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平陽侯府世子謝瑄的通房丫鬟月娘。

 

世子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是戶部侍郎家的林三姑娘。

 

林三姑娘的心上人卻是城北地痞混子陸庭。

 

世子將身契和五百兩銀子放在我面前。

 

“勾引他，你二人成婚，我將你的身契給你，再送上五百兩。”

 

我眉眼流轉，含笑應下。

 

1、

 

謝瑄將我拉到腿上，一隻手撫著我的腰，與我親昵相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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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娘，我知你手段了得，必不會失手，對嗎？”

 

我素手芊芊，輕輕撫摸他的臉，嬌笑著靠在他肩上。

 

“月娘盡力，爺放心。”

 

謝瑄吻住我，氣息越來越重，我察覺不對，輕推一下他。

 

“爺，該去溫書了。”

 

謝瑄下巴抵住我的額頭，靜靜平復一會，將我拉開。

 

他站起身，整理一下衣袍，又變成端方君子，溫潤有禮。

 

我坐在桌旁，看著他大步離開，有些作嘔，捂著嘴嘔了一下。

 

帕子上有血，被我攥緊。

 

靜靜坐了一會，我環顧房間，並沒有什麼好收拾的。

 

我將首飾金銀裝好，帶上幾件貼身衣服，便再無什麼可帶走的。

 

走出小院時，陽光很暖，我眯起眼睛，感覺身體一下暖和了。

 

來往的丫鬟皆在看我。

 

許是我終於要走了，她們覺得暢快。

 

我沒有逗留，快步離開。

 

我當天在城北的地界租了一個小鋪。

 

鋪子不大，隻有一個進出，我打算在這裡賣餛飩。

 

我換下羅裳，穿上布衣，將金銀首飾藏在後牆。

 

租房子給我的阿婆是個心善的，幫我打掃了屋子，又為我介紹去哪裡採買。

 

她看我面嫩，怕我被欺負，拉著我的手絮絮叨叨半天。

 

我心中湧起暖流，一一笑著應下。

 

阿婆不知道，我自淪為庶人以後，和乞丐搶過食物，和想把我誘拐去青樓的婦人扯過頭發，我從高門貴女變成滿口粗俗的奴隸，又從吃人的侯府爬上世子的床，我刁蠻跋扈，無人可欺。

 

我的父親是儒雅的讀書人，受不了任人欺辱，自缢於房梁，留下一群婦孺。

 

我的母親不堪受辱，隨父親而去。

 

我的兄弟一個個斷腿斷手，最後含恨而S，始終沒有低下讀書人的傲氣。

 

隻有我，為了活下去，什麼都可以忍。

 

我可以俯下身段，撒嬌賣痴，討好求饒，低聲下氣。

 

隻要能活著，總是好的。

 

2、

 

我的餛飩鋪子很快開張，因著我長相貌美，每天有不少食客。

 

我的名聲漸漸傳開去，周圍的小商販私下叫我“西施娘子”。

 

陸庭是在某天清晨路過時，聞到了餛飩香，踏進了我的鋪子。

 

他雖是混子，長得確實好看，眉眼舒朗，很有朝氣。

 

稱他是混子，是謝瑄的鄙夷之詞。

 

陸庭沒有考取功名，也不曾去書院上課，隻是名下管了城北一半地契，算是商賈之流。他結識了一幫朋友，城北的地界沒人敢鬧事，久而久之，大家都覺得他不務正業，是個地痞頭子。

 

我暗自打量，發現他吃飯秀雅，斯文有禮，不帶有匪氣。

 

難怪林三姑娘會喜歡他。

 

一個喝醉酒的男人踉踉跄跄走過來。

 

“小娘子，餛飩怎麼賣？”

 

他眼神輕佻，言語油膩。

 

我好聲好氣回答，“五文錢一碗。”

 

被我僱來的男人靠在桌上，酒氣燻人，我往後退了一步。

 

“小娘子，我給你十文錢，你陪我說說話如何？”

 

我佯裝害怕，氣急吼他，“登徒子！給我走開！”

 

男人皺眉，伸手要來抓我，“你這小娘皮，給臉不要......啊啊啊！”

 

他的手被人攥住，痛得沒說完下半句話。

 

陸庭一腳將他踹倒，“哪來的酒蒙子，趕在爺面前撒野？”

 

他那一腳大概力道不輕，男人捂著心口，沒敢再說話，扶著牆跑開。

 

陸庭回頭看我，“老板，你沒事吧？”

 

我搖頭，懊惱地拍了拍桌子，“我剛才應該像你一樣給他兩大巴掌的！”

 

陸庭一愣，似乎沒料到我的反應是這種，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對，下次遇到這種無賴，你直接打回去，叫他們再不敢惹你。”

 

陸庭的母親是個很厲害的女子，和丈夫合離後自立門戶，在城北買下大塊地，成了這裡最有錢的女子。

 

陸庭隨母長大，我賭陸庭更欣賞這種女子。

 

看來賭對了。

 

陸庭重新坐回去吃餛飩，我給他加了一份我自己做的泡菜。

 

“隻是我剛夾出來的，還沒試過味道，你嘗嘗好吃嗎。”

 

陸庭吃了一筷，連連點頭，“酸甜可口，很好吃。”

 

“老板你賣這個嗎？我想帶一些回去。”

 

“我送你一小壇吧，今天要不是你，我估計會被那人欺負了去。”

 

我笑著將一小壇泡菜放到他手邊。

 

“公子你別推辭，不值幾個錢。”

 

陸庭見狀，笑著說，“好，下次我叫上兄弟一起來給老板娘捧場。”

 

他說話豪爽，倒真有幾分江湖氣。

 

3、

 

陸庭從三兩天來一次，到後來每天都來。

 

他成了常客，沒有人再敢嚼我舌根。

 

這天他吃完一碗，看見我後院的矮牆處有個洞，撸起袖子要幫我重新修繕。

 

我可以自己搞定，被他攔住。

 

“別，你那雙手能做這麼多好吃的，要是受傷了我吃什麼？”

 

“月娘，晚上我們吃餃子如何？”

 

他走向後院，穿的是月白色的袍子。

 

我笑著準備給他包餃子。

 

一抬頭，看見對面停著一輛侯府的馬車。

 

我的笑容斂去。

 

這段時日過得太安闲，險些忘了，自己並不是真的良家子。

 

我向馬車走去，馬夫識趣走遠了些。

 

我鑽進馬車，一下被人抱進懷裡。

 

我下意識掙扎，被謝瑄束住雙手。

 

他寒著聲音，“你躲我？”

 

他常年薰的是蘭花香，淡淡的。

 

從前他抱我時，我總覺得自己身上的味道會沾染他，弄髒他。

 

如今我卻擔心這香味沾染上我，被陸庭察覺。

 

被陸庭珍視了一段時日，我好像真的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停下動作，任由謝瑄抱住我。

 

我的乖順撫平了他的怒意，他將頭擱在我的肩膀，輕輕說，“乖，我今日忙一日了，有點累，讓我好好抱抱。”

 

我有一種被他愛著的錯覺。

 

他的手摸著我的頭發，像撸貓一樣隨意。

 

“月娘，太慢了，我要你十日之內嫁給他。”

 

他撤開距離，看著我的眼睛，“你能做到的對嗎？我的好月娘。”

 

我平靜看著他，在他的眼裡看見了我。

 

粗布麻衣，未施粉黛的我。

 

有些陌生，卻又讓我沉迷其中的我。

 

我緩緩點頭，“爺，你放心。”

 

謝瑄悠悠嘆了口氣，“我知你對我的心意，也罷，待我和林娘成婚以後，就將你接回府，如何？”

 

我一愣，“不用。”

 

謝瑄不知道誤會了什麼，“是讓你委屈了，不過你放心，爺不會虧待你的，許你一個良妾。”

 

他還想低頭來吻我，被我側頭躲開。

 

“爺，陸庭就在我這，回去晚了會被發現的。”

 

謝瑄不滿地皺一下眉，放開我，“去吧。”

 

我逃也似的跳下馬車，回到鋪子。

 

陸庭正蹲在後院，衣袍沾上了泥土。

 

我走過去，“要不要喝點水？”

 

陸庭舉起手，有些無奈，“修好再喝，我的手太髒了。”

 

我離他更近幾步，將碗遞到他唇邊，“我喂你呀。”

 

陸庭的耳朵一下變紅，他看向我，眸子裡還帶有幾分羞澀。

 

我笑著拖長聲音，“公子，我手酸~”

 

陸庭的臉也染上了幾分暈紅，他輕輕張嘴，含住碗，我揚手，喂他喝了一碗水。

 

他喝完，並不敢直視我，彎著腦袋，繼續修牆。

 

我輕笑一聲，轉身去包餃子。

 

4、

 

陸庭修好進來時，餃子剛好出鍋，他轉身去拿碗放到我手邊，我將餃子舀出來。

 

蒸騰的熱氣裡，我感受到了陸庭看向我的目光。

 

炙熱，專注，溫柔。

 

我側頭對他笑了一下。

 

“看什麼呢？快端過去。”

 

陸庭沒有動。

 

我莫名有些戰慄，心跳加快。

 

“月娘。”

 

他喚我。

 

我輕輕將垂下來的碎發撩到耳後，嗯了一下。

 

“你，願意嫁給我嗎？”

 

陸庭離我很近，我們的衣袍挨在一起，在熱氣裡顯得曖昧。

 

我紅著臉，遲疑了一下，“可是，我嫁過人的。”

 

這是我的人設，一個年輕貌美的寡婦，丈夫新婚後沒多久便S了，婆家嫌棄我不祥，將我趕了出來。

 

迫於無奈之下，我來到城北營生。

 

“那又如何？還是月娘喜歡那人，不願意改嫁？”

 

陸庭握住我的手，湊近了些，我被他半抱在懷裡，能感受到他年輕的氣息。

 

我抬眸，望進他的眼睛。

 

裡面清晰倒映著我，熾熱又歡喜。

 

我感覺到我的心湧起一股暖流，塌陷下去。

 

分不清是在演戲還是真心，我說。

 

“不，我不喜歡他，我喜歡公子。”

 

陸庭的臉刷地紅起來，眼裡全是歡喜，他這下直接摟住我的腰，寬大的手掌傳來炙熱的溫度，我有些發軟，趴在他懷裡。

 

陸庭輕輕吻住我，我捏著他的前襟，仰頭回應他。

 

他太過幹淨，慌亂無措，被我一點點塗黑，一點點拉下。

 

餃子在碗裡漸漸冷去，等我和陸庭吃上時，隻剩一點餘溫。

 

陸庭紅著耳垂，眼睛彎成月牙，一直看著我笑。

 

我被他傳染，竟也跟著傻笑起來。

 

第二日，陸庭請來了城北最好的媒婆說親。

 

因著我與他都沒有雙親，婚事是我們自己決定的。

 

就定在七日後。

 

5、

 

我的餛飩鋪子前早早等了一輛馬車。

 

我一開門便看見了林三姑娘。

 

她披著一件白領披風，俏生生站在有些荒蕪的城北，顯得格格不入。

 

我對她行了一禮。

 

“見過小姐，可是要吃東西？”

 

林三姑娘沒說話，一雙純潔美麗的眼睛盯著我，藏著委屈、不甘、憤怒和嫉妒。

 

我靜靜與她對視，打量著這位謝瑄的心上人。

 

年紀比我小些許，很精致漂亮，惹人憐愛。

 

原來謝瑄喜歡這樣的。

 

我暗自想。

 

終究是年紀淺，藏不住，林三姑娘率先泄了氣勢。

 

“你就是那個要嫁給陸庭的寡婦？”

 

言語尖利，不討人喜歡。

 

我笑了笑，“正是民婦。”

 

林三姑娘紅了眼，“你不就是好看了點！他喜歡你什麼？”

 

我認真想了想，“大概是我做飯好吃？”

 

林三姑娘捏緊了手裡的帕子，“這，這有什麼了不起的！”

 

我看見陸庭從遠處跑來。

 

幽幽嘆了口氣，我換上愁苦的表情，泫然欲泣。

 

“小姐，我知道自己沒什麼本事，您何苦這般羞辱我？”

 

林三姑娘似乎沒見過像我這般一言不合就哭的人，愣了一下。

 

“我還沒羞辱你呢！你怎麼就開始哭了！”

 

“月娘！”

 

陸庭跑過來，一把握住我的肩膀。

 

“怎麼哭了？可是受了委屈？”

 

他一邊說著，一邊看向林三姑娘，似乎隻要我點頭，他可以動手打人一般。

 

我哽咽著拉住他的手，“沒有，庭郎，我沒事。”

 

“陸庭你這是什麼意思！覺得我欺負她了嗎？”

 

林三姑娘委屈地紅了眼。

 

“我林海珠不屑於欺負一個寡婦！”

 

噢，原來叫林海珠。

 

我抓著陸庭的手用力，眼眶通紅，陸庭當下皺眉。

 

“林小姐！注意言辭！”

 

林海珠似乎也覺得有損自己名門閨秀的形象，咬住唇，卻也拉不下臉給我道歉。

 

“你之前拒絕我，說是自己不想成婚，可為何！為何你現在又要和這個女人成婚？”

 

陸庭攬著我，低頭給我拭淚，神情溫柔。

 

“那是之前，我還沒遇見月娘。遇見月娘，我便想娶她。”

 

林海珠的眼淚滾落，整個人顯得格外可憐可愛，連我都有些不忍心看她這般傷心。

 

“你這個混蛋！陸庭，我先喜歡你的！她才來幾天，你就喜歡上了她？”

 

陸庭認真看向哭得梨花帶雨的林三姑娘。

 

“情之一字，最是不講道理，林小姐，我無意於你，這是強求不來的。”

 

林海珠哭著上了馬車。

 

等她離開，陸庭抱著我進屋，將我放在椅子上，握住我的手。

 

“月娘，你別誤會，我和這林小姐沒有任何瓜葛，純粹是她一廂情願。”

 

他解釋得著急，生怕我誤會。

 

我撲哧一笑，捧住他的臉，“我知道呀，我家庭郎剛剛和她說話時，特別兇呢。”

 

陸庭有些不好意思。

 

“我之前就拒絕過她，但是她好像不是很聽得懂我說話，總是來找我。”

 

我將陸庭拉起來，輕輕抱住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