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丈夫年過七十，想和曾經共同外派去非洲工作的老同事們，在入土前再聚一次。

 

「這輩子就這最後一次了，你別跟著來。」

 

丈夫重情重義，我擔心他會傷心過度，引發心髒舊疾，還是偷偷跟去了。

 

卻不料意外聽到他的老同事們喊另外一個女人為嫂子。

 

「我現在還有你們當年結婚的照片呢，這麼多年還這麼恩愛。」

 

我這才知，丈夫二十年的外派生涯裡，隻有四年在非洲，其餘十六年都在和別的女人組建家庭。

 

這幾年借口去非洲分公司的時間，也全都在陪他另外一個家庭。

 

我麻木地回憶著我的一生，發現自己將所有心血都放在了這個不完整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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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丈夫說今天要和曾經一起去非洲工作的老同事們聚最後一次。

 

他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我擔心他會傷心過度引發心疾，就偷偷跟著來了。

 

但是我隻知道聚餐的酒樓並不知道在哪間包廂。

 

我正詢問著工作人員，一抬眼就看到一個很優雅的老太太往樓上走去。

 

我看了看自己，有些唏噓和感慨。

 

人和人還真是不一樣，有人在這個年紀還能優雅從容，有人在這個年紀卻已經被歲月蹉跎成幹枯的稻草。

 

我突然有些自卑，頭低了些。

 

自己什麼時候能有這麼優雅。

 

問到之後，我不好意思直接進去打擾他們，就在包廂外等著。

 

丈夫最在乎面子。

 

我站得腿腳有些酸痛，剛打算去附近找個地方坐著等，包廂門就從裡面打開了。

 

送餐的推車擺在外面，所以包廂一時沒有關。

 

「齊商，這交杯酒你還喝不喝了，你不喝我們可是替你喝了。」

 

「就是不知道你舍得嗎？陸哥。」

 

讓丈夫喝交杯酒起哄聲從裡面傳出來。

 

我正要離開的步子一頓。

 

和誰喝交杯酒？

 

我腳步一轉。

 

看清裡面的場景，我的心莫名一滯。

 

丈夫和一個女人舉著交杯酒含情脈脈地對視。

 

女人就是我剛剛遇見的老太太。

 

一時我的心裡閃過無數猜測。

 

但我還是沒有進去，也許我應該相信丈夫，我們這麼久的感情了，他不會做對不起我的事。

 

所以我的腳步頓在了原地。

 

「你和雪琴這幾年真是把我們羨慕壞了。

 

上個月你們還一起去看極光，多浪漫。

 

不知道你們今年打算去哪旅行？」

 

一旁的老同事感嘆道。

 

丈夫聽了並未做反駁，而是溫柔地笑了笑。

 

挽著女人的手將交杯酒更往自己嘴邊遞了遞。

 

曖昧的氣氛流動。

 

「哎喲，你們就喝吧，都在一起多少年了，這交杯酒還不敢喝嗎？」

 

也許是受到鼓舞，丈夫爽快地喝下了交杯酒。

 

將酒杯放下後就憐惜地拉起女人的手，眼裡有看向我時沒有的欣賞和喜歡。

 

「今年我們就去海邊看看，等以後要是去世了就讓子孫把我們的骨灰撒在海裡。」

 

在包廂外的我聽到這一切隻覺得氣得顫抖，失望的情緒直衝腦海。

 

上個月他說他要去外地看心髒病，我陪同他卻說不想我跟著受苦。

 

我應該留在家裡照顧孫子和兒子，也能省點錢給孫子更好地生活。

 

可現在看來，他原來拿著錢都花在了另一個女人身上。

 

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就這樣相信了他的話。

 

憤怒衝昏了我的頭腦，我想衝進去就想質問。

 

他憑什麼這樣對我，這些年我為他付出了多少，他現在這麼一大把年紀竟然還出軌，他對得起我嗎？

 

但是剛到包廂門口我就被隔壁包廂耍酒瘋的人推搡著往衛生間走。

 

「服務員，快帶我去衛生間，嘔，好像吐。」

 

說著他就要吐，我雖然年紀大了，但總是幹活身子骨還是靈活，我往側邊一躲就躲開了。

 

這時口袋裡的手機傳來電話鈴聲。

 

【兒子】

 

我立馬接通了電話。

 

「媽，小葉貪玩摔倒了，你快回來吧。」

 

我一聽到這去質問丈夫的事也顧不上了，忙連走帶跑出去趕公交車回家。

 

2.

 

回到家，兒子和兒媳心疼地看著孫子，忙前忙後地為孫子處理傷口，嘴裡還在抱怨我。

 

「你奶奶也不知道跑去哪裡了，不知道在家看好你嗎？」

 

「哎喲我的寶貝，心疼S媽媽了。」

 

我聽到兒媳有些責怪的話，有些難過。

 

我關了門就過來看孫子。

 

兒媳看到我表情變了變，然後揚起一個敷衍地笑。

 

我詢問了情況。

 

原來是小孫子磕到了桌角。

 

不嚴重，但是腫了很大的包。

 

我一時也有些心疼。

 

剛想告訴孫子下回要小心一點，然後準備買點防撞條安在尖銳的地方。

 

兒子就先皺著眉開口了。

 

「媽，不是我說你，你說你能幹什麼，就叫你在家照顧好小葉這點小事你也幹不好，你還能幹什麼？！！」

 

聽到兒子都吼我，兒媳婦也敢在一旁陰陽怪氣。

 

「公公都那麼大年齡了，你還放心不下。

 

我看你也真是名副其實的老媽子了。」

 

兩個人共同討伐我的樣子讓我很心寒，好像我做了什麼罪不可恕的大事。

 

我隻是一時不在這個家庭裡效力。

 

就成了罪人。

 

二十分鍾前就積壓的憤怒現在全部爆發出來。

 

我雙手有些顫抖地指著門的方向朝他們吼。

 

「給我滾！」

 

這是我第一次在這個家發火，兩人被我的發怒嚇到，一時間愣在原地。

 

沒想到我會生那麼大的氣。

 

孫子哭著跑過來抱住我的腿喊奶奶。

 

我稍微有點冷靜下來。

 

我摸摸孫子的頭安撫他。

 

下一秒兒子板著臉從我這拽走了孫子。

 

兒媳婦也對我沒什麼好臉。

 

兩個人帶著孩子將門猛甩一聲就離開了。

 

看著門，我第一次覺得將自己的人生浪費在這些人身上是那麼的後悔。

 

但也知道現在最要緊的不是這個，將心裡的火和失望壓了下去。

 

我轉身去了丈夫的小臥室，開始找東西。

 

因為他在公司的位置特殊，即使已經到了退休年齡，還是會時不時地返回幫忙指導公司員工。

 

所以為了不打擾我他大多數都是一個人住小臥室，他的書房也順勢放在了大臥室。

 

現在看來，哪裡是怕打擾我啊，他是在為他的老三表忠心啊。

 

以前我想來幫他打掃，但他從來不讓我進來，他說我沒上過學，不懂書房裡的東西，別亂翻他書房，甚至還掛了鎖。

 

今天為了和那個女人出去聚餐連鎖都忘了鎖。

 

書櫃裡的書大部分都積了灰，隻有一本很新，看起來是經常翻閱的樣子。

 

我翻看一看。

 

裡面夾著很多相片。

 

有他和那個女人的結婚照，以及兩人在婚禮上甜蜜的照片。

 

他的老同事們那些發小們，全都在席。

 

還有每次旅行的照片都夾在裡面。

 

我看著這些照片不禁發笑，難怪他每次都不讓我進書房，原來這個書房裡有他和那個女人的那麼多回憶。

 

還有一些和同事聚會的照片，裡面每張都有女人的身影。

 

我的心一沉再沉，所有人都知道他和那個女人的關系，隻有我不知道。

 

還一心關心和服侍他。

 

為這個家省吃儉用，他卻拿著我省出來的錢去養那個女人。

 

他還真是，好樣的。

 

結婚五十年，他出軌了 45 年。

 

我將這些照片一一收起來，越整理越覺得作嘔。

 

沒有想象中的憤怒，反而越來越平靜。

 

3.

 

丈夫半夜才被人送回來，身上帶著令人作嘔的酒氣。

 

看到被放在沙發上的醉醺醺的丈夫，我沒有像以前一樣去熬醒酒湯，而是轉身就去了臥室。

 

關燈，睡覺。

 

而沙發上的丈夫等啊等，一直都沒等到他的醒酒湯。

 

他在客廳巡視了一圈，最後在臥室找到了我。

 

「醒酒湯也不給我送，你白天在家裡都做了些什麼，家裡怎麼這麼亂。」

 

我平靜地從一旁抽屜裡拿出證據直接甩到他面前。

 

丈夫看清照片立馬清醒過來。

 

有些慌亂甚至是惱羞成怒，朝我吼。

 

「你翻我東西幹什麼，我不是讓你不要進書房。」

 

我冷笑一聲。

 

「不進，我還真不知道你背著我瞞了這麼多秘密。

 

連婚禮都背著我辦了。

 

你到底有沒有心，你把我當什麼了。」

 

說著說著我眼眶不禁紅了。

 

當初，他不曾給我辦過婚禮。

 

說應該省錢買房子。

 

卻偷偷和宋捷辦了一個奢華的婚禮。

 

這不是省不省錢，而是愛不愛的區別。

 

愛就花多少錢都願意，不愛就花在我身上一分錢都心疼。

 

看我什麼都知道了，他也沒有再狡辯的心思了。

 

直接借著酒氣往沙發上一躺，臉上連愧疚都沒有，隻是平淡地解釋自己的無奈。

 

「我在非洲工作有多辛苦，有一個懂我的人多不容易。

 

小捷已經為了我一輩子沒有結婚，我現在補償小捷是應該的。

 

你永遠是我的妻子，最後什麼都會留給你的。

 

我隻是把愛分給了小捷而已，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他怎麼能說出這麼無恥和惡心的話，我隻覺得好像從來沒有看透過眼前這個人。

 

步子不禁往後踉跄一步，覺得心寒極了。

 

失望透了。

 

他卻以為我聽進去了他的話，露出有些得意地笑。

 

好像在說。

 

「看吧，你還是離不開我，隻要我隨便哄哄你，你就還會任勞任怨地在家裡繼續當我的老媽子。」

 

我再也忍不了了，趁他喝了酒沒什麼勁狠狠往他臉上甩了一巴掌，然後把他趕了出去。

 

他還沒回過神我就已經把房門鎖上了。

 

靠著門。

 

我心裡徹底下定了離婚的念頭。

 

我沒這麼大度，那麼不要臉，能接受三個人的婚姻。

 

再繼續和這個惡心透了的人繼續生活。

 

4.

 

第二天一早我就打電話給丈夫，主動提出離婚。

 

他卻聲音有些虛弱地打斷我。

 

「你別鬧了行不行，我昨天出去摔倒了，現在在醫院。」

 

話語裡帶著濃濃的疲憊和倦意，像是在和我示弱。

 

我本來堅定的心稍稍動搖了一絲。

 

往外走的時候，卻看到桌上提前準備好的離婚協議，猶豫了兩秒，還是帶上了。

 

我拿起手機根據視頻教程不熟練地打了輛車。

 

以前兒子總覺得沒這個必要，以我這個年紀坐公交車是最方便最省錢的，從來沒有教過我。

 

從車上下來後，我第一次覺得原來到一個地方可以這麼快。

 

拿起挎包我就往醫院趕。

 

透過門縫我看到兒子兒媳都在，連許久未見的弟妹也在。

 

兒子正在服侍丈夫喝雞湯。

 

心裡不由有些欣慰，覺得孩子關鍵時候還是靠得住的，知道體貼人。

 

誰知道下一秒看到我之後原本笑著的兒子立馬垮了下來。

 

碗使勁往桌子上一放，發出哐當的一聲。

 

劈頭蓋臉地就開始指責我。

 

「媽，你說你老了還作什麼妖。

 

爸就算外面有人了，那也很正常。

 

我們都不在意，你非揪著不放做什麼。

 

你看現在好了，人被你折騰進醫院了，你現在心裡舒服了吧！」

 

「你們，一直都知道？」

 

我有些愣神，一時不敢置信。

 

我掃視一圈，面對我的疑問，一直都很尊重我的弟妹有些慚愧地低下頭，兒媳婦也眼神到處亂看閉口不談。

 

兒子意識到自己不小心失口將一直以來的秘密說出了口。

 

慌忙找補。

 

「媽，我也是為了你好，才不告訴你，你們都一把年紀了，好好過日子比什麼都強。」

 

「對啊，媽，咱都這個年紀了，就不要計較這些了。」

 

兒媳也接上嘴。

 

弟妹過來拉著我的胳膊勸告，「大嫂，事情都已經這樣了，我們就別鬧了，鬧得太難看也不好是不是，日子就湊合著過就行了。」

 

我聽著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勸告，隻覺得從來沒有看透過她們。

 

心裡的最後一絲動搖也消失殆盡了。

 

我將弟妹拉著我的手往下推。

 

堅決道：「你們可以接受，我接受不了。」

 

我轉向床上的丈夫。

 

「陸齊商，我要和你離婚。」

 

還在嘰嘰喳喳的幾人全部停了下來，空氣好像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