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我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來。


仿佛我們就該這樣。


遠遠,周阿姨看到我們牽著手走來。


她立時就欣慰笑了。


不等我們走到近前。


周阿姨就快步迎了過來。


她一把抱住了我,潸然淚下。


「音音,你和你媽媽年輕時,真像啊。」


我的淚,瞬間就決了堤。


她身上的味道很好聞。


和快要模糊的記憶裏,我媽媽的味道一樣。


秦硯州站在一邊,有些無奈搖搖頭。


又拿了紙巾遞給我們。


「阿姨,您和音音這樣抱著頭哭。」


「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和爸爸欺負你們了。」


周阿姨是四十歲那年嫁給秦硯州的父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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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一生沒有生育。


將沒有血緣關系的這些兒女視如己出。


秦硯州對她一直很尊重。


這些事我早已知道。


所以一直以來。


我很不解秦硯州為什麼會答應這場口頭婚約。


畢竟整件事都與他沒有半點關系。


但周阿姨隻讓我放心。


說我將來自然會知道原因。


我也就沒再追問。


周阿姨聞言就笑了,又幫我擦了淚。


這才緊緊拉住我的手:「音音,跟阿姨回家了。」


我下意識去看秦硯州。


他也正看著我。


身後綠樹掩映,蒼翠欲滴。


在我看過去時,秦硯州的眼底就帶了溫柔的笑意。


他也對我伸出了手。


「音音,我們回家了。」


14


距離六點鐘還有二十分鐘的時候。


沈湘早已完成了所有妝造。


但顧北昭還沒有從樓上休息室出來。


沈湘躊躇了片刻,還是走了過去。


休息室的門沒有鎖上。


隱約有交談聲傳出。


沈湘悄悄靠近。


「北昭,南音確定不回來了嗎?」


「要回早回了,這會兒坐火箭也趕不上了。」


「北昭,其實我很早就想問你了。」


「你真的對南音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你們從小一起長大,她又漂亮又單純,滿心滿眼都是你。」


沈湘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門內安靜了好一會兒。


顧北昭的聲音才緩緩響起。


「沒感覺。」


「你會對一個黃毛丫頭有感覺嗎?」


顧北昭嗤笑。


他比南音大五歲。


南音到顧家的時候剛上小學。


哪怕後來,南音長大了,出落得很漂亮。


顧北昭不知為何,又想到她十八歲生日那晚。


他一定是中邪了。


才會被她蠱惑得頭暈腦脹吻了她。


還收下了那枚胸針。


「但南音現在很漂亮啊。」


「是啊,我好幾個哥們兒都對她有意思。」


「你還記得去年那場賽馬會嗎?」


「記得記得,她穿了一套紅色的騎馬裝,拿了冠軍。」


「我到現在還記得她站在領獎臺上摘了帽子笑得特別燦爛的樣子……」


顧北昭自然記得。


他還記得那天,南音開心得不得了。


拉著他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向他炫耀她的獎杯和小馬。


又喋喋不休地說,那天的頒獎貴賓好帥。


可她心裏隻想著他,就偷看了一眼。


顧北昭唇角微勾。


他和南音都喜歡騎馬。


南音的小馬,現在還養在顧家的馬場呢。


沈湘忽然推開了門。


「北昭。」


她穿著一條珠光緞面的白色禮服長裙。


這條裙子,是顧夫人當年訂婚時的復刻版。


顧夫人出身平平。


當年顧先生英雄救美引出的一段美好姻緣。


時至今日很多人還在津津樂道。


顧北昭這輩子最驕傲的就是父母恩愛情深。


大約也是因此。


當初他救下沈湘時,才會對她有了別樣的情愫。


而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沈湘。


就如老照片上的母親一樣溫柔秀美。


顧北昭的心忽然又軟了下來。


就算他從未想過和沈湘走到訂婚結婚這一步。


但今日,他至少也會給她一個圓滿的訂婚禮。


顧北昭站起身,對沈湘伸出了手。


沈湘輕柔一笑,拎著裙擺走到了他面前。


「看你遲遲沒下樓,我很擔心。」


「沒事了,現在就過去吧。」


「音音那邊……都處理好了嗎?」


「嗯。」


顧北昭的視線掠過胸前的藍寶石胸針。


「南音頑劣,你性子溫柔,以後就讓她留在港城,不準回來。」


沈湘心頭驀地一喜。


面上卻仍是擔憂之色:「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南音驕縱慣了,一個人在外面會不會覺得委屈。」


顧北昭聲音淡淡:「受點委屈,她就學會懂事了。」


沈湘不再多說。


柔順地挽著他的手臂下樓。


六點鐘了。


她的訂婚禮就要開始。


從今日開始。


她再也不用過那種窮酸的生活。


再也不用住魚龍混雜的民房。


再也不用和兩個妹妹擠在一個小房間裏。


她的家人,都會跟著她一起雞犬升天。


顧北昭是上天恩賜給她,跨越階級的唯一機會。


她會死死抓住他。


永遠,都不會放開手。


15


我和秦硯州的婚期定在半月後。


時間很緊張。


但好在秦家極其重視長子長孫的婚事。


提前很多年就已經開始籌備。


因此雖然忙碌,但也進展的很順利。


周阿姨告訴我。


秦硯州小時候生過一場大病。


後來痊癒後,秦家專程帶他去拜了白龍王。


言說他必定要在二十七歲那年的九月成婚。


這一生就會順利健康,大富大貴。


秦家長輩很信這些。


周阿姨第一次在電話裏提起這樁婚事時。


秦家也算過我的八字了。


我和秦硯州八字相合,是天定的因緣。


所以我同意了婚約後。


秦家上上下下都特別的歡喜。


我收到了很多很多珍貴的見面禮。


其中最有意義的,就是秦硯州生母留下的一對翡翠玉鐲。


秦硯州交給我的時候。


我很感動,卻又難過愧疚。


我該回禮給他最合適的,就是媽媽送給爸爸的那枚胸針。


但現在,還在顧北昭那裏。


許是看出了我情緒低落。


秦硯州帶我去了花園。


「南音,你不開心嗎?」


他有些擔憂地看著我。


手腕上的鐲子,凝了一汪綠。


就算我再不識貨,也知道它們的價值連城。


我從小就受不得別人對我好。


他們對我好一分,我就恨不得回報十分,一百分。


我在心裏盤算了一遍自己可以送給秦硯州的禮物。


總覺得每一樣都差強人意。


心裏本就愧疚難受。


再觸到秦硯州這樣溫和的眼神。


不知為何。


決定徹底放下顧北昭時,我沒哭。


離開生活了二十一年的北京時,我沒哭。


顧北昭不肯還給我那枚胸針時,我也沒哭。


但這一瞬,我的眼淚忽然就掉了下來。


秦硯州顯然有些慌了。


他雖然是個不折不扣的紳士。


教養極好的世家子弟。


但卻顯然沒什麼哄女孩子的經驗。


拿手帕幫我擦眼淚的時候,明顯有些笨拙。


我掉著淚失笑:「秦硯州,我的妝都被你擦的花掉了……」


「你化妝了嗎?」


「這麼明顯你看不出來?」


秦硯州很一本正經開口:「我以為你就是這樣天生麗質。」


我承認自己有時候真的很虛榮又膚淺。


就這樣被哄得開心了起來。


「秦硯州,你這麼會哄女孩子,是談過很多女朋友嗎?」


「幼兒園時期的算嗎?」


我瞬間睜大了眼:「你長大後沒談過嗎?」


「如果說沒有,肯定是謊話。」


「國外念大學時,交往過一個女朋友。」


「在一起後發現我們並不適合,就平和地分手了。」


「後來還有過喜歡的人嗎?」


秦硯州頓了數秒,「有過。」


「隻是不太巧,她並不喜歡我。」


我心裏隱隱有些了悟。


原來如此啊。


或許他隻是因為心愛的人另有所愛。


才自此封心鎖愛,答應了這場婚約。


不知為何。


我心裏忽然湧出了絲絲縷縷的酸意。


隻是很快,我又安慰自己。


這樣也好。


至少我心裏就不會覺得太過愧疚。


那天離開秦家時。


秦硯州對我說了一句:「南音,我希望你是從心裏把我當你未來丈夫看待。」


「我知道你一向獨立又優秀。」


「但是偶爾的依賴,也會讓我很開心。」


我感覺自己的心,好像隱隱敞開了一些。


「秦硯州,我會的。」


我還是先送了秦硯州一對袖扣和領帶夾。


不算特別貴重。


但卻是我之前心血來潮,自己畫圖設計的。


這份禮物很幹凈。


因為當初設計它的時候,並不是為了送給顧北昭。


我隻是想爸爸媽媽了。


把想念化成了鉛筆下的每一根線條。


16


我的婚禮開始緊鑼密鼓地籌辦。


但秦家一直沒有對外公開新娘是誰。


我剛來新的學校,不想張揚。


還有就是,我和顧北昭之間的事,還未處理幹凈。


當初顧北昭讓我來港城繼續上學時。


大約就打定了主意,不想我再回北京。


所以家中傭人提前收拾行李的時候。


我的一應用品幾乎全都被打包送到了港城。


包括十年來,顧北昭送我的所有禮物。


其中有一枚特別貴的粉鉆戒指。


是十八歲生日時,顧北昭送我的。


也是,我曾經愛如珍寶的。


之前,每一次傷心的時候。


看到這枚戒指,我就會立刻開心起來。


因為戒指這樣的禮物總會比其他的飾物多了一層含義。


但現在,我已然慢慢想明白。


當一個人不曾喜歡你。


或者說他對你的情意並不純粹的時候。


哪怕你們之間有一紙婚約。


也不過是形同空氣。


更遑論這些身外之物呢。


將顧北昭送我的東西一樣一樣整理出來時。


我的心竟然平靜得半點漣漪都沒有了。


到最後,首飾箱空了。


我的心卻是前所未有的輕松。


整理打包準備寄送出去的時候。


手機忽然進來了幾條微信。


卻是馬場那邊的工作人員發來的。


我的小馬生病了。


整日懨懨的不肯吃草料。


看到照片時,我瞬間就紅了眼。


工作人員說,小馬應該是想我了。


因為我每隔幾日都會去看它的。


但是這次,我沒有按時去。


我忙打了電話過去想要詢問。


「南音小姐,顧先生正好也在,讓他給您說吧。」


我怔愣了一下,顧北昭的聲音已經清晰傳來。


「南音,當初養這匹小馬的時候,你怎麼說的,都忘了嗎?」


我當然沒忘。


顧家的孩子都有自己的小寵物。


但唯一的要求就是自己選擇的寵物就要負責到底,好好照顧。


絕不能中途拋棄。


「可是,去港城上學的事,不是你半年前敲定的嗎?」


「南音。」


顧北昭忽然冷笑了一聲。


「你什麼時候聽話過?」


「從小到大你不是很會鬧很愛鬧嗎?」


「爸媽那麼疼你,你去掉一顆淚,他們就捨不得你走了。」


「說到底,你也並沒有很在意你的小馬。」


那一刻,顧北昭的心忽然亂了一拍。


他好像忽然聽到了自己的潛臺詞。


南音她,其實也並沒有很在意他。


不然,她不會真的去港城。


不會知道他訂婚也無動於衷。


不會在訂婚禮那天真的不出現。


不會,要走她親手送出的胸針。


17


「我會抽出時間回去看它。」


「如果可以,我也可以將它帶到港城。」


「你打算一輩子不回北京嗎?」


顧北昭的聲音裏,忽然染了怒氣。


我卻低頭笑了。


「也未嘗不可。」


是啊,我要嫁到港城。


自然以後生活的重心會轉移到這裏。


但這些,並沒有告訴顧北昭的必要。


「南音,你還是這樣頑劣,幼稚。」


「一點長進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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