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公司空降來個從大廠挖來的總經理，要搞降本增效。

 

上任不到半個月，就給我這個老員工兼資深程序員發了辭退函。

 

「公司不養闲人！資格老又如何，對公司沒貢獻的，就得滾蛋！」

 

辭退理由是，多開服務器造成浪費，給公司帶來了巨額損失。

 

我要求 N+1 裁員賠償。

 

總經理卻威脅我：「老子大廠出身，人脈比海寬，你不乖乖辦離職，我就把你在行業裡拉黑！」

 

我呵呵，轉手發起勞動仲裁。

 

不給 N+1 是吧，那就給老子賠 2N，另外這麼多年的加班費都得算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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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公司服務器正面臨升級。

 

他帶過來的所謂心腹，大廠螺絲釘，壓根不懂裡面門道。

 

我等著看公司系統崩潰的那天！

 

1

 

周三晚上十點，本該早早回家耍遊戲的我，仍在電腦前維護數據庫，一邊加班一邊暗罵公司總經理不幹人事，把那麼多老員工都開除了。

 

這導致現在的運維部門除了我這個主管外，就隻剩下寥寥幾個員工，工作量激增，經常加班到深夜。

 

突然，總經理的秘書通知我：「譚主管，你手裡的工作先放一下，總經理在辦公室等你，他有事要跟你談。」

 

聽到她語氣中隱隱透露出來的輕蔑，我心裡「咯噔」一下，感覺大事不妙。

 

不會吧？

 

總經理瘋了嗎，連我也要裁掉？

 

最近裁這麼多人還沒裁夠？

 

雖然之前已有預感，但當事情真的發生那一刻，我居然有一種「該來的還是來了」的平靜感，深深吸一口氣後，離開工位前往總經理辦公室。

 

我們公司在業內隻是一家小公司，規模並不大，所有人加起來也不到一百位員工。

 

到現在為止，我已經在這家公司待了五年了，親眼見證了公司市場份額一步步地擴大，現在已經成為相親、交友、社交軟件中的翹楚。

 

直到前兩年，市場火熱的時候，公司被一家做社交軟件的互聯網大廠入股，老板順利拿錢套現，隻留下少部分股份，公司被大廠控股。

 

大廠控股後，並沒有對公司的組織結構做出什麼調整，甚至連老板都還留著他總經理的位置。

 

最近一個月，大廠終於把視線投向這個曾經忽視的小公司，派了一個做人事出身的高管來公司當的總經理。

 

老板當然不肯，但公司已經被大廠控股了，他不得不退位讓賢，把位置交出去。

 

空降的大廠高管來公司後，立馬開始大刀闊斧地改革，公司的組織結構發生了巨大變動，部門合並，瘋狂裁員。

 

不是沒有人抱怨，但總經理專門開了一場員工大會，大談什麼降本增效的道理，還說馬斯克收購推特後裁得比他厲害多了，公司照樣正常運營。

 

那時候我看著他那張自負張揚的面孔，忍不住在心裡吐槽，人家可是世界首富，你跟他是一個檔次的人嗎？

 

我原本是公司的運維主管，負責定期對操作系統、服務器、數據庫等進行補丁更新和安全加固，現在和我同部門的人已經被裁得差不多了。

 

OK，現在終於輪到我了是嗎？我心想，隻覺得好笑。

 

把我裁了也好，部門人數減少，工作任務全落在我頭上，天天加班到深夜，累得像條狗一樣，遲早也是要被逼走的。

 

還是以前老板在的時候好，下意識地，我開始懷念起老板當總經理時的日子。

 

那個時候，公司整體的氛圍還算融洽，老板為了公司發展更進一步，給我們的待遇十分優厚，獎金、假期都不缺。

 

不論什麼級別的員工，都能夠直接到老板的辦公室找他，為公司發展提出意見和想法，而老板對有建設性的想法總是會予以獎勵。

 

那時候公司氛圍多好，哪像現在，人心惶惶的，人人自危，沒有人能靜下心來工作，誰都害怕自己是接下來被裁掉的那個。

 

2

 

推開總經理辦公室的門，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正在看公司監控的身影。

 

還真夠變態的，在公司裡裝這麼多監控，還美其名曰是為了增加大家的工作效率，連誰多上了幾次廁所都會被他拎出來大肆批評一番。

 

「總經理。」我朝他點頭。

 

他連忙關掉監控，抬頭看向我，不悅道：「你怎麼不敲門？」

 

「我敲了好幾下，但您沒回答，所以我——」

 

「好了。」他大手一揮，打斷了我的話，「上次叫你做的，詳細介紹你工作內容的 PPT 做好了沒有？」

 

「還沒有，最近工作——」

 

「那你口述一下吧。」他再次打斷了我的話。

 

我深深吸一口氣，竭力壓制住自己心中的憤慨。

 

真不知道，他這麼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是怎麼在原來的大廠裡當上高管的。

 

連對人最起碼的尊重都沒有，仗著自己的權利隨便打斷別人說話，這樣的人居然是做 HR 出身的？

 

靠，離譜。

 

總經理擺出一副高貴的樣子，雙手交叉，鼻孔朝天，懶洋洋地靠在椅背，示意我口述我具體的工作內容。

 

我跟他口述自己的具體任務，奈何他不是專業人士，我說了半天，他卻連最基礎的術語都聽不懂。

 

總經理惱羞成怒地看著我：「你們這些搞技術的，就喜歡用一些玄之又玄的術語來糊弄人，欺負別人不懂！你們這種人，我見得多了，我可是大廠裡做人事出身的，什麼人沒見過！你們部門的存在對公司毫無益處。維護？這麼長時間公司軟件的運行也沒出什麼問題，可見，根本不需要在運維部門上花費那麼多的資源。」

 

「總經理，我們運維部門經常要處理一些突發Q況。」我著急解釋道。

 

有沒有一種可能，之所以這麼長時間公司軟件的運行沒出什麼紕漏，正是我們運維部門的功勞？

 

軟件的代碼就是一座屎山，如果不是我們經常更新補丁，數據庫恐怕早就崩了。

 

「解釋什麼？」他睥睨斜視道，「你們部門的人裁了一大半了，不也沒影響軟件運行？你們部門根本沒有什麼存在的必要，就你們那點工作量，我看啊，我從總公司帶來的幾個實習生就能勝任。」

 

我低下頭，用力地緊了緊拳頭，強壓內心的怒火。

 

說了他也不明白，自己懂又不懂，就把我們部門的工作批判得毫無價值，真該S，為什麼總公司會派一個這麼愚蠢的人來當總經理。

 

他難道不知道，外行瞎指揮內行最犯忌諱了嗎？

 

「你被開除了。」他眼神輕蔑地看向我，「我最討厭別人自以為能用專業技術糊弄我，像你這樣的職場老油子，我見得多了，我可是大廠出身！」

 

「總經理！你可以用你的權利把我開除！」我終於忍不住最近這段時間他給我的難堪，以及現在對我的不尊重，大喊道，「但是，你絕對不能肆意抹黑我的職業道德，請對我保持起碼的尊重！」

 

總經理臉色瞬間一黑，半眯著眼注視著我：「譚主管，你這是在教我做事嗎？我可是大廠出身，你有什麼資格教我什麼是尊重？或者，你是接受不了開除的結果，現在急得跳腳了？我告訴你，我之所以開除你，是因為你不能為公司創造任何價值，你就是一個廢物！」

 

「你懂個屁的價值！人事部的才是廢物！」

 

眾所周知，人事部才是公司裡最討厭的角色。除了不幹人事，啥都幹！

 

就像他這個人事出身的總經理一樣，每天抓得最緊的事情，居然是通過監控來窺探這個人工作是不是在摸魚。

 

滑稽又搞笑。

 

3

 

在我罵出人事部是廢物之後，總經理的表情更加陰沉，臉色像S了媽一樣難看。

 

他起身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指著我的鼻子罵道：「譚向宇，你被開除了，從明天開始，你再也不用來公司了，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滾！」

 

他指著我鼻子羞辱我，這能忍？

 

既然現在徹底撕破臉了，我也沒有必要再給他什麼好臉色，我搬來一張椅子，坦然坐在他的對面。

 

我很早就預感到他要把我開除了，因為在前一陣子，他經常抓著我的一些小紕漏批評我，有一次，我卡點到公司，他因為這件事把我罵得狗血淋頭。

 

橫豎不就一份工作嘛，我是出來上班的，又不是出來當狗的，幹嗎要受這種窩囊氣？

 

「總經理，提醒一下你，你剛剛已經把我開除了，現在怎麼開除我第二次呢？」我坐在椅子上，淡淡道，「開除我沒問題，現在我們來談一下離職補償的事情吧，我為公司工作了五年，我作為無過錯方被公司終止勞動合同，賠償方案應該是 2N+1 吧？」

 

「你想要補償？」總經理緩緩坐下，語氣譏诮無比，「你居然還想要補償？做夢！我告訴你，一分錢補償都沒有，而且因為你不尊重領導，這個月的績效全給你扣了！」

 

「你真的不給離職補償？」

 

「我不給，你能怎樣？我告訴你，我可是大廠出身，得罪了我，我讓你在任何一個公司都找不到工作！」他得意洋洋地看著我，冷笑道，「除非，你求我啊？」

 

「總經理，我希望你能明白兩件事。第一，我沒有結婚，也沒有孩子。」

 

「什麼意思？」

 

我沒有回答，而是豎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我膽很小，喜歡儲蓄，從來不進行任何投資，所以我也沒買房，自然也就沒有背負房貸。」

 

他眉頭緊鎖，疑惑地看著我：「你到底什麼意思？」

 

「這意味著我沒有軟肋，你明白嗎？」坐在椅子上，我笑了，笑得很開心，「我沒有軟肋，所以，我根本不怕和你S磕，也不怕你通過任何方式拿捏我！」

 

「你在威脅我？」他把玩著手裡的打火機，沉默一會兒後，突然揚聲大笑，「你居然威脅我？笑話，你以為我會怕嗎？我可是大廠出身，人脈比海寬，你不乖乖辦離職，我就把你在行業裡拉黑，讓你徹底失業！還想要離職補償，我告訴你，一分錢都沒有！現在，立刻，馬上給我離開公司，不準再踏進公司半步！跟我鬥？我看誰鬥得過誰！」

 

「呵？大廠出身？一坨狗屎不論包裝得多精美，都改變不了它狗屎的本質！」

 

撂下最後一句話，我徑直離開他的辦公室，絲毫不顧總經理在我身後的咆哮。

 

其他同事自然早就聽到了辦公室裡傳出的動靜，此時見我出來，眾人面面相覷，在得知連我也被開除後，他們不禁有種兔S狐悲之感。

 

此時我隻想快速離開這個地方，然後回家美美地睡上一覺，最近連續高強度的加班，可算是把我給累壞了。

 

我看著原本熱鬧的運維部現在隻剩下這麼幾個人，不由得心生感慨，來不及和同事寒暄，我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後立馬離開公司。

 

電梯裡，我從兜裡掏出手機，點一下結束錄音的按鈕，然後緩緩倚在牆上。

 

還好……

 

還好我剛剛在進他辦公室的時候，提前做了準備。

 

我望著這段長達五十分鍾的錄音文件，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