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曉曉沒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問我怎麼不在家,不是應該出院了嗎。
我如實相告:【我和付鵬正在準備離婚,現在已經分居。】
付鵬隻回了一句話。
【宋天驕,少在外人面前胡言亂語。】
群裡再沒有新的消息。
12
我接到了沈曉曉的電話。
出乎意料地,她在電話裡開始跟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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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她和付鵬什麼都沒有,就是老同學而已。
還說住在我家裡真的是為了省錢。
「五星級酒店真的特別好,超超還想接著住,可我一看房費,真的太貴了。」
所以是她極力說服付鵬,付鵬才答應讓她住家裡的。
又說那幾樣東西她不要了,扔掉就行,本來還覺得有點心疼錢,可是想想快遞費也不便宜。
「姐姐,你別誤會付鵬,也別誤會我,我和老公感情好著呢,怎麼會想著去做小三呢。」
原來她也知道她的行為很像小三。
電話裡,她極力撇清她和付鵬的關系,還把一切都推給了錢。
住我家是因為想要省錢。
想要回落下的東西是因為舍不得錢。
拉著付鵬陪著一起玩是因為自己沒錢。
拍照發朋友圈的那頓飯是因為自己沒錢又想表現得有錢。
「姐姐,你別怪我,我和老公雖然生活挺幸福,但我倆就是普通打工仔。哪個女人沒點虛榮心呢?都是這虛榮心作祟,我才幹下這些蠢事。你要怪就怪我,別生付鵬的氣,也別跟他鬧離婚。咱這個年紀,有錢的男人可不好找了。」
沈曉曉的電話掛斷不久,付鵬的電話就來了。
「沈曉曉都跟你講清楚了吧,我和她真沒什麼,明天帶著孩子回來吧。」
真是笑話。
好不容易搬出來的。
你讓我回去我就回去?
「可是付鵬,在這件事裡,難道你就沒有錯嗎?」
都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沈曉曉是有問題,可付鵬也不是清白無瑕啊。
「我和她真沒什麼,她做銷售的,就是外向開朗,我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
好一個逢場作戲,可我不是看戲的人,身在戲中我隻覺難受。
「付鵬,騙騙自己就得了,不用騙我。從一開始,不就因為她是你初戀前女友,你才非要我去接她的嗎?」
這些年,不是沒有女的對他示好,可他說那些人都隻是看上他的錢而已。
怎麼到了沈曉曉這裡,就不是看著他有錢了呢?
之前困難那幾年,怎麼不見人家來找他敘舊。
「是,確實是因為她是我初戀,所以我對她熱情了點。可這也沒什麼吧,我不是一開始就告訴你了?」
所以呢?
「你告訴我了,我就一定要接受是嗎?」
他小聲咒罵了一句。
「宋天驕,就因為這麼個事,你就要鬧離婚是嗎,多大人了,能不能別這麼幼稚?」
我嘆了口氣。
「你不用讓沈曉曉給我道歉,她隻是壓S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而已。還有,我不是在跟你鬧離婚,我是真的要離婚。協議書小張應該已經給你了吧,沒問題的話麻煩你盡快籤字,有問題的話也請你早點提出來。」
「不可理喻。」
他憤憤地掛斷了電話。
13
兩天後,接可頌放學時候,我在幼兒園門口看到了付鵬。
原來他記得幼兒園的放學時間。
「驕驕,你帶著孩子回家吧,這兩天你們不在家,我一個人在家裡總覺得不得勁。」
我笑著問他:「你這才幾天?之前你去上班,可頌去上學的時候,不就是我一個人在家嗎?我說出門工作,你是怎麼說的?」
他說我脫離職場好幾年,沒必要再去重新開始,不如好好操持家裡。
還說我要是無聊,就看看書做做瑜伽學學化妝。
他說:「那不一樣,不過現在我支持你出門工作。」
他覺得這些是施舍,是賞賜,既然給了,我就會撤回那份離婚協議書。
「付鵬,我們兩個人之間的問題不僅僅是沈曉曉,也不是我工作了就能解決。」
門口,一個爸爸來晚了幾分鍾,他的女兒正眼淚汪汪地趴在他的肩膀。
他一個勁地給女兒道歉,跟她保證以後再也不遲到了。
「那天你接可頌的時候遲到了,後來有跟她道歉嗎?」
他的表情僵了一瞬:「她就是個小孩子,懂什麼?」
我又問他:「那天晚上她一個人在房間裡哭,你知道嗎?」
他疑惑著搖了搖頭。
「你以為我讓蘇小娟接走可頌,是因為看到沈曉曉在我家,所以拿孩子跟你賭氣是嗎?」
看著他的表情,我知道我說對了。
「驕驕,我以為幼兒園有延時服務,所以來遲點也沒關系,至於她在房間裡哭我是真的不知道。
「如果是因為這兩件事,那我向可頌道歉。」
他高高在上地對可頌說對不起,讓她跟爸爸一起回家。
可頌怯怯地躲到我身後,搖了搖頭:「我要跟媽媽在一起。」
「真是被你媽慣壞了,媽媽也跟爸爸一起回家的。」
我笑著看他:「付鵬,我不會回去,可頌也不會回去,我們倆現在在分居,忘了嗎?」
他的臉上浮上一層怒氣。
「宋天驕,適可而止啊,作也要有個限度。我已經讓沈曉曉跟你道歉了,我也跟可頌道歉了,你還要怎麼樣?」
放在以前,我不會當著可頌的面和他爭執。
可是現在,我也沒必要替他在女兒心中維持一個好爸爸的形象。
「付鵬,到現在你還覺得我是因為沈曉曉的事情跟你賭氣嗎?
「醫院的病理報告明天就出來了,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是惡性的,也就是癌症。
「可是你有關心過我嗎?我住院的時候你有打過一個電話問過嗎?關於檢查結果,你問過半個字嗎?
「在我和女兒需要你的時候,你去陪別的女人到處玩。現在別人走了,你需要我了,想起來讓我回家了。」
轉身抱起可頌,我看著他,滿眼失望。
「與其在這裡假惺惺地道歉認錯,不如好好想想你還需不需要一個得了癌症動不動就要化療放療既要花錢又要你照顧的老婆。」
他愣在原地,我抱著可頌上車。
「想清楚了,就早點籤字。」
14
第二天送完可頌,在幼兒園門口,又看到了付鵬。
「驕驕,我們聊聊吧。」
他的襯衫有了褶皺,下巴上冒著青色的胡茬,兩眼下是青色的黑眼圈。
我們去了以前常去的公園。
那時候我懷著可頌,他常常陪我在這裡散步。
他說:「驕驕,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的病這麼嚴重,我以為就是個普通結節而已。」
我笑著問他:「那到底要多嚴重的病,才能讓我得到我丈夫的關心呢?」
「我一個人去做檢查沒什麼,甚至一個人住院做手術都沒什麼,可是我做檢查的時候,我住院做手術的時候,你在做什麼呢?」
他痛苦地抓了一把頭發。
「都是我的錯,我對沈曉曉真的沒有什麼。我這麼做,隻是想看著她後悔而已,就是想找回當年的面子。」
我深呼吸一下問他,「付鵬,你的面子找回來了嗎?」
「陪著他們母子玩幾天,花了不少錢招待他們,你的面子找回來了嗎?」
他搖了搖頭:
「不重要,都不重要了。
「驕驕,我昨晚上一直在想我們這些年,就是在這裡,在前面那個長凳上,我第一次感受到可頌踢我。
「我不知道我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是我不好,我們回去好好過日子好嗎?我會陪著你治病,就像你當時陪著我東山再起一樣,好嗎?」
「不好。」我搖了搖頭。
「付鵬,我要是沈曉曉,我一點都不後悔,我隻會慶幸還好當年和你分手了。」
他不解地看著我。
「要是她沒和你分手,現在你的老婆就是她。生病住院沒人陪的就是她,帶別的女人回家的,就是她的丈夫。這樣的妻子,隻會讓人覺得可憐吧。」
說完以後,我自嘲地笑了。
「不過也不一定,畢竟她是你的初戀,而我隻是你結婚七年、相看生厭的管家婆而已。」
我讓他想一想,如果他去前女友家裡,看到前女友的老公生著病沒人管,生著病還要招待老婆的前男友,是什麼感受。
「你會羨慕她老公嗎?想要成為這樣的老公嗎?」
他終於不再說話。
許久後,才開口:「那我們,還能重新開始嗎?」
「再說吧,離婚後,如果你表現好,我可以考慮為了可頌跟你復婚。」
他終於籤了協議。
還算有良心,財產分割上沒有虧待我。
15
病理結果出來了。
是良性的。
蘇小娟不放心,還是拉著我去看了那個專家。
專家看了報告,語氣很輕松,沒什麼事,定期隨訪觀察就行。
平時要避免使用含有激素的藥物和保健品,另外就是均衡飲食、適量運動,最重要的,少生氣,不焦慮,保持良好心情。
我長長舒了口氣。
蘇小娟問我要不要去她公司工作,工資不算很高,但彈性工作制,不耽誤我接送孩子。
我在蘇小娟住的小區買了套房子,工作生活都步入了正軌。
離婚後,付鵬反倒比以前更合格,除了錢不再上交給我。
每個周末他都會陪著可頌一起玩,偶爾會買好菜,提著上我家,手忙腳亂地做一頓飯。
甚至有一段時間是他照顧可頌,我和蘇小娟忙公司項目。
有時候,蘇小娟挖苦他,早點這麼懂事,怎麼會走到離婚這一步呢。
可頌過生日那天,付鵬問我,憑借他這大半年的表現,可不可以請求和我復婚。
我拒絕了。
有些人,就是得不到的時候蠢蠢欲動,得到了以後毫不珍惜。
簡稱賤。
這許多年相處下來,我深知付鵬就是這樣的人。
他對沈曉曉未必有什麼感情,可他為了自己的面子,卻可以肆意踐踏我的感情。
等到我和他提出離婚,他又會要求沈曉曉跟我道歉,把責任全部推走。
所有的一切,都隻是以他自己為中心,以自己為第一位。
以前,我總是顧及他,委屈他,可現在,我知道,以我為重。
愛自己,才是終身浪漫的開始。
16
有一天,小張突然聯系我。
付鵬在公司突然暈倒, 已經送到了醫院。
他能聯系到的家屬, 隻有我這個前妻。
精心收拾打扮一番,我去了醫院。
病房裡, 醫生正在問他:「你一個人?沒家屬陪著嗎?」
他正要搖頭的時候, 看到了我。
我看著他的眼睛放出了光。
「醫生, 我是他前妻。」
醫生看了看我, 再看了看付鵬, 默默點了點頭。
我陪著付鵬在醫院裡上上下下地做檢查。
抽血、心電圖、B 超、CT……
開始時,他抱怨排隊人多。
「醫院裡又不是隻有今天才這麼多人,每天都這麼多人。我當時一個人來來回回做檢查都沒說什麼, 你能不能少抱怨兩句?」
後來,他又吐槽醫院樓層設置不合理,一會兒上樓一會兒下樓。
「我一個人做檢查的時候都沒說什麼,你這還有我陪著呢。」
等電梯的時候,他不耐煩。
「我用輪椅推著你, 你還不知足, 我當時可都是自己。」
做完所有檢查, 我推著他回病房。
「付鵬,你不是說醫院就是喜歡過度醫療嗎, 怎麼醫生給你開的檢查你一項不落地全做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
「驕驕,我早就知道錯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提這些了?」
我不為所動。
「你也知道這些話不好聽 , 一個人做檢查不好受了是嗎?
「你應該慶幸,我不像你那樣沒良心。」
檢查結果出來了, 醫生單獨把我叫到了辦公室。
我氣笑了:「我說了我沒空,我在醫院做檢查。」
「所如」聽到這個結果,我還是恍惚了一瞬。
畢竟是自己曾愛過的人, 不管怎麼樣, 我們也磕磕絆絆相伴這麼多年。
還有可頌,她最近開始慢慢喜歡爸爸了。
我一個人在樓下吹了半小時的風,還是決定告訴付鵬。
他不敢相信。
他還年輕, 孩子還小, 公司發展勢頭良好。
我陪著他做了更多的檢查。
結果確認無誤。
在病床上,他流著淚問我能不能復婚。
他不想S後墓碑上空空蕩蕩。
「驕驕, 可以嗎?我希望我的墓碑上刻著亡夫付鵬之墓, 而不是光禿禿的一個名字。」
我沒有立刻回答他。
他立了遺囑, 公司和財產全都留給我和可頌。
還給可頌寫了很多封信。
為了順利接手公司, 在他去世前一個月,我和他辦了復婚。
在他生命的最後歲月,我們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相濡以沫的時候。
他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 是:「我愛你, 對不起。」
我和可頌一起站在付鵬的墓碑前。
她緊緊依偎著我, 還不明白為什麼以後爸爸不能陪自己一起玩了。
蹲下身,我告訴她:「爸爸還算是個好爸爸, 雖然他陪你的時間不多, 以後我們常來看看他吧。」
摸著冰冷的大理石墓碑,我的心很平靜。
我曾真切地愛過他,也曾一點點積攢失望直至絕望。
就像大理石,看似堅固, 但也耐不住酸雨的一次次腐蝕。
如今,塵歸塵,土歸土。
所有的愛憎都隨風而去。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