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慌忙喊道，因為這條斷頭路並不長。
嫂子拉拽著家豪下車，我偷偷在家豪不起眼的口袋裡塞了一塊壓縮餅幹。
那塊餅幹不是我發善心，而是我知道周圍人在極度飢餓的環境裡，弱智手中的餅幹會成為他最致命的東西。
我們開車離去，透過後視鏡，路上的嫂子正拿著沒電的手機對家豪一頓指責：「這手機怎麼讓你玩得一點電都沒有了？我們怎麼回去？你個熊孩子！」
我看著嫂子拉拽著家豪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他們頭頂的那片雲比剛才更顯壓抑，天色也比尋常要恐怖了幾分。
這裡在不久後將迎來令人恐懼的持續半月的臺風天氣，那條高速是最為嚴重的地方，高速上因為各種原因S傷無數，那段路在後來也成了這座城市的人們最不願意提及的恐怖過往。
而我轉頭輕聲對老公說：「快靠邊將車停下來吧。」
老公緩緩停下車，問我：「這一次，S的應該是他們了吧？」
我驚訝地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向老公：「你……也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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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帶著我和女兒從高速一側的土坡下去，然後朝著山上走去。
「臺風天氣造成暴雨，山上會發生泥石流的，不安全。」我提醒道。
老公牽起我的手：「放心，我嘗試了三世了。」
我有些不理解地看向老公，什麼叫嘗試了三世？
老公將我帶到了一處看起來十分結實的高處，那裡有一個山洞，周圍甚至精心地做了加固，而山洞裡是老公準備得滿滿的食物和水。
「這些東西足夠我們生存一段時間，等到這場臺風過去。」
「你說你嘗試了三世，難道你重生了三次了？」
我沒想到我看似異想天開的問題卻得到了老公的肯定。
「這是我第三次重生，每次我都嘗試取消這一次的行程，可每一次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不成功甚至S亡，我想這大概就是老天的安排，這次旅途是我們避不開的，我們隻能在這次旅途中經歷災難，最後存活下來才可以。」
所以老公盡可能地去做一些讓我們能夠生存下來的事情。
老公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眼裡的愛意似乎跨越了萬年：「這也是你第一次覺醒。」
隻是喜悅之餘，老公眼裡閃過了擔憂，從前三世我未曾重生，唯獨這一次我重生了。
我知道老公在擔心什麼，而我也同樣，我們都在擔心這會不會是最後一次！
所以我們必須活下來！
外面電閃雷鳴，瓢潑的大雨不間斷地落下，這個山洞很保暖，老公比我專業，準備的東西足以讓我們安然地度過這場災難。
臺風持續到第七天的時候，我們的物資也隻不過消耗了一點。
女兒甚至還能抱著老公給她帶來的玩具熊甜甜地入睡。
「老公，你知道這場臺風的威力有多麼大嗎？」
「S傷無數，失蹤無數，尤其是那條高速上的人，被堵在路上，很多人不是長途，所以沒有準備足夠的食物，五天過後，為搶奪食物和水就開始出現暴亂，暴雨一遍遍衝刷地上遺留下來的罪惡痕跡，卻又一遍遍地用天災逼迫著他們再一次重蹈覆轍，活下去成為他們唯一的心願，所有人都開始不擇手段，比天災更可怕的是人性。」
老公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然後又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看向我，將我摟在懷裡，「隻要我們一家三口好好的就可以了，對嗎？」
「可你的老師也S在了這場災難中。」
我的話說出來，老公的眼裡含淚。
那是老公本科的老師，幫扶了老公很多，又介紹研究生的導師給他認識，亦師亦友，老師無兒無女，將老公林志當作他的親生兒子對待。
老公對他的感情也十分深厚，老公的老師那一次出行，隻是因為聽聞隔壁市有一個中醫研制的膏藥在治療腰椎間盤突出方面有很好的療效，他的老師才會驅車趕往，專門為老公去買膏藥。
「他是為了我才去的，否則他不會S在那條高速上的！」說到這裡的時候，老公終究是控制不住，泣不成聲。
他沒有說的話，我都懂。
我瞥向那如山一般堆積的物資，淡淡地開口：「就是用一年，這些物資我們也用不了啊。」
所以，我已然給了他沒問出的話一個答案。
我的老公，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善良。
怕是在他準備這些物資的時候，想救的就不僅僅是我們一家了。
「老公，我記得上一世今天的時候臺風有所緩和，降雨也有所變小，這是我們的機會，我去搬水和面包，或許你的老師還活著。」
我起身去搬東西，堅定的語氣讓老公也不再猶豫。
我們朝著那條充滿未知的恐怖高速開去。
隻是那裡似乎遠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厲害。
滿地都是破碎的車窗玻璃，有的人甚至就倒在車裡，身下滲出鮮血，後備箱裡的人也保持著拿取的姿勢而倒在那裡，車裡的東西早已經被洗劫一空。
有的男人拿著車上僅存的利器站在車外守候著車裡的女人和孩子。
所有人臉色蒼白，有的人抬起頭仰面朝著天空張開嘴想要接一些雨水喝。
老公四下尋找著自己老師的車牌號，終於在中間路段看到了躲在車裡面瑟瑟發抖的老師。
老公從兜裡面慌忙掏出一瓶葡萄糖給老師喝下，他的老師有嚴重的低血糖，喝下去之後，老師的臉色這才緩和過來。
老師的身邊放著一些食物，那是他平時喜歡救助流浪貓狗而儲存的狗糧、貓糧。
平日裡的善心卻沒有想到竟在關鍵時刻救了他一命。
我從後備箱中拿出面包和水的瞬間，卻被身後一道熟悉的聲音喊住：「你們竟然沒S？你們竟然有食物和水！」
嫂子？
此時嫂子正拉著癱軟的侄子，兩個人蓬頭垢面，身上的衣服都髒兮兮的，嫂子拄著拐杖搶過我手裡的面包：「你們竟然有食物！我要讓所有的人都知道！」
這句話無疑就像是要S了我一般，如果被周圍的人知道我們這裡有食物，那場面將不亞於喪屍降臨！
「快來人啊，這裡有食物！
「把我害得這麼慘，你們也別想好過！
「等下就讓你們知道這裡是怎樣的人間煉獄！」
嫂子威脅著我，猩紅的雙眼裡展露S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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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人因為幾天幾夜的飢餓，漂浮的狀態瀕臨S亡，目光渙散，在聽到這邊有食物的時候，眼睛突然發亮，說他們像森林裡的餓狼一般也毫不誇張。
「他們有食物！」
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已經衝破人群朝著我們這邊跑來。
那架勢完全就是要生撲過來，等下我們會不會被當成食物撕開都不好說。
情急之中，我將手中所有的食物全都朝著嫂子和侄子扔了過去。
侄子看到面包，整個人跪下去撲在了食物上：「餓S我了，我要吃……」
一個面包片才剛撕開，侄子手裡的面包就直接被人搶走了，而後面的人陸陸續續地朝著這邊湧入。
「哪裡有食物？哪裡？」
「小孩身上有！」我站在一旁喊道。
所有的人將家豪壓在地上，撕扯著他身上的衣服，果然一塊壓縮餅幹又掉了出來。
那還是我之前藏在家豪衣服裡的，見到那壓縮餅幹，在場的人就更加堅信家豪身上藏了食物，二話不說將家豪身上所有的衣服全都脫光了，搶奪之中，家豪的身上臉上也被劃出了很多的血淋淋的傷痕。
不知道是誰還一口咬掉了家豪胳膊上的一塊肉。
「我沒有，沒有，我媽媽身上有！」家豪雖然小，卻為了自保大喊著。
一旁的嫂子驚呆了，不知道她的兒子怎麼會變得如此自私。
她卻從不反思，她總是教育家豪不能吃虧，為了自保就算撒謊也可以。
上一次，沒寫作業的家豪為了不被嫂子批評，故意誣陷學校老師打他，嫂子去學校大鬧一場，最終老師因體罰而被辭退，自豪卻毫發無損。
嫂子驚恐萬分，大喊著：「不要！我沒有！」
家豪更是站在一旁大喊大叫：「我媽媽昨天在車裡脫光衣服換來了食物！」
原來，嫂子是這樣存活下來的。
隻是她想不到自己為了養育的兒子付出了那麼多，竟會如此。
周圍的人完全就像是瘋了一樣，將嫂子的衣服一件件扒開尋找食物，直到嫂子衣不蔽體地大喊著：「我沒有食物，他們有食物，他們車裡有食物！」
老公的老師剛才已經將我們喊到了他的車上，而老公故意敞開自己車上的食物箱子，然後他們又蜂擁而上。
那些成年男性為了獲得食物而大打出手，勝利者將獲得更多的食物。
有的男人還算有良心會將食物帶回去給自己的妻兒，有的人直接將搶來的食物藏在身上自保，不分給任何人。
有的力氣壯碩的男人搶奪食物後還去交換其他的東西，黃金，首飾，名表……
隻是不知道這些東西他還有沒有命拿去換錢。
一瓶水的價格也飆升到五萬塊。
有的女人為了食物和男人鑽進車廂，再出來時抹了抹嘴角的食物殘渣。
老公的老師是個學者，無奈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幕，感慨道：「飢餓會讓人認識到人性的最低標準。」
家豪跪在地上舔著掉落的壓縮餅幹末，這種東西放在以前他是一點都不會吃的。
「小嬸，你一定還有吃的，再給我一點吧小嬸。」
家豪就像是一隻狗一樣衝我搖尾乞憐，平時他從來不會喊我一聲小嬸，對我極其不尊重。
在嫂子的教育影響下，我但凡穿著大膽一些，家豪就會喊我「騷貨」，說我「發騷」。
我知道這些都是他有樣學樣地從嫂子口中學來的。
衣不蔽體的嫂子也跟著跪下來，指著我身上的衝鋒衣：「你看在我們都是女人的份上，借件衣服給我穿行嗎？」
同為女人？
我冷笑著：「那一次你也想過我們同為女人嗎？」
沒讓我想到的是，老公一腳踹在嫂子的肩膀上，直接將嫂子踢得翻了個跟頭。
「林志，你瘋了嗎？我可是你嫂子！」
「嫂子？你把自己當過嫂子的話就不會讓小穎去給大哥的客戶陪酒！」
我有些意外地看向老公，眼中的酸澀彌漫，這件事我從未提及過。
嫂子喊我去吃飯，可飯局上的人都是大哥的客戶，其中有兩個人還不停灌我酒，對我鹹豬手，我想報警，可嫂子卻說我這樣做等於是在挑撥他們哥倆的關系！還說他們又沒真的把我怎麼樣！
那時候的我考慮到老公，默默將這件事隱忍下來。
現在總算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老公的老師已經將他的車磨出了擁擠的隊伍，緊貼著圍欄可以開出來：「林志，上車！那邊有龍卷風！」
前面不遠處已經有幾輛車連人帶車都被卷到空中，有的人害怕便鑽入到車中，有的人則在車外想要逃離龍卷風！
可人在大自然的面前，太渺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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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和家豪在車後面追趕著：「不要留下我啊，救救我啊，帶我一起走！」
老師將車子加速，我們回到山洞附近。
女兒迎出來，我們離開前讓女兒等在這裡。
奇怪的是向來膽小的女兒，這一次卻十分勇敢，不哭不鬧，安靜地在山洞裡等著我們回來，好像一瞬間長大了一般。
老師驚訝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山洞：「你們怎麼會……」
隻是話還沒說完，一輛車緊隨其後，停在了我們面前。
嫂子和家豪從車上下來，又恢復了往日的神採奕奕：「好啊，你們竟然有這麼多物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