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壓下心頭的不快，我試探性地問：「花花媽媽啊，葉子說她們今天要出門，你知道她們去的是哪兒嗎？」

對面一陣沉默，花花媽媽有些驚訝地問：「呀，葉芷居然肯告訴你他們同學聚會呢？你不管她啦？」

 

指甲嵌入了掌心，我咬牙切齒道：「怎麼會……她畢竟是我女兒，現在都高考完了，她去放松放松也是應該的，她東西沒拿，我給她送過去……所以，她們在哪兒啊？」

 

我心裡咚咚打鼓，好在花花媽媽想了想，說出了一個答案。

 

「我記得，好像是景盛飯店吧……不是我說，你也太管著葉芷了，她都成年了……」

 

我沒聽完，匆匆說了聲謝謝就掛斷了電話。

 

我的育兒方法，不需要別人指指點點。

 

看看她家花花吧，一個女孩不知羞恥，改褲腿、留長發，一點沒有一個好學生的樣子，這就是她教育孩子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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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哼一聲，將女兒的日記本和束身衣都扯下來，塞進塑料袋裡，騎車前去了五公裡外的景盛飯店。

 

我要讓她知道，忤逆我的代價。

 

頂著烈日騎過去，恰好是正午太陽最毒的時候，脊背被汗水汗湿了一大片，把車一扔，疲勞夾雜著怒意，我徑直衝了進去，抓著服務生的領子就開口：

 

「這有沒有一群小孩同學聚會……」

 

話音未落，就聽到大廳角落裡，傳來女兒熟悉的笑聲。

 

我循聲看去。

 

她穿著中考後我給她買的第一條裙子，是個連身及膝的淺色牛仔裙，將她腰身勾了出來不說，修長的脖頸、雪白的小臂、小腿全在外面。

 

此時的她，面前放著一杯白酒，坐在一個男同學旁邊，跟一桌子人有說有笑。

 

她的樣子——像極了陪酒小姐。

 

我撞開裝飾用的屏風，屏風倒地的時候發出「咚」的一聲，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我，包括葉芷。

 

她臉上掛著的笑在看到我的時候迅速降了下去，唇角哆嗦，連帶著身子都有些哆嗦了起來。

 

她嗫嚅著起身：「媽……」

 

我將塑料袋砸在她頭上，瘋了似的咆哮：

 

「你不要叫我媽！我沒有你這樣不知羞恥的女兒！看看你，穿的這是什麼東西！我什麼時候允許你這樣穿過了！」

 

大家都被突如其來的場面嚇壞了，花花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她趕緊擋在女兒身前，試圖對暴怒的我說話：

 

「阿姨，我們是高中同學吃的散伙飯，馬上就要上大學了，我們這都是最後一次見面了……」

 

我惡狠狠盯著她：「閉嘴！都是你們這群沒爹生沒娘養的胎神們帶壞了葉芷，我家葉芷以前敢這樣嗎？啊？你問問她！」

 

此刻，不光是同學們，就連大廳裡其他吃飯的客人們，眼神都黏在葉芷身上左看右看，滿臉難以置信，像是在問她「你怎麼會有個這樣的媽媽」。

 

我肆無忌憚地瞪著他們每一個人，如果眼神能S人的話，恐怕他們早就S了一萬次了。

 

他們年紀小不懂，可他們的家長呢，都是S的嗎？

 

我冷冷看著她：「葉芷，跟我回家。」

 

葉芷雖然害怕，但並沒有跟我走的意思，她呆呆盯著地面，喃喃道：

 

「我不回去，我長大了……我已經成年了，我隻是吃頓飯，怎麼就不行呢？媽媽？」

 

她紅著眼眶抬起頭，懷裡還抱著我扔過去的塑料袋，指甲SS地摳著袋子，像是要把它們撕爛。

 

7

 

看著她S性不改的樣子，我一把揮開上前拉我的女同學，衝到葉芷面前，試圖再狠狠甩她個耳光。

 

她不躲，也不避，皺著眉繃著臉，等著我巴掌落下。

 

想挨打？我偏不遂了你的願。

 

趁她不注意，我一把搶過她手裡的袋子，當著大家的面，打開了那本日記。

 

隨意翻開一頁，我開始念：

 

「那封未寄出的情書，化為一片片酥軟軟的薄脆，你來過我的歲月、經歷了我的流年，我們……」

 

葉芷衝上來攔我：

 

「媽，我求你了，別念，別念了……」

 

我倆像貓和老鼠似的，我躲她追，我大聲顫抖著聲音，朗讀著女兒寫在日記裡的秘密。

 

仿佛這樣做能舒緩我的憤怒，讓她顏面掃地，就是我最大的樂趣。

 

我越念越多、越念越興奮，而女兒的神色也愈發絕望。

 

她索性不掙扎了，蹲在地上把頭埋進膝窩，像是一隻鴕鳥，聽著我對她的審判。

 

終於，我念累了。

 

環顧四周一圈男男女女，我冷聲道：

 

「我不管是你們其中誰，跟我家葉芷談戀愛還是搞曖昧，總之，你跟她相處前最好打聽打聽她媽不是吃素的，欺負人欺負到我家孩子頭上，你好大的狗膽！」

 

我發狠似的拍著桌子，差點掀翻了他們的菜。

 

不得不說，小孩就是小孩，我話音剛落，大家的視線就不約而同投到了一個男孩身上——正是我一進門看到的，葉芷身旁那個男孩。

 

我冷笑一聲，走到他身邊站定。

 

「是你吧？」

 

男孩慌亂起身，被我冷漠的表情嚇得退後了好幾步。

 

「阿姨，不是我……我跟葉芷就是普通同學，最多是個同桌……我們真沒有搞對象……」

 

沒等他說完，我一把端起葉芷面前的「白酒」，結結實實潑了他一臉。

 

潑出去的時候，我才聞到那並不是白酒，而是消了泡的雪碧。

 

男孩沒防備，愣是被我用雪碧洗了臉，呆呆地看著我，放在身側的拳頭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我已經想好了，就算是孩子如何，如果他敢還手，我就拿別人桌上的啤酒爆他的頭。

 

不知是怕我是個大人，還是覺得我是個女人，他終究忍下了這口氣，憤憤坐了回去，嘴裡念叨著「神經病」。

 

四下哗然，連葉芷也被我嚇到了。

 

她哭著來拉我，說她錯了，說她以後再也不出來了，而且以後一定會聽我的話，要跟我現在就回家……

 

我甩開了她的手，她這副樣子，隻能讓我覺得虛偽。

 

早幹嗎去了？現在知道錯了，就要做好被懲罰的準備！

 

我環顧四周，看著那些同學縮在一起，驚恐地看著我的樣子，心下全是快意。

 

我又翻出跟日記本同樣放在袋子裡的束身衣，展開抖了抖。

 

「你們知道嗎？你們眼裡的乖乖女、好同學，私下每天都穿著兩條內褲，都是由我這個母親，親手給她穿上的，這種束身衣背後的繩結隻有我會打，她一整天都不能脫下來！就連上廁所都隻能尿在褲襠裡！她身上散發著尿騷味，你們聞不到嗎？」

 

「為什麼？為的就是不讓她接觸任何男人！你們倒好，蠱惑著她給我下藥，讓我熟睡，她偷偷穿裙子出來聚會吃飯，怎麼，你們一會是不是還要去夜總會啊？」

 

「別以為你們成年了，考上大學了就想幹嗎幹嗎，告訴你們，就算我S，都不會讓葉芷接觸你們這樣的狗屁同學！除了帶壞她，你們還會幹什麼？」

 

……

 

我說得興起，沒有看到葉芷從呆愣、羞辱再到冰冷的神色，她面無表情地看著滔滔不絕的我。

 

「你說完了嗎？」

 

我斜眼瞪她：「我說完了嗎？沒有！也不可能有！你們做的事還怕說？有本事就別做啊！我不僅要說，還要一直說、說一輩子，我要說到你們學校，說到網上，讓大家都看看你是個什麼貨色！」

 

8

 

我知道，自我這麼一戰，葉芷的臉算是徹底被我撕爛了，她的尊嚴、她的所有，哪怕她以後再考上什麼好大學、再有什麼大出息，這一刻，她在同學的眼裡，也早就沒了臉，恐怕還會變成大家茶餘飯後的笑柄。

 

這是我的錯嗎？不，不是。

 

如果不是葉芷惹我，用她自以為是的小聰明激怒我，我會這樣對她嗎？

 

畢竟，我是她媽啊，撕破她的尊嚴，對我有好處嗎？

 

如果說非要有，那倒是也有一個，這樣可以更好地讓她屈服在我羽翼下，一輩子依靠我。

 

葉芷站起身，牛仔裙上糊著的大塊深色痕跡全是她的眼淚。

 

她無所謂地擦擦臉頰，無視周圍人看她的奇怪神色，甚至有人還撤了幾步，跟她拉遠了距離。

 

她走到我身邊，冷漠地看著我。

 

「你還想說什麼？都說出來，說夠了我們就回家，你放心，我以後再也不會出來了，再也沒有社交了。我以後聽話，我做你想象中的女兒……」

 

我突然有點啞巴了，但在她朋友面前，我仍擺出一副鄙夷的樣子，轉向那群孩子。

 

「呵，現在知道錯了？早幹嗎去了？我這次來不僅是為了找回葉芷，更重要的是告訴你們，我們葉芷不需要朋友，你們以後這群王八犢子，最好離她遠一點！」

 

他們一個個沒有是非觀念，怎麼會知道我這麼做是在拯救他們！

 

他們各自家長沒有教給他們的東西，我去教，還是不收學費的那種，他們有誰跟我說了一個謝字嗎？

 

我拉起她的手，拽著她就往門外走，臨走時還不忘拿上那本日記和束身衣，裝進被撕開個口的塑料袋裡，昂首挺胸地，帶著我自己的尊嚴離開了飯店。

 

走出去的時候，我松開了她的手，彎腰扶起扔在地上的自行車。

 

頭也不回地道：「你早點聽我的話，或者跟我說清楚不就沒這回事了嗎？非不行，非要讓我當著大家的面奚落你一通。你就滿意了，葉芷，你真是犯賤……」

 

話音未落，我隻聽到「吱」「咚」兩聲，接著就是服務生和門童難以置信地看著外面發出尖叫聲。

 

壓下心頭的恐慌，我像開了慢動作似的慢慢回頭。

 

葉芷……倒在了血泊中，鮮血染紅了她的牛仔裙，綻開一片片的血花。

 

她的身後，停著一輛汽車，地上深深的剎車印仿佛在告訴我，剛才那是什麼聲音。

 

我自小暈血，再加上看到葉芷臉色蒼白、毫無生命體徵的樣子，嚇得失了魂，氣急攻心，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昏迷前，我仍想的是，我自小關心培養的女兒，同輩學生中的佼佼者，不該是這個結局啊！

 

等我醒來的時候，我們已經被 120 送到了醫院，飯店報的警，司機也沒有逃逸，問起來他隻是說，是我女兒突然衝出去攔在路中間，他剎車不及才撞上的。

 

但好在，他隻是剛起步，車速沒有多快，我女兒大概也隻是受了點皮外傷。

 

我一清醒，就抓著身旁的護士問我女兒的消息，護士不知道聽了點什麼，略帶鄙夷地看著我，淡淡道：

 

「你女兒就是骨折了，加上一點皮外傷，養養就好了……」

 

我拔掉手腕上的吊針，忙去她的病房看她。

 

我比她要醒得早，我守過去的時候，女兒仍在昏迷中，她緊閉的雙眼，頭上包著的紗布告訴我，我差一點就失去了她。

 

我明明不想讓事情變成這樣的，怎麼她就不懂我們為人父母的心呢？

 

我從小看著她，又當爹又當媽的，這就是她給我的回報嗎？

 

她是想自S？還是想脫離我的管教……

 

此刻，我仿佛走火入魔了一般，比起擔心她的生命安全，我更氣的是她不珍惜我對她的愛……

 

我正出神想著什麼，女兒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睜開了眼看著我。

 

「媽，你高興了嗎？逼S我，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她幽幽開口，試圖嘲諷刺激我。

 

我忍著怒意，看著她冷漠的臉。

 

「你到底想幹什麼？你想用你的S來威脅我別管你嗎？你錯了，你一輩子是我的女兒，就得一輩子被我管著。我會害你嗎？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啊……」

 

她點了點頭，打斷了我的話：

 

「這是我做出的最後的努力，我S了，但沒S成……我知道事已至此，所以我以後再也不會忤逆你了，但你也不再是我媽了，我沒有這樣的媽媽。」

 

我氣極了，揚手想扇她的臉，揮出去的時候才反應過來她還是個病人，隻能泄力扇向一旁，將她床前放著的亂七八糟儀器掃到了地下。

 

我通紅著眼看著她。

 

「葉芷，你真是個狼心狗肺的人！我真是白養你這麼多年了！早知道當初離婚的時候，我就應該讓你爸把你帶走！你應該跟著那個同樣狼心狗肺的男人！」

 

誰料我說出這話，原本閉著眼睛等待挨打的女兒驀地睜開了雙眼，她不顧身體的疼痛半仰著抬起身子。

 

「你真以為我這麼多年沒跟我爸聯系過嗎？你保守無知，不讓他靠近你，還是你委屈了？你用管控自己的方式管著我，根本不問問我能不能接受，這就是你口中對我好的方式？」

 

「還有，你真以為我爸想跟你離婚嗎？要不是你太過分了，他怎麼可能受人蠱惑？人家過得多幸福你根本不知道！幾年前我爸就提出要接我過去照顧我，被我拒絕了！因為什麼？我有病嗎？不，是因為你！是我怕你一個人接受不了我的離開，我才不接受他對我的好！可你呢，你就是這麼糟蹋我的！蘇佩佩，我不是非你不可！我還有我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