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但是為什麼到最後也沒讓他的病徹底好呢？

 

那當然是因為他不但暴虐殘忍，還蠢到想謀反啊，病好了他不就更想著謀反的事了嗎？

 

我看著氣衝衝推門進來的麗貴妃，站起了身。

 

麗貴妃疾步走到我的面前，那一雙盈如秋水的眼睛有些發紅。

 

“皇上根本沒想封我做皇後，他是在利用我。”

 

我扶上她的手腕，讓她坐在椅子上，然後端來了一杯熱乎乎的牛乳，“娘娘暖暖身子吧。”

 

麗貴妃沉默著不說話，也沒有喝那杯牛乳。

 

我嘆了一口氣，“因為皇上隻是想利用你，制衡陳德妃，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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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緊緊攥住衣服，指節有些發白，“你早就猜到了。”

 

陳德妃的父兄是徵戰沙場多年的將軍，這樣手握兵權的母家，皇上是萬萬不能讓她有一個健康的皇子的。

 

二皇子的病弱殘疾就是皇上的手筆，他早就對皇上有了怨氣。

 

麗貴妃絕世容貌，父親卻被罷了官。

 

隻要皇上給她足夠的寵愛和位分，她就隻能緊緊依附於皇上，成為皇上制衡陳德妃的棋子。

 

麗貴妃的臉隱藏在沉沉黑暗中，早已不復當時發現自己有孕的歡喜了。

 

她終於明白，自己不過是隨時可以被換掉的花瓶，君恩如流水，生S隻在別人一念之間罷了。

 

我蹲下身子，握住她的手，“娘娘，何必把自己的命交給別人呢。”

 

燭火晃著我的臉，映照在她的眼神中，點燃了勃發的野心。

 

終於，她摸了摸我的發髻，輕聲道，“念雙，我想做太後。”

 

直到聽到這句話，我才發自真心地笑了，“臣自當為您效力。”

 

10

 

謝姝再次跪在我面前的時候，比上一次更的狀態更差，形如枯槁，幾乎要瘦成一副骨架。

 

她再也沒有出嫁之前的傲氣凌人了，一見到我就跪在地上，爬過來抓住我的裙角。

 

“妹妹，妹妹我求你救救二皇子吧，我給你磕頭了！”

 

謝姝在地上砰砰磕頭，不一會兒額頭上就滲出血跡，鮮血順著她的鼻梁向下止不住地流。

 

陳德妃和二皇子不能親自出面，以免讓皇上知道，便隻能一次次逼謝姝來求我。

 

她的衣裙幾乎要蓋不住身上青青紫紫的傷痕，十分觸目驚心。

 

“母親已經把宋夫人的牌位好好供奉在謝家祠堂了，日夜上香，我求你了念雙，你救救我吧！”

 

謝姝說著說著聲淚俱下，完全失態，看來實在是被二皇子折磨怕了。

 

我笑意盈盈道：“好啊，隻要你回去告訴大夫人，讓她也喝下那副我娘喝的毒藥，我就答應你。”

 

她猛地抬頭，震驚地看著我，仿佛在看什麼地獄羅剎。

 

我收斂了笑意，一腳踹開她，“怎麼，你不願意？”

 

她連忙點頭，生怕我反悔，“願意，願意，我願意！”

 

謝姝向來是自私的，隻要不傷害她自身，她都能接受，哪怕那個人是她的母親。

 

我給二皇子開了一副藥，告訴他們隻要按這個藥吃完兩個療程，病就能好。

 

他偷偷讓人往宮裡遞信告訴我說，吃了之後果然效果顯著，雙腿已經有了知覺，感覺也強健了不少。

 

我並未回復，隻是往麗貴妃的永安宮去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時間轉瞬即逝，麗貴妃的孩子已經九個月了，馬上就是生產之日了。

 

就在這個緊要關頭，我在前朝的線人傳來消息：

 

陳德妃的父親，威虎將軍陳倉，逼宮了。

 

11

 

我陪著麗貴妃在永安宮中，看著遠方的幾處火光，和隱隱約約傳來的打鬥聲。

 

她摸著自己的肚子，抓著我的手，有些緊張，“你給皇上送密信了？說二皇子會謀反。”

 

我點頭，“娘娘放心，一切都在我們的計劃中。”

 

她端起旁邊的催產藥，一飲而盡。

 

我扶著她在屋內慢慢地走動，盡量緩解生產時的痛苦。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麗貴妃的臉色一白，她緊緊抓住我的手，“念雙，你一定要保證孩子的安全。”

 

“娘娘，我精心調理了八個多月，皇子一定是健健康康的，放心吧。”

 

聽我說完這些話，她終於放下心來，安心生產。

 

一直到天亮了，永安宮裡才傳來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聲。

 

麗貴妃生了個皇子，健康白淨。

 

而遠處的動亂也基本平息了，二皇子和陳德妃敗了。

 

他的失敗是必然的，皇上早就知道了他想謀反。

 

陳家就像一根釘一樣釘在帝王的心中，從未放松過。

 

我帶著三皇子出生的好消息，一個人前往了養心殿。

 

皇上被二皇子刺傷了，他躺在龍床上，一夜之間生出了許多白發，蒼老了許多。

 

我跪下行了個禮，“下官給皇上請安，麗貴妃娘娘於昨晚成功誕下皇子，母子平安。”

 

“好！好啊，咳咳——”皇上一激動扯到了胸前的傷口，不由得嗆咳起來。

 

他召來宣旨太監，“傳旨下去，麗貴妃德容具佳，誕育皇嗣有功，封為皇貴妃，賜協理六宮之權。”

 

“謝念雙晉正三品，掌管後宮女官。”

 

我俯身叩拜，“臣叩謝皇上隆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陳德妃的父兄被凌遲處S，陳德妃和二皇子是被皇上親手S掉的。

 

陳家其他人被處以極刑，謝家也因為參與謀反，被滿門抄斬。

 

行刑的那天，我戴上一頂帷帽，出現在了刑場。

 

謝安、趙容和謝姝都被綁在巨大的木樁上，身穿囚服，神情恍惚，面如S灰。

 

劊子手向刀上噴了一大口酒，然後開始磨刀，呲啦呲啦的聲音把謝安嚇尿了褲子。

 

恐懼的、悔恨的、求饒的哭泣聲在刑場此起彼伏。

 

我摘下了帷帽，露出一張精致而美麗的臉，冷漠地看向他們。

 

謝姝在人群中看到了我，她嗚嗚地叫喊起來，眼中滿是憤恨和不甘。

 

如果不是被綁著，嘴裡塞了東西，恐怕她就要尖叫著撲上來了。

 

趙榮和謝安也看見了我，他們的眼神中先是震驚，然後像是看到了希望，祈求地看著我。

 

我從袖子裡拿出一張畫，緩緩展開，畫上是一個面容嫻雅的女人。

 

趙榮和謝安驚恐地瞪大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什麼，眼神怨毒地看著我。

 

我拿著畫像向後退了幾步，劊子手手起刀落，人頭落地，鮮血四濺開來。

 

看著滿地的鮮血，我聲音幹澀地開口，“娘，女兒為您報仇了，您看到了嗎？”

 

天上飄下來幾滴毛毛細雨，落在畫像上，畫上的女人似乎湿了眼眶。

 

12

 

皇上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

 

自從上一次二皇子逼宮之後，他像是老了許多，神情遲緩，經常一個人發呆。

 

我去看過幾次，其實是精神受刺激之後的創傷反應，嚴重的話會變得越來越痴呆。

 

親手S了自己的兒子，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種巨大的衝擊。

 

麗貴妃自從成了皇貴妃之後，後宮中再也沒有人能與她抗衡。

 

在她第三次問我要那東西的時候，我面色凝重地看著她。

 

“皇上的身體每況愈下，已經不能再用藥了，會被發現的！”

 

她眼神沉了沉，“念雙，不能再拖了，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想要去母留子。”

 

我沉默著不說話，她一把奪過我手中的藥，疾步向養心殿走去。

 

等宮裡隻剩下我自己的時候，我臉上凝重的表情消失不見，隻留下了冷漠和木然。

 

我就這樣站在永安宮裡等了好久，一直到腿都麻了，才聽到外面傳來一陣騷動。

 

“謝大人！皇上暈倒了，您快去看看吧！”一個小太監連滾帶爬地衝進來。

 

養心殿外跪了很多人，但是卻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安靜地可怕。

 

我推開殿門，隻有皇貴妃一個人在龍床邊陪著皇上。

 

她抬起頭看我，眼神晦暗不明。

 

我放下藥箱，上前給皇上把了脈，然後和皇貴妃交換了一下眼神。

 

這些年我在後宮和前朝的勢力越來越大，積威甚重，太醫院也被許太醫把持著。

 

皇上的身體早就不行了，那些藥隻不過是催化他的病情。

 

我眼睜睜地看著皇貴妃給皇上喂了三勺藥。

 

然後她退了出去，隻留我一個人在殿內。

 

我拿出針包，在他的幾處穴位上扎了幾下，皇上竟然醒了過來。

 

他偏過頭看我，“怎麼是你？”

 

我垂下頭，擦掉那些針上的青色痕跡，“皇上還記得我外祖父嗎？”

 

提到宋才英，他的神色有些僵硬。

 

“當年我外祖父是被陳德妃的父親害S的，您還記得嗎？”我聲音淡漠。

 

龍床上的帝王緊緊攥住被褥，“你外祖的S...與朕無關。”

 

我搖頭，“是你默許了這一切，你默許陳倉害S我外祖父，隻不過是因為他忠正直諫，你認為折損聖顏。”

 

“朕是皇上！他那樣不顧尊卑，就該——去S！”皇上的表情猙獰而憤怒，憤怒地看著我。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謝念雙，你敢弑君不成？”

 

我嘲諷一笑，從地上站起來，“我從來沒有想過S你，真正要S你的，是皇貴妃。”

 

皇上瞪大了眼，喉嚨裡發出“嗬嗬——”的驚叫。

 

“是你授意陳德妃害她落水小產，是你誣陷她的父親貪汙受賄從而削弱她的母族，讓她隻能依附於你。”

 

“是你把她當成棋子整整五年，需要時加以寵愛，不愛時棄之如敝履。”

 

“也是你在我外祖父為她的父親辯解之時，惱羞成怒默許陳倉害S他！”

 

我紅了眼眶，指著殿外，“甚至在她懷上你的孩子的時候，你依然想去母留子。”

 

“皇上啊皇上，我哪裡想要害你，我隻是和你當年一樣，默許了皇貴妃的行為而已。”

 

皇上顫抖著手指向我，“你大膽——”

 

“如果不是你，外祖就不會S，母親也不會S，我也不會小小年紀就沒了母親！”

 

我看著他青灰的面色，破敗的身體，暢快地笑出聲。

 

外面的皇貴妃似乎聽到了聲音，急忙推門進來，然後向龍床上看去。

 

殿內沉默了很久，她痴痴笑了幾下，接著就是痛徹心扉的哭聲。

 

“皇上——你怎麼丟下我一個人了！”

 

我看向她的眼睛，她的眼神中沒有一絲一毫的傷心，反而是大仇得報的快感。

 

殿外S一般的寂靜之後，就是各個妃嫔、宮人撕心裂肺的哭聲。

 

“皇上駕崩了！皇上駕崩了！皇上駕崩了！”

 

喪鍾沉重的聲音傳遍了皇宮內外。

 

13

 

嘉和十一年，齊順帝駕崩，三皇子尊遺詔即位，改國號為元祁。

 

尊生母葉氏即麗皇貴妃為太後，追封外祖父即前清州知府葉益傑為大柱國，國公之位由其子葉永清承襲。

 

封正三品女官謝念雙為正一品丞相，統領百官，上朝聽政，兼太傅一職。

 

謝念雙有監察百官，教導天子之權，一時間權傾朝野，成為本朝開國以來第一個位高權重的女相。

 

慈安宮。

 

“參見太後，參見皇上。”

 

我穿著朝服就趕來見葉天菱，她正哄著三歲的新帝吃東西。

 

“诶呀不是下旨說了，你見到任何人都不用行禮的，快過來替我抱一下孩子。”

 

我挑挑眉，走上前去接過她手中的孩子。

 

隻見那位人前肅穆端莊的太後娘娘此時正託著腮，看著我抱怨道：

 

“你不知道那些大臣有多煩，天天上折子讓我看。早知道當太後這麼累，這皇帝就應該讓你來做。”

 

我無奈地和她對視。

 

“您總要習慣的，陛下還小，我這幾年也培養了不少心腹幫著您，總不至於那麼累的。”

 

她生氣地轉過頭去，“總是這樣古板的樣子，無趣。”

 

我盯著她的發髻看了一會，挑了挑眉。

 

“那既然這樣的話，臣今天就不替太後看折子了。”

 

說罷，我把孩子往她懷裡一塞，轉身就要走。

 

隻聽後面那個女聲氣急敗壞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攔住丞相！”

 

我腳下越走越快，那些宮女沒一個敢攔住我的。

 

“謝念雙！你站住......”

 

我推開殿門。

 

藍天白雲，一眼萬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