爸媽才得來的。

 

我瞟了一眼林州的臉，有些剛好的淤青。

 

想來這方子，得來不易，看著林州滿臉的認真和小心，終究是沒能狠下心。

 

我輕輕碰了碰林州臉上的淤青：［傻瓜。］

 

這個舉措我和林州之間心照不宣，林州見狀，笑道：［不礙事，你開心就好。］

 

看著我把湯喝完，林州才放了口氣：［那你可以原諒我們了嗎？］

 

聞言，我看著林州，覺得有些奇怪，但卻說不上來，可看著他臉上沉重的表情，我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等所有人走了之後，我辦理了出院手續。

 

在出院轉角處，我看見了班上的幾個同學。

 

剛想上去打招呼，就看見他們表情故作扭捏地在那模仿著我——

 

［沒事～都過去了～］

 

［這人有錢說話就是不一樣哈，還給她原諒上我們了，我呸！］

 

［是啊，你看林州煲的那湯，嘖嘖，你曉得有多貴嗎？］

 

［聽說人家王菲菲，去酒吧熬了幾個大夜，給人端盤子倒酒水才隻夠買一半湯料錢呢！］

 

我呼吸一滯，似乎周圍所有事物都暫停了，靜得能聽見自己思緒跳動的聲音。

 

那你能原諒我們了嗎？

 

眼前浮現的是林州的臉，所有細節在不停放大，放大，再放大。

 

原來，多日不見，你臉上的沉重，是在怪罪。

 

為了讓王菲菲心安，你寧願撞我父親的槍口，挨了一身傷，也要求來那份湯的配方。

 

為了讓王菲菲心安，你才整來這出同學探病的好戲，目的僅僅是為了王菲菲來獲得我的一句口頭原諒。

 

我不知道自己過了多久才回過神來，直到爸爸的電話打過來告訴我，出國的所有手續都準備好了。

 

我木訥地點了點頭，機械地回應道：［那就後天就啟程吧。］

 

後天離開，在這之前，我必須要讓自己的心安定下來。

 

我要所有人都好好看看，王菲菲家的黑店。

 

6

 

在療養院修養的時候，我就讓安排人去探查王菲菲了。

 

結果遠遠比我想的更多驚喜。

 

根據探子搜尋的信息來看，王菲菲家的那個小地攤，原來根本不是王菲菲所說的那樣——是為了陪讀才搬到大學城這邊的。

 

王菲菲家地址在湖北那邊的一個小鎮上，最初因為一家三口的精神面貌不錯，被記者拍攝，在網上爆火，引來了大堆慕名而來的遊客。

 

王菲菲一家甚至因此改名成了［王家西施蓋澆飯］。

 

可隨著遊客越來越多，王菲菲一家已經負擔不起了，既不舍得請人幫忙的那點工資錢，又覺得食材採購成本太高。

 

於是開始缺斤少兩，份量越來越少，新鮮食材的佔比越來越少，最後越來越多遊客反映吃了王菲菲家的蓋澆飯犯惡心嘔吐，嚴重者直接食物中毒進了醫院。

 

敢情這家長霍害是為了躲風頭才過來的！

 

我把搜集好的資料全數整理好，放進文件夾中，直接發到了班群中。

 

［盛名在外——王家西施蓋澆飯！］

 

見到這個標題，王菲菲第一個在班群裡跳了出來，想來以為我是被那碗湯收買了，特地出來給她圓場的。

 

王菲菲直接發了個語音：［謝謝婉晴的宣傳，其實這都是過去的事情啦，沒什麼好提的～］

 

話雖如此，可王菲菲的語氣可謂是嬌柔嬌作，一句話幾個語調九轉十八萬，得意得不行。

 

可很快，班群就炸開鍋了——

 

［媽呀……這是西施蓋澆飯還是潘金蓮蓋澆飯啊？！敢情都把我們當武大郎呢？］

 

［不是，你們這一家三口擱這天天朝班裡投毒呢？］

 

［我勒個豆，別告訴我那些冰的發紫的不知名肉團是我天天點的雞排啊……］

 

［救命，這些醬料就拿個塑料袋裝著啊？啊啊啊啊，那飲料罐你爸拿來裝痰的洗幹淨直接拿來裝沙拉醬？］

 

班群裡的消息很快就到了99+，多到完全看不過來，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全都是在罵王菲菲一家三口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風向突然間從王菲菲身上轉到了林州身上。

 

［林州這樣幫王菲菲賺這種黑心錢，該不會是受了她們家什麼好處吧？］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吧，林州喜歡王菲菲，每次都能在小樹林看到這倆擱那打嘴啵，動手動腳的……真是傷風敗俗。］

 

看到這，我直接退出了班群，沒再看下去。

 

但很快，後臺的消息聲叮叮叮地響了起來，我看了一眼，大多數都是過來私聊我的。

 

內容大差不差——基本上過來道歉的。

 

原來，所有人都被迫收了林州給的好處，所有人都得去光顧王菲菲家的生意，在我食物中毒之前，早就有不少同學因為吃了她們家的食物出現大小各異的問題了。

 

這事因此越鬧越大了，有了我撕開林州這個口子，其餘受害者紛紛出面舉報王菲菲一家三口。

 

［王家西施蓋澆飯］再次在各大平臺上獲得了流量，可這一次，沒人再給她買賬，這事立刻引起了當地食品管理局的注意，甚至警方也出面。

 

最後，王菲菲爸媽，都因為此事獲刑，王家攤子，徹底消失了。

 

從這一刻起，這件事就可以畫上句號了。

 

至於後續的事情，就留著王菲菲和林州這兩個人慢慢補償和解釋吧！

 

在我收拾行李的時候，林州突然間衝了上來，眼神狠戾，雙目紅得像一頭小獸，他衝我怒吼：

 

［你為什麼非要把事情做得這麼絕！］

 

［絕嗎？林州，你醒醒吧。］，我起身，迎面和他的眼睛對視，［你知道這個事情有多嚴重嗎？］

 

［有一個小朋友，吃了王菲菲家的那些飯，隻吃了一次，就食物中毒，最後手術切掉了四分之一的胃囊！］

 

［她王菲菲家的命是命，這些無辜的人的命就不是命嗎！？］

 

面對我的質問，林州敗下陣來，他無助地向後跌退了兩步：［不會的，王菲菲跟我保證過的，他們家的用料都是新鮮幹淨的。］

 

事到如今，我甚至懶得再去看林州的臉，因為簡直蠢得無可救藥！

 

我背過身，專心收拾我的東西。

 

半晌後，林州突然間愣神地叫了我一聲。

 

我疑惑回頭，隻見他眼淚吧嗒地掉了下來，顫抖地問道：

 

［婉晴，你收拾行李，是要去哪兒？］

 

7

 

林州最後是被家裡的幾個保安強行拉出去的，走的時候一直喊著我的名字。

 

可他現在的樣子越是狼狽，我就越是堅定自己要離開的決心，就越是難過，自己為什麼會喜歡這樣的人，為這樣的人耽誤這許多年的青春。

 

飛機定在了第二天的傍晚，在這天晚上的時候，爸媽還特地把所有工作都暫時擱置了。

 

我原以為他們是特地回來陪我，想要親自送我上機。

 

可出門迎接他們的時候，我發現和爸媽一同下車的，還有林家伯父伯母。

 

［小晴呀，這事是我們家林州太混蛋了，伯父伯母替他給你道歉。］

 

［可……可你們自小就定了娃娃親的，兩家都是有信物作證，取消婚約可不是兒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