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若不是不能出手幹預，我早把那幾個白眼狼通通S了。」

三師兄在我耳邊喋喋不休，蹭了我一身的鼻涕眼淚。

 

師傅坐在床頭，滿眼疼惜：「下凡走了一遭，成神的天劫就算是過了。蒼穹，恭喜。」

 

「抱夠沒有啊？你給我起開，讓我抱會。」二師兄抹著眼淚扒拉三師兄。

 

大師兄向來是最穩重的，紅著眼又渡了我五百年靈力。

 

空洞的心髒漸漸回溫。

 

我看著他們，良久，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這裡不是雲山派，我不必做人人避而遠之的冷面大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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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天外天，是我想哭就哭，想笑便笑的家。

 

我越哭越委屈，哭到最後拿著師傅的袖子擦眼淚：「師傅，我想吃芙蓉酥了。」

 

片刻後，天帝親自帶著管樂仙子來了，然後看見素日裡從來不苟言笑的幾位上神，像個小孩子似的哭著抱成一團。

 

驚得腳底一滑，揉著眼睛被管樂仙子扶住了。

 

顫顫巍巍地向父神行了大禮：「上……上神，這位是管樂仙子，平日裡專門負責宴會。」

 

師傅神色淡淡：「昭告四海八荒，蒼穹飛升成神，我要為她舉辦一場最氣派的慶賀大典。」

 

二師兄一拍腦袋：「還未來得及給蒼穹準備飛升的禮物，聽說赤焰山的炎鐵很適合鑄劍……」

 

「不必，蒼穹的新劍為師已經替她準備好了。」

 

「啊？師傅你怎麼這樣啊！」二師兄覺得自己的主意被搶，很是生氣。

 

大師兄又偷偷地給我渡靈力。

 

三師兄哭得差不多了，往我手裡塞話本子。

 

他沉迷凡間話本子久矣，並總想給我安利，用他的話說是：獨樂樂不如和蒼穹一起樂樂。

 

不出意外，這回他依舊被大師兄和二師兄一起揍飛。

 

師傅變出一塊桃花酥給我，帶著我又去一邊了。

 

我抓著師傅的衣袖：「師傅，其實沒必要為了我那麼麻煩，我知道你不喜歡喧鬧。」

 

師傅摸了摸我的頭：「不麻煩，有師傅在，你不必羨慕任何人。」

 

我捧著芙蓉酥咬了一口，還是那麼甜。

 

想起滕甜拜師大典那天，李雲秀回到小院，躺在屋頂和那隻最有氣質的小山雀說：「真氣派啊，要是我也有就好了。」

 

李雲秀從來不冰冷，她也會難過，會委屈，會羨慕。

 

隻是自顧自地給自己背負了許多責任，責任讓人不得不堅硬。

 

但沒關系，蒼穹從來都是有仇必報。

 

我要讓他們拿了我的給我還回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

 

16

 

重新回到雲山派那天，凡間已經過去了三十五年。

 

前來的門派絡繹不絕，剖我仙骨的老頭站在高位笑得合不攏嘴：「感謝諸位道友特來參加我徒兒的生辰。」

 

滕甜一襲淡粉色的長裙，梳著精致的發髻，像是個養尊處優的世家小姐，總之全然沒有半分修仙者的樣子。

 

她驕傲道：「等我脫離這肉身，回歸仙位的那天，一定會帶師傅、師兄們一起走。」

 

那三人聽了，感動得就差要給她跪了。

 

「師傅，從前您不是想去遊歷嗎？我們走吧，路遙陪你去。

 

「如今雲山派勢力更盛，背後……背後還靠著仙人，我們惹不起的。」

 

被我從荒原救出的路遙SS拽著我的袖子，眼底全是怕我忍不住衝上去送S的擔憂。

 

不愧是我的好徒兒，在那荒原之地，不僅活了下來，還靠著稀薄的靈氣重拾了修為。

 

就是不知道扯袖子這一招到底是和誰學的。

 

我把袖子扯回來：「這四海八荒，就沒有我惹不起的。」

 

話落，我一劍挑飛了主殿的屋頂：「別想了，不會有那一日的。」

 

人們紛紛抬頭向上看，扶搖掌門第一個認出了我，驚喜道：「雲秀小友！！我就說區區北海冰蛟，怎麼可能傷得了你性命！」

 

我冷笑：「是啊，冰蛟在人心面前確實不值一提！他們S我徒弟奪寶，騙我去北海尋冰晶。

 

「我的好師兄一邊吃著我用精血煉制的丹藥，一邊嫉妒我為什麼比他更優秀。

 

「我的好師弟不僅無能，還善惡不分，忘恩負義，從背後暗算我。

 

「我的好師傅就更厲害了，為了攀附飛升仙界的機會，生剖我的仙骨。

 

「這一樁樁一件件，今日，便來算個清楚！」

 

底下一片哗然，以扶搖掌門為首的幾位掌門臉上全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今天確實是個復仇的好日子。

 

與其關起門來打狗，不如叫所有人都看看他們醜陋的面目。

 

什麼名門大派，沒有李雲秀，他們還不知道在哪個山頭種土豆。

 

「逆徒！！滿口胡言！！」

 

「就憑你，也配喊我一聲徒？」我抬手食指輕點，將他按得向下跪。

 

跪裂了石板，跪進了土裡，跪得雙腿盡斷。

 

「啊啊啊啊啊！！」

 

他痛得大叫，但還不夠。

 

「師妹住手！！」

 

「他媽的，誰是你師妹？」

 

一道悠遠的天外之音憤怒而來，天邊灑下一片神聖的金光，三師兄顯了原身而來。

 

大師兄緊隨其後，咳了一聲：「三弟，注意措辭。」

 

二師兄思索道：「還好吧，我聽好多凡人都是這麼罵的，三弟這也算是入鄉隨俗！」

 

三道真神親臨，將整個蒼梧山脈都鍍上了一層金光。

 

路遙又扯我的袖子：「師傅，他們背後的仙人來了，跑嗎？」

 

「emmmm，其實他們都是你的師叔。」

 

「這……這是什麼神威啊？」

 

下方傳來南闕掌門顫抖的聲音。

 

17

 

「故弄玄虛！我的好徒兒受仙人護佑，你傷不了她的！」那老頭還要做最後的掙扎，「待我將鯤鵬上仙請來，看你再如何逞兇！」

 

他捏碎手中的玉牌，來的正是之前託夢尋我神識的仙者。

 

「鯤鵬大仙，還請助我雲山派鏟除這些邪修！」老頭看著自己的至強靠山，拖著兩條斷腿靠了上去。

 

卻沒想到鯤鵬衝著我的方向行了個大禮：「拜見幾位上神。

 

「蒼穹上神，您飛升成功，小仙還要在這裡道一句恭喜。」

 

「你……你是神？？」

 

老頭眼中最後的一抹亮光終於散去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滕甜，又看了一眼我：「蒼穹……上神？」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蒼穹的神識明明在我這裡！！」

 

滕甜難以置信到有些破防。

 

她絕不接受自以為擁有的隻是一場虛妄。

 

不能接受這虛妄當著所有人的面被拆穿。

 

更不能接受我這個被她踩在腳下的人搖身一變站在了高處。

 

可她的兩位師兄踉跄著後退，再也不能堅定地站在她身前了。

 

「一縷神識罷了，讓你作威作福了這麼久，如今也該收回來。

 

「不過我倒是記起一件事，你想不想知道為什麼我的神識會在你那裡？」

 

18

 

吞天獸多狡詐，S前會降下一道分身蟄伏人間百年。

 

當年我雖S了他，卻沒有餘力去追那道分身，隻來得及分出一抹神識將他烙印。

 

原計劃返回天外天休養一段時間後，再去人間尋找。

 

卻陰差陽錯地入了天劫。

 

而滕甜正是這道分身。

 

她本應該順從本能，一路北上前往棲息之地，早日復蘇。

 

卻被體內那道我的神識欺騙，做了一場位列仙班的春秋大夢。

 

「你騙我！我才不是什麼妖獸！

 

「鯤鵬仙者說了，我是父神的小徒弟蒼穹，天外天還有最疼我的三位師兄！」

 

滕甜幾乎要崩潰了。

 

鯤鵬一臉避嫌地擺手：「老夫說的從來都是那道神識，可不是你！」

 

在我身後站了許久的三師兄終於找到了插話的機會：「我們天外天的小師妹隻有一個，可惜並不是你。

 

「順便糾正一下，我們對小蒼穹不隻是疼愛，更是護短。

 

「我們來了卻不出手的原因隻有一個，你們實在太弱了！」

 

大師兄和二師兄一起上前一步，同時站在了我身側。

 

如今我的身邊再也不是空無一人了。

 

我捻了個召回訣，一道金色神識飄回。

 

「不要！」

 

滕甜驚慌失措地想要阻攔，卻隻能任由它遠去。

 

沒了我的神識壓制，下一秒，黑紫色的骨刺順著她的脊椎突破而出。

 

她的身形變得越來越大，撐破了衣服，長出了甲片和獸角。

 

19

 

大師兄召出了破雲戰戟。

 

二師兄右手拈花，左手託出混沌寶瓶。

 

三師兄握著拳：「來得正好，看我一拳轟S了它！」

 

三位真神隻是同時顯露了一絲S意，便足以引發天地異象。

 

若是真的動手，別說一個吞天獸分身，就是這整片區域就會瞬間被秒得連個渣都不剩。

 

「好啦好啦，如今我也算是長大成神了，你們不必如此護我。

 

「況且若是師傅知道你們在凡間隨意現身，回去指定少不了責罰。」

 

我左手攔著大師兄，右手攔著二師兄和三師兄。

 

「傻瓜，若是師傅不允，你以為我們出得了天外天？」

 

「況且真要說起來，師傅才是最護短的那個！」大師兄收了戰戟，「去吧，師傅說了，上次埋的酒已經可以喝了。」

 

路遙站在我身後看得一愣一愣的，半晌，呆頭呆腦地冒出來一句：「他們真是我師叔啊！」

 

三師兄收了拳看過去：「路遙是吧？既是蒼穹的徒弟，便是自己人，等下同我們一道回去。」

 

「嘶～這就直接越過仙人，和真神處成自己人了？」扶搖掌門豔羨道，「雲山派啊雲山派，真是不長眼啊！」

 

「吼！」

 

吞天獸分身怒吼一聲。

 

在它後方的三人，臉色慘白。

 

20

 

師傅送我的新劍很好用。

 

砍在吞天獸分身的甲片上就像在砍蘿卜。

 

它幾招便被我挑落，在下方圓臺上砸出一個巨大的深坑來。

 

「蒼穹！！」

 

它仰頭憤怒地朝我咆哮，露出鋒利的獠牙。

 

看來它的記憶也覺醒了。

 

一團黑紫色煙霧從它嗓子眼冒出來，在嘴前越聚越多。

 

就在大家都以為它要反擊之時，它卻回頭，一個猛吸將離它最近的老頭吞進了口中。

 

隱約還能聽見咀嚼的聲音。

 

「啊啊啊啊啊！」

 

我那曾經的師兄與師弟被這一幕嚇得魂都要散了，抱在一起驚聲尖叫。

 

「呸，真難吃！」吞天獸分身嫌棄地咂了咂嘴, 看向了他們兩個。

 

我暴射而去, 一劍斬退了它。

 

身後兩人齊齊跪下。

 

「師姐，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是我有眼無珠, 忘恩負義！你打我罵我都可以，求求你救救我吧！！」

 

「是我被自尊心蒙蔽，竟還想著與你爭個高低！」

 

他們一巴掌一巴掌地扇在自己的臉上，想要求得我的原諒。

 

我隻覺得有些諷刺。

 

若我真的隻是李雲秀, 他們還會有這遲來的懊悔愧疚嗎？

 

「你既知道自己忘恩負義, 就該知道忘恩負義的下場。

 

「而你, 與人爭高低不是什麼大錯, 可你應該堂堂正正，專注自身。

 

「修煉了幾百年, 事到如今隻會害怕下跪, 連劍都不曾拔出來過，真是丟人, 丟得我都沒眼看了。」

 

我說罷, 伸出手點在他二人眉心處, 收回了我的精血。

 

我的精血可助他們修煉，卻不會被他們吸收。

 

如今我收回, 一個變回了凡人之軀, 一個境界大跌。

 

「不要啊！不要！！！」

 

「咔嚓！」

 

他們在最絕望的時候, 被最最喜歡的小師妹咬斷了頭顱。

 

21

 

吞了三個人, 還不夠。

 

但下一瞬整個蒼梧山脈的人全被師兄們轉移去了安全的地方。

 

它自知不敵我, 幾乎放棄抵抗, 但並不慌張。

 

「你以為斬了我這道分身便能徹底將我消滅？

 

「成神又如何？待我重新回歸巔峰, 再去天外天找你算賬。

 

「你的後手不會是這沉睡的第二道分身吧？」

 

我亮出一顆冰藍色的蛟丹, 隱約能在其中看見一團小小的、沉睡著的獸形。

 

「怎麼會在你手裡？」

 

這下它是真的慌了。

 

我淡定抬劍：「說來還得感謝你。

 

「若不是你利用李雲秀去北海尋冰晶，我也不會收獲這蛟丹。

 

「至於你的分身為什麼會沉睡在蛟丹裡, 可能是因為你注定要在今天被我所滅！」

 

二師兄從乾坤袋裡倒出一堆東西：「來來來，小蒼穹，這些古寶你隨便挑。」

 

「（但」在他最後不甘心的怒吼聲中。

 

我一劍揮去。

 

我的劍是屠惡之劍，斬盡天下邪祟。

 

我的劍是守護之劍, 將吞天獸的分身化作萬千靈氣回歸大地，蒼梧山脈綿延萬裡，頃刻花開。

 

最後一滴精血飄飄蕩蕩地落回我的手心。

 

22

 

雖然大師兄說得很有自信：「師傅絕對不會生氣。」

 

但當看見端坐在院中的師傅時，我們四個還是下意識地貓著腰, 齊刷刷地貼著牆想要溜進去。

 

「出息！」

 

師傅一揮手，揪著我們過去坐了。

 

聽這語氣，果然是沒生氣的。

 

大師兄不由挑了挑眉, 一副「看吧, 我就知道」的表情。

 

案幾上擺著兩壇酒。

 

一壇是我之前埋在天外天的, 還有一壇是我埋在凡間的燒刀子。

 

「我等這酒可是等了好久。」三師兄抬手就要搶，剛提起壇子, 被手腕上繞上來的手給截胡, 是二師兄。

 

「師傅都還沒動，有你們什麼事？」大師兄義正詞嚴地從那兩隻手上將壇子給抱走了。

 

得，又開始了。

 

我託著腮看他們鬧。

 

悄悄忍著鼻酸。

 

作為李雲秀的時候，我沒有關於他們的記憶, 常常不知道自己在懷念什麼。

 

但很慶幸，那些懷念的時間裡，他們其實一直都在我身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