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7


等到班長開門救我出去,樓下早已沒了顧衍澤的身影。


 


第二天課間。


 


顧衍澤因為晚自習逃課被叫走。


 


而我有班長作證,不僅不用挨罵,班主任還憐愛地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說受驚了,是舍管老師的失誤。


 


反倒是秦知意走過來,攔住我說:


 


「衍澤哥哥是因為你才逃的課,你現在竟然還心安理得地坐在這兒,你去跟老師說清楚。」


 


「你確定要我說清楚?」


 


我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不然,從我怎麼被關在宿舍樓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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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知意心虛地松開手。


 


曾經的我感動得一塌糊塗,不管不顧地衝進辦公室,恨不得跟顧衍澤一塊挨訓,以至於多年後再多次吵架冷戰,我都會因為那晚他的出現而率先低頭。


 


而今,恍如隔世。


 


是我的喜歡為顧衍澤鑄造了太多免S金牌。


 


見我神色不對,秦知意聲音軟下來:


 


「我隻是太心急了,你知道的,我們從小一起長大……」


 


我煩躁皺眉,沒耐心聽他倆重復無數遍的感情史,環視一圈,卻沒看到班長的身影。


 


有人從教室門口走進來,嚷嚷道:「顧衍澤暈倒送醫務室了!」


 


「估計是被老班罵暈的。」


 


「好像是發燒了。」


 


……


 


眾人七嘴八舌。


 


我心下一緊,隨即在心裡嘲諷自己。


 


陳書悅,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有些習以為常要從此刻開始改掉,再來一次不是讓你重蹈覆轍的。


 


秦知意急忙往外衝,還沒忘順道把我拉上,跑得太快,不小心在醫務室拐角撞上了人。


 


我揉著發酸的鼻子,蹲下幫班長撿散亂一地的試卷。


 


「你是來看顧衍澤的?」


 


耳側有聲音響起。


 


「額……」我猶豫三秒,「算是吧。」


 


雖然是被迫,但我也算半個罪魁禍首。


 


顧衍澤從門口探出頭,一副病怏怏的樣子,聲音虛弱無力。


 


「我就知道你會擔心我。」


 


我抬頭望他了眼。


 


顧衍澤唇色發白,燒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卻還堅持扶著牆朝我走來。


 


我淡淡地垂下眼,視線匆匆掃過試卷。


 


下一秒,卻猛然一頓。


 


見我愣住,班長主動從我手中拿過試卷:「謝謝。」


 


不知是不是錯覺,聲音比方才要冷上幾分。


 


顧衍澤朝我伸出手,聲音泛啞:


 


「扶我一下,我快站不住了。」


 


我匆忙推開他的手,絲毫沒注意他愣在原地,拽住了班長的衣角,下意識喊出聲:


 


「徐青川!」


 


被叫住的人目光緩緩落下。


 


「還有事嗎?」


 


你是不是來過我的訂婚儀式。


 


8


 


我當然沒問出這句話。


 


但我的記憶力一向很好,試卷上的字跡和當時我在酒店收到的紅包上的幾乎吻合。


 


還沒來得及回答,我便被顧衍澤拽著胳膊,拉進醫務室。


 


他將我堵在牆角,質問道:「昨晚是你說你害怕,一分鍾十個電話求我去的。」


 


我沒什麼情緒地笑了下:「我打錯了。」


 


「是嗎?」


 


疑惑不解頓時轉為憤怒,他咬牙切齒地說:「你以為你是誰?」


 


「你以為你S皮賴臉地纏著我,我就會給你回應?」


 


「昨晚隻是看你太可憐而已。」


 


我了解顧衍澤的脾氣,生氣起來經常口不擇言,什麼難聽的話都往外倒,但了解不代表還要忍受。


 


我輕輕拍上他的肩膀:「以後就不要勉強自己哈。」


 


顧衍澤像是被我氣壞了,怒視我片刻,彎腰止不住狂咳起來,我將人按回床上後去找校醫,然後直接拍拍屁股回教室了。


 


昨晚太突然,我根本沒怎麼睡,一下午都昏昏沉沉,幹脆晚自習都趴桌上補覺。


 


再睜眼是被一陣爭吵吵醒。


 


秦知意忍著哭腔,在一眾同學的圍觀下,委屈巴巴地吸鼻子。


 


「我隻是想學習借鑑一下而已,那麼多人問你答案,為什麼隻針對我?」


 


我擠進人群,剛好聽見作為她同桌的徐青川冷冰冰地開口:


 


「腦子笨的人抄都抄不明白。」


 


我沒忍住笑。


 


秦知意看見我來,臉頓時漲得通紅,低頭摳著手,眼圈也跟著紅了。


 


「我知道我不聰明,可我也有努力。」


 


「努力什麼?」徐青川不留情面地回擊,「我出去十分鍾,你都抄不完,努力努力白努力。」


 


以前怎麼沒發現班長這麼毒舌。


 


一圈人嘰嘰喳喳,吵得我頭疼,我幹脆熱心腸地給徐青川提議:「我幫你們換個座位不就行了。」


 


秦知意趕忙擺手拒絕:「不用,我跟你——」


 


「誰說我要跟你坐同桌了。」


 


我湊到徐青川面前,盯著他看了幾秒,笑眯眯地說:「我要跟他坐。」


 


顧衍澤不知何時從門口進來,聽到這句話聲音瞬間低沉:「你說什麼?」


 


我衝他招招手:「我說,我要有新同桌了。」


 


顧衍澤冷笑,將桌子踹得悶聲響。


 


「隨便。」


 


秦知意反倒出來打圓場:「書悅謝謝你,但我想還是不用了,不然衍澤會不高興的。」


 


我挑眉戳破她:「你高興不就好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隻是覺得現在顧衍澤可能看你比較順眼。」


 


她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地問:「你們吵架了?」


 


「沒啊。」


 


我目光落在她旁邊的人身上,意味深長地說:「我隻是單方面想跟班長坐同桌。」


 


9


 


徐青川身形一頓。


 


最後秦知意還是半推半就地跟我換了,顧衍澤全程冷臉,沒有多看我一眼。


 


收拾好座位,我沒忍住先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昨晚你是怎麼知道我被關在宿舍的?」


 


他安靜了半晌才回答:


 


「聽到顧衍澤接電話了。」


 


我湊近了些,小聲說:「你來得很快,謝謝你呀。」


 


徐青川輕咳一聲:「班長的職責而已。」


 


說完,我清晰地看到他左耳微微泛紅。


 


好像撞破了什麼秘密。


 


換座位後,跟顧衍澤接觸大幅度減少。


 


接下來兩周,我們基本沒什麼交流,他見我跟陌生人沒兩樣。


 


周遭的人似乎也察覺到異常,偷偷打賭我什麼時候找顧衍澤低頭。


 


「這有什麼稀奇的,我賭半個月。」


 


「就是,哪次不是陳書悅跟前跟後地道歉,這回倒是開始裝硬骨頭了。」


 


……


 


畢竟以往這種時候都是我上趕著哄。


 


可我真的沒空。


 


受徐青川的感染,我開始兩耳不聞窗外事。


 


回想起之前畢業後,顧衍澤求我給他做助理,我任勞任怨,一年365天都跟著他行程跑,連當初報志願都是跟隨他的腳步,去了同一個城市,幾乎完全放棄了自我和生活。


 


事實證明,不要過早地跟另一個人的人生綁定。


 


如今才突然發現,脫離了顧衍澤的世界如此廣闊。


 


這次我隻需要看向我自己。


 


又過了幾天,顧衍澤開始時不時地在我面前刷存在感。


 


比如此刻。


 


他徑直走到我桌前,砰地一聲放下一杯奶茶,臉色依舊僵硬而別扭。


 


「買一送一,不喝丟了。」


 


換做從前,我肯定會歡天喜地地黏他半天。


 


而此刻,我隻是望了眼他身後同樣捧著奶茶的秦知意,淡淡地把桌上的奶茶推開,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不喜歡買一送一的。」


 


「你!」


 


顧衍澤扭捏半天,又不耐煩地把奶茶推回來,壓低聲音說:


 


「不是買一送一,路過專門給你買的。」


 


我裝傻:「嗯?」


 


他深吸一口氣,壓抑著氣憤:「前幾天是我態度不好,滿意了吧?」


 


我沒所謂地聳聳肩。


 


「道歉我收下了,心意就不領了。」


 


顧衍澤頓時皺眉:「陳書悅,你到底要鬧哪樣?」


 


熟悉的話刺進耳朵,無數場景重放。


 


原來他身上的劣根性從來都在。


 


比如耐心稀有,能做出最大的讓步就是他道歉我接受,比如跟秦知意的邊界感,從很早就模糊不清了。


 


隻是因為我從前太喜歡,而選擇性忽略了。


 


氣氛僵持不下,秦知意默默走上前,把手裡的小蛋糕給了我。


 


「書悅,你不要生氣了,吃點甜的心情就會變好。」


 


顧衍澤卻微微皺眉,阻止她:「拿回去自己吃,她芒果過敏,吃不了這個口味。」


 


聞言,我渾身一震,定定地看向他。


 


情緒久違地開始不受控制,在胸腔內翻江倒海。


 


可惜二十七歲的顧衍澤已經不記得了。


 


在乎過是真的。


 


愛轉瞬即逝也是真的。


 


徐青川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


 


趁我愣神,他在我身邊旁若無人地坐下,順手把桌上的奶茶扔進垃圾桶。


 


「少喝甜的,對腦子不好。」


 


10


 


我開始盡量屏蔽與顧衍澤有關的事。


 


有徐青川助力,事半功倍。


 


說來也奇怪。


 


我對徐青川明明印象不深,當初畢業後更是沒什麼聯系,這次反倒像被綁定了,還有機會一起去鄰市參加化學競賽。


 


出發那天,我在車上百無聊賴。


 


把隨身帶的筆記本塞給徐青川,心血來潮,纏著他給我寫「新婚快樂」四個字。


 


不為別的,隻是好奇。


 


他靜靜地看了我片刻,眼底全是我讀不懂的情緒,最後原封不動地把本子還給我。


 


「不寫。」


 


我百思不得其解。


 


「又不是讓你講題,隻是讓你寫個字而已!」


 


徐青川平靜地戴上耳機:「題可以講。」


 


緊接著一句:「但是不寫。」


 


我氣得把本子塞回包裡,恹恹地靠著窗戶開始補覺。


 


半夢半醒間,隱約察覺到有人貼近我耳邊,輕聲說:


 


「這不是什麼好的祝願。」


 


「我不想說。」


 


我閉著眼,皺了皺鼻子。


 


又想起當時收到的份額不輕的紅包。


 


可你還是說了。


 


競賽考得出奇的順,有好幾道題型提前和徐青川討論過。


 


回到學校,恰逢周末。


 


為了感謝他,我幹脆拉著徐青川在校門口的小吃攤坐下,大方地說要請客。


 


「這家味道一級棒!」


 


以前顧衍澤經常嫌這種小攤不幹淨,害得我每次都隻能自己來偷吃,畢業後更別說回來了,還真是懷念啊。


 


小攤阿姨看到我們,遞碗筷的手一頓。


 


徐青川反倒很自然地接過來:「謝謝媽。」


 


我當即愣住,驚訝道:「這是你家開的啊?」


 


徐青川嗯了聲,略帶緊張地避開我的視線。


 


「你怎麼不早說!」我突然抱住他的手臂,悄悄湊近小聲問,「那……可以打折嗎?」


 


徐青川視線沉沉地掃過我,我衝他眨眨眼。


 


半晌,他忽而勾唇笑了,然後同樣壓低聲音湊過來。


 


「不,可,以。」


 


「小氣!」


 


我推開他,氣不打一處來,邊嘟嘟囔囔邊往嘴巴裡塞,最後肚子實在塞不下了才停嘴。


 


離開前,徐媽媽溫柔地讓我下次再來。


 


徐青川送我到小區門口,離開前才把包裡的手機還給我。


 


我自控力實在太差,為了不影響競賽,提前兩天拜託他幫我藏好,千萬不要讓我找到。


 


「顧衍澤昨天給你打過很多電話。」他一臉坦然,「所以我幫你關機了。」


 


我撲哧笑出聲:「你還真是熱心。」


 


開機後,無數未接來電和消息紛至沓來。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句質問:


 


「昨天為什麼沒出現?」


 


11


 


昨天?


 


我翻了下日歷,昨天正好是顧衍澤十八歲生日。


 


從來沒見過顧衍澤這麼愛說話,幾乎佔據了左邊整個屏幕。


 


「今天我生日,禮物呢?」


 


「你在哪?我去接你。」


 


「真不打算來嗎?」


 


我自顧自往家走,低頭翻看消息。


 


視野內,突然出現一雙熟悉的球鞋。


 


我停步抬頭。


 


顧衍澤面對面望著我。


 


他跟我同小區,此刻出現在這裡倒是不稀奇。


 


「去哪兒了?」他聲音微啞,「兩天都不在家。」


 


「化學競賽啊。」


 


「為什麼不跟我說?」


 


我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平靜開口:「你如果真的關心,就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


 


說完便打算繞開他回家。


 


身後卻突然傳來顧衍澤低低的,難過的質問:「你到底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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