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上一世的場景總是會在我腦中閃現。

第二天一早，黎墨就將昨天圖紙上畫著的那條裙子做了出來。

 

「師傅，我送給你的。」

 

他是一夜沒有睡嗎？昨天改好的圖紙，今天一早就看見了這條裙子。

 

「師傅，我跟之前那個女孩沒有什麼關系。她在我買到這本畫冊後，纏著我說她也想看很久了，我借給了她一個星期。她把她另外的畫冊塞給我看，還說要送我手鏈作為謝禮。」

 

「我拒絕她了的。」

 

「師傅，今天是我拜你為師的一周年紀念日。」

 

原來是一年前，我將他從學院領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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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我和他認識一年了。

 

「師傅，我知道你喜歡粉色，這是特意為你做出來的款式，你看看合不合適？」

 

我摸著眼前柔軟的裙擺，淡淡的粉色配上一層薄紗。

 

嗯……還挺好看的。

 

回過神來，我說：「你這是挪用材料！」

 

「師傅，這些都是我做兼職攢下的錢買來的布料，沒有用研習所裡面的。」

 

我一聽更激動了：「以後要專心學習知道嗎？」

 

黎墨低下了頭，可他個子已經快比我高了。

 

8

 

省級比賽的主題是「浪漫季節。」

 

林煜的參賽作品是一件淡黃色的旗袍。

 

模特穿著格外醒目耀眼。

 

評委們說，這是第一次看見用旗袍設計來參加比賽的，他們一致給出了高分。

 

何嘉然見評委皆贊許林煜的作品，更加得意。

 

「我教的徒弟，自然是一等一的厲害。」

 

「不像某個殘……不，某個導師一樣無能。我和林煜將走上國際舞臺，讓世界上更多的人看見我們的設計，我們的創意和創新。」

 

我隻笑笑，一言不發。

 

我和黎墨更加專注於後面的比賽，而何嘉然索性又帶著林煜開始直播賣貨。

 

他們兩天就賺了一筆新的旅遊資金。

 

我相信勤奮必然會有收獲。

 

就像書中所說的：「你的職責是平整土地，而非焦慮時光。你做三四月的事，在八九月自有答案。」

 

隨後全國少年設計大賽也拉開帷幕。

 

黎墨擦線進入最後的四強排位賽。

 

林煜在之前的分組賽中從沒有輸過，他靠著他前世的作品一路綠燈，更是吸引了眾多投資人的注意。

 

更有花季少女走上前羞澀地為他送上一束鮮花。

 

林煜不屑地笑起來，看向我：「童瑤，本來你會是我的導師，金主會踏破你的門檻。」

 

「我和黎墨，本來就不是一個層次的人。」

 

我笑了，回復他：「你們確實不是一個層次的。」

 

在最後的冠軍爭奪戰上，黎墨大膽的撞色設計吸引了全場的注意。

 

評委給出了極高的分數，現場的網絡直播間，更有富婆小姐要訂兩百套這樣的裙子。

 

林煜捏著手機，看著直播間裡全是關於黎墨設計的裙子的討論，不可置信地打下：

 

【他的設計明明很一般！】

 

可是直播間瘋狂的粉絲馬上將他的這條評論蓋了下去。

 

他低頭自言自語：「他這個設計，怎麼可能會有人喜歡？」

 

「我不可能會輸，這是假的……」

 

他以為自己的水平遠遠在黎墨之上，無非是仗著前世奪冠的經驗，一直在模仿自己前世的設計。

 

而黎墨將視野投到國際舞臺上，做出大膽的創新。

 

他們本就不一樣。

 

勝負早已定下。

 

黎墨拿下冠軍，激動地抱住我：「師傅，我們是第一名！」

 

賽事結束後，何嘉然極力攔著記者，林煜低著頭躲避記者遞來的話筒。

 

「您好？請問您是何嘉然的弟子林煜嗎？」

 

「今天是發揮失常了嗎？是覺得我們這些人和你不是在一個層次上嗎？」

 

「請問一個左撇子拿到冠軍，是不是出乎你們的意料了呢？」

 

「你們有什麼想說的嗎？」

 

此時，黎墨也在接受採訪，他告訴大家設計是源於生活，靈感取自生活，融於藝術，唯有在設計作品中注入熱愛，讓大家喜歡，才是真正的作品。

 

黎墨在說這些的時候，我看見林煜正歪著腦袋看我。

 

他眼底的情緒我有些看不懂，無所謂，我也不想看懂。

 

黎墨在離開賽場後，為我端來熱水：

 

「師傅，你是不舒服嗎？」

 

剛剛我捂住小腹的動作竟然被他看見了。

 

我看著眼前的少年，早已褪去了稚氣，他耀眼奪目，我一時間有些睜不開眼。

 

黎墨拿到全國冠軍後，總有人自稱是黎墨的親人。

 

他們發布各種小視頻介紹著自己和黎墨的關系。

 

更有人以黎墨的親哥的名義開了直播間，說他們爸媽S得早，隻有他們哥倆相依為命。

 

還好弟弟終於拿了冠軍，哥倆以後的生活總算是能改善了。

 

那個人在直播間暗示大家黎墨並沒有拿回獎金幫他改善生活。

 

一時間，直播間裡的人都在說黎墨漠視親人，冷血無情。

 

網絡上謠言四起，有的說黎墨沒有良心，還有的說是我做老師的故意教他不要拿錢接濟他的哥哥。

 

【這個冠軍，原來還有這麼一堆事。】

 

【我聽說他的老師，之前還涉及抄襲案件，不知道怎麼就糊弄過去了。】

 

【沒準這個黎墨的作品也是抄來的！】

 

網友把注意力放在「抄襲」上。

 

更有網友扒出來我早年的作品。

 

那些不堪入目的評論越來越惡毒。

 

【會不會是師徒倆人做了什麼交易，一個殘廢怎麼可能獨自完成作品設計？】

 

【這還老師呢？不會是性騷擾吧？】

 

【我看那個黎墨也是蠻好看的一個小伙兒，不像是會抄襲的啊？】

 

【太慘咯！黎墨攤上這麼一個師傅！】

 

網絡輿論嚴重影響了我的生活。

 

我也沒想到，這一世的網暴，會來得比前世還要快。

 

黎墨陪在我身邊，跟我說：「師傅，咱們不要聽那些人胡言亂語。」

 

我沉默片刻，按住黎墨的肩膀：「國際設計賽的作品，準備好了嗎？」

 

他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很好，我相信我的學生。

 

他不會因為這樣的事情影響比賽。

 

現在最重要的事，是準備下一場比賽。

 

我知道黎墨也為了那個舞臺準備了許久。

 

9

 

我又一次成為了設計師們口誅筆伐的抄襲者。

 

我有黎墨陪在身邊，我不再像前世那樣無助。

 

他們雖然懷疑黎墨或許也是抄襲了別人的作品拿到冠軍的，但沒有確切的證據。

 

網絡噴子們隻把矛頭對準我。

 

何嘉然每天在研習所裡，臉上都掛著微笑。

 

我想網上那些評論的背後，定然有她在推波助瀾。

 

我讓黎墨一個人去參加最後的國際比賽。

 

我昏昏沉沉睡著了，再一睜眼，對上了林煜那雙好看的眼睛。

 

「師傅，你看，我說過我和黎墨不是一個層次的。他會棄你而去，但我不會。」

 

他用手撥弄著我的頭發。

 

「師傅，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他的手慢慢往下面移動，我隻覺得惡心極了，奮力推開他。

 

「那個自稱黎墨哥哥的人，是你找來的？」

 

他搖頭。

 

「是那個舞女找到的。我說我有她抄襲的證據，我還告訴他，現在可以用黎墨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趁機撇清關系，混淆視聽。我還告訴她這樣能保住性命。」

 

「她為了活命，自然乖乖照做咯。」

 

他停下了腳步。

 

「不過，瑤瑤，你那個小徒弟，也挺調皮的。我讓舞女把他的稿紙撕爛，他竟然提前換掉了稿紙，她撕掉的是沒用的草稿。」

 

「不過沒關系，她已經偷到了黎墨最後的設計圖紙，而且已經提前在外國發布了。」

 

「隻要黎墨在那個舞臺上展現他的那件作品，抄襲的帽子他是永遠摘不下了，哈哈哈哈。」

 

他往我嘴裡塞安眠藥，我再醒來，雙手被綁住，被林煜按在座位上。

 

我看見了舞臺正中央的黎墨，那個少年讓人感到溫暖又有力量。

 

身旁的林煜眼裡滿是期待，他迫不及待想看見黎墨拿出那件淡紫色的裙子。

 

可模特卻穿著一件淡黃色的長裙走上舞臺。

 

林煜一時傻了眼。

 

「怎麼會？他怎麼臨時改了？不應該啊？」

 

黎墨拿到了國際設計金獎。

 

記者圍上前來採訪他，他放下獎杯，接過話筒。

 

「我知道諸位對我有很多疑惑。我現在為大家一一回答。首先，我沒有哥哥。我也不知道網上那位先生為什麼要謊稱是我的兄長。」

 

「其次，今天這件作品，我把它命名為《天光》。是因為我曾經有過這樣的一段日子，那些日子裡我看不見希望，我每天都在一片黑夜裡不停摸索，始終找不到方向。」

 

「我渴望進步，但無力前行。我本以為我會這樣渾渾噩噩。但是我遇見了我的老師，童瑤。」

 

「是她扶起了深陷沼澤的我，是她給予我前行的動力。」

 

「她像一束光，照到了我。是她讓我知道，無論多麼漫長的黑夜，堅持下去，總會看見那道光。」

 

「天光永遠不會熄滅。」

 

「此外，今天我還想為我的師傅正名，她不是大家口中的抄襲者。我還請來了一個人。」

 

眾人隨著黎墨的手指的方向望去，是那個舞女，許夏。

 

10

 

她走到舞臺中間：「我是許夏。對不起，童老師。是我抄襲了您早年的作品。」

 

「我知道您也許正在看著我。對不起，是我一時起了貪念，拿著您的作品賣給了別人。我沒想到會給您帶來那麼多困擾，對不起，是我的錯……」

 

「請大家不要再網暴童老師了，童老師心懷希望，熱愛創作，是好老師，頂尖的設計師。」

 

「對不起，我會為我自己的錯誤負責到底的。」

 

許夏早已泣不成聲，記者問她：「許小姐，你為何現在出來聲明？是不是受到什麼威脅了？」

 

她抹掉眼角的淚滴：「童老師還曾資助我讀大學，她幫過我，是我對不起她，抄了她的作品，還害她被網暴，我不能再害她了。」

 

我隱隱約約想起，剛工作那一年，無意中看見了一個女孩在社交網絡上發布評論，說自己家裡人不同意繼續讀書，也不配合辦理助學貸款，隻能輟學去打工。

 

我私信了她，告訴她如果她說的是真的，我願意資助她的學費和生活費。

 

我將畢業後的第一筆薪水打到了她的卡裡。

 

或許那時候，她通過我發布的設計圖集，找到了我以前的作品，動了歪心思。

 

她抄襲的那幾個作品，是我留學時候的小作業, 我都有些不記得了。

 

可最後還是被眼尖的網友發現了，不過, 上一世的網友在冠軍一套說辭下，一致認為我是那個抄襲者。

 

現在，許夏滿眼淚水走下臺, 她在這個舞臺上承認了抄襲，那麼意味著，她從此再也無緣設計了。

 

黎墨又走到舞臺中央，他說：

 

他說她是有難處的，才當了舞女。

 

「活這」「還有，今天的這件《天光》作品，不僅是獻給那些渴望自由, 追逐夢想的人，也是獻給我的師傅的。」

 

「我喜歡她。我將她視為此生的追求。我一直追逐她的腳步, 成為頂尖的設計師，是我痴心妄想, 想與她比肩而立, 相伴一生。」

 

記者們突然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黎墨的身上。

 

我把頭低下, 這樣他就不會看見我了吧。

 

我不知道黎墨到底是用了什麼方法，讓許夏在這樣的舞臺上公開道歉。

 

不過所幸, 他口中那些黑暗的日子，他挺過來了。

 

可一個冠軍, 在這樣的舞臺上，說這些話，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他怎會不知道？

 

隨後社交網站上那個自稱黎墨哥哥的賬號被扒了出來。

 

他交代是一個叫林煜的人讓他冒充黎墨哥哥的, 為的就是混淆視聽，騙取流量，牟取暴利，他發布下跪道歉的視頻乞求網友的原諒。

 

林煜又一次被推上風口浪尖，不過他再也不是冠軍了。

 

何嘉然的社交賬號下面滿是網友的質疑。

 

我趁他看手機評論後慌亂後，趁機跑了出來, 正好撞進了從臺上下來的黎墨的懷裡。

 

「師傅，對不起……我……又胡言亂語了。」

 

我擠出一個笑容：

 

「你沒有做錯什麼, 沒有對不起我。就像你說的, 天光永遠不會熄滅的。」

 

「你喜歡那道光，可是, 我不一樣。」

 

他抬起頭，眼裡有些詫異。

 

我說：「我喜歡你。」

 

番外

 

1

 

童瑤在比賽結束後收到了國外專家發來的郵件，是關於黎墨右手治療的簡易方案。

 

黎墨同意接受治療，一年後右手完全康復。

 

許夏這世沒有自S, 沒有逃避錯誤, 她向所籤約的公司道歉，她說願意承擔一切責任。

 

負責人是位剛畢業的少年，他說願意給許夏一個機會。許夏來到他的公司工作來償還債務。

 

許夏上輩子從天臺頂樓跳下來，砸中的少年, 不是別人，正是黎墨。

 

這一世，他們都活了下來。

 

活在了有光的世界裡。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