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嶺南暴雨，夫君卻在我爹施的粥中下了藥。

 

百姓傷亡無數，天子一怒。

 

我尚書府滿門被斬，父親車裂、小妹充妓、我被凌遲。

 

S後我才窺見真相——

 

是我那夫君在我墓前與丫鬟雲雨時脫口而出的：

 

「他們全家下地獄，我才能夠平步青雲。」

 

再睜眼，又回到沈言敬低眉順眼來我家求婚的日子。

 

這一世我不僅不會再嫁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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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要他做不得那永安伯！

 

1

 

S後，我的靈魂久久不能轉世投胎。

 

隻因怨氣太重，留於人世。

 

齊衰期間，沈言敬摟著美妾，在我墓前行雲雨之事。

 

她喘息著推搡：「爺，夫人還在看著呢。」

 

話落，沈言敬冷嗤：「你有何懼？一個生不出兒子的廢物罷了。」

 

我被他在廟中灌入毒酒後，一劍穿心。

 

他眼中閃著嗜血的光：「裴懷玉，你全家入獄，是我向陛下求來的結果。」

 

那日，我為他一步一叩首求的佛珠，碎了一地。

 

原來我隻是他攀上權貴的墊腳石。

 

耳畔忽然響起一道聲音：「裴懷玉，你該去投胎了。」

 

但我心有不甘，為何我會淪落到此，害我之人卻能安然無恙？

 

我的意識陷入模糊。

 

猛然睜眼，我回到了沈言敬求娶那日。

 

看著他的臉，我如今隻覺得作嘔。

 

他眉間盡是欣喜之色：「阿玉，你可願……」

 

話音未落，我拿起茶杯往他臉上一潑：「滾！再不滾腿給你打斷！」

 

「你配不上我。」

 

沈言敬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阿娘追進我房內：「玉兒，怎可這般驕縱任性？」

 

我眼皮都沒抬：「這沈言敬，誰愛嫁誰嫁！」

 

「總之，我不嫁！」

 

2

 

我以絕食相逼，終是將原先約定的婚期延後。

 

一想起他，我心口便隱隱作痛。

 

我不敢拿全家性命去賭。

 

按夢裡所發生，他是借我父親的權勢一步步得以封爵。

 

思及此，我立時寫信送去太後處。

 

起身匆匆披了件外衣，便坐小轎往皇宮去。

 

太後召見了我。

 

她撫著貂，語氣悠悠：「玉兒，你信中所說可否屬實？」

 

我猛地起身，跪在地上磕了個響頭。

 

「玉兒所言，絕無半分假話！還請姑母讓嬤嬤與我同行！」

 

太後轉著手中的佛珠，沉吟片刻。

 

「好，若真如你所說，哀家絕不姑息。」

 

一錘定音，我松了口氣。

 

前世，沈言敬在我門前跪到我心軟。

 

還有個原因，第七天時，他買通了我的貼身丫鬟，對我下藥。

 

我醒來時，他在床邊看著我，說要對我負責。

 

在我墓前行雲雨事的，也是他們！

 

這次我要讓嬤嬤跟著我，不給他得逞機會。

 

回府後，爹果然將我傳喚到書房。

 

「玉兒，當初非他不嫁的是你，如今悔婚，別人會如何看待我們？」

 

我挺直腰板，抬頭與他對視。

 

「爹，女兒心意已決，那沈言敬並非良人。」

 

無論如何，我不能讓父親再S於他刀下。

 

場面安靜了一瞬，他嘆了口氣。

 

「罷了，我已向謝家寫信道清，明日你謝伯伯會來。」

 

這是要給我介紹謝家公子？

 

我剛要拒絕，他馬上轉身倒茶，不再言語。

 

但我知曉，這是怕我名譽受損，為我謀的另一條後路。

 

父親的好意我何嘗不知，但女子並非隻能嫁人。

 

3

 

次日，沈言敬還是跪在府外。

 

我吩咐春玲讓他進來，實則是讓他二人互通心意。

 

而我在假山後貼著牆根。

 

「玲兒，我唯心悅你，但若不將裴懷玉哄騙到手，隻怕日後我沒法給你更好的生活。」

 

隨後響起啜泣聲，是春玲問要如何才好。

 

「這個你拿著，放到她房裡茶水中，今夜務必讓她喝下。」

 

「我會到隔壁廂房等你。」

 

真是惡心至極！卑鄙無恥！

 

我揚唇冷笑，旁邊的嬤嬤眉頭緊皺。

 

剛從側門將嬤嬤迎進來，就聽見了這出好戲。

 

嬤嬤面色不虞：「老奴會如實稟告太後。」

 

未待久留，外面馬蹄揚塵聲陣陣。

 

我提裙就走。

 

同爹站在門口，一口一個謝伯伯叫的可甜。

 

「裴懷玉。」

 

聽見熟悉的聲音，我眉間微蹙。

 

抬眸就瞧見馬上的人，他翻身而下，步履闲散，緩緩行來。

 

這人一雙桃花眼極為好看，此時似笑非笑。

 

「謝、謝衿？」

 

他笑意更甚：「原來你還記得我啊，阿玉姐姐。」

 

最後四個字像是重重敲在我心上。

 

在我印象中，他幼時纖細瘦弱，一副風吹就倒的模樣。

 

如今卻是當朝最年輕的小將軍。

 

我朝他微微一福：「如今你我皆已長大，無需再這般喚我。」

 

他眸光沉沉，並未答話，卻直勾勾的盯著我。

 

有種，獵人審視獵物的壓迫感。

 

我連忙將謝伯伯迎進來，轉身無視這視線。

 

上輩子，我間接害S了謝衿。

 

我被沈言敬關在寺廟時，是他派人送我御寒之物，給予我亮光。

 

但好景不長，被沈言敬發現了。

 

於是他蠱惑天子，讓謝衿前往沙場，被他派去的細作害S。

 

不見屍骨，隻帶回一塊帶血的玉佩。

 

是我送給他保平安的玉佩。

 

4

 

「阿玉！阿玉！」

 

思緒被猛地拉回，謝衿的目光緊鎖著我。

 

我一怔，抬手抹了抹眼淚。

 

他卻不饒，抓住我的手，指尖在上面寫下。

 

「不想嫁給沈言敬，就聽我的。」

 

我與他相視一笑，瞬間了然於心。

 

筷子一放，我神情恹恹，一副食欲不佳的模樣。

 

讓爹察覺後，又福身溫言軟語：「爹，女兒想同謝衿出門逛逛，消消食。」

 

未待他同意，我便抓著謝衿跑了。

 

我相信，謝伯伯會哄好我爹的！

 

這輩子能夠逃離沈言敬，腳下都變得輕盈。

 

謝衿似乎比我還熟悉，領著我進了一家酒館。

 

三杯下肚，我抬眸望著他，帶著探究。

 

他笑盈盈的：「裴懷玉，你對沈言敬究竟是何意？」

 

對他，我一向懶得繞彎，「不喜歡，不想嫁。」

 

謝衿輕笑出聲，指尖有節奏的敲著桌子。

 

「他在你門前跪了七天，為你抗旨隻為娶你……」

 

這些話不假，可這些皆是前世所發生之事。

 

他是如何知曉的？

 

我吞下疑惑，斜眼笑眯眯的看著他。

 

「謝衿，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無論日後發生何事，你隻需助我，我可助你登上高位，半生無憂。」

 

這種誘人的條件，任誰都無法拒絕。

 

正如前世的沈言敬一般。

 

謝衿端著酒盞，定定的看著我。

 

「我答應你，但事成後，我隻要你。」

 

5

 

歸府已深夜，我醉的腳步虛浮。

 

春玲聞聲連忙跑來扶我進屋。

 

「小姐怎的醉成這樣，奴婢已在屋內備好醒酒茶。」

 

她攙著我坐下，喂我喝茶。

 

眼見我將茶水盡數喝下，她唇角的笑意難掩。

 

腦內一陣眩暈，燥熱傳遍全身。

 

春玲試探性的喊了我幾聲，見我沒反應，匆忙將我擱在床上。

 

朦朧間，她就要開門去喚沈言敬。

 

謝衿從屏風走出將她打暈在地。

 

涼水下肚，我瞬間清醒。

 

將春玲拖至隔壁廂房後，我同謝衿一起登上屋頂，大口喘著粗氣。

 

他揭開瓦片，示意我低頭看。

 

沈言敬面上浮紅，此時已然進屋。

 

他摸著黑向床榻走去，碰到春玲後瞬間激動。

 

「畜牲！竟使如此下作手段！」

 

謝衿冷冷開口，周身散發著寒意，拳頭緊攥。

 

片刻，屋內傳來令人面紅耳赤之聲。

 

他忙抬掌捂住我的耳朵。

 

「不許聽！」

 

我盯著他認真的眸子，一時起了逗弄心思，彎著眉眼看他。

 

「阿衿這般心細，京中定有許多姑娘中意於你罷？」

 

他目光鎖著我：「那你呢？」

 

話音剛落，便陷入無盡沉默。

 

重活一世，我不敢再相信男女之情，無法回應謝衿。

 

半晌，他垂首低笑，喃喃自語。

 

「裴懷玉，你的確變了許多。」

 

「不過這樣也好……我以為真的再也見不到你了。」

 

6

 

晨曦天明。

 

我帶著一眾僕人到廂房，要尋走丟的阿貓。

 

誰料入目便是赤裸男女，在床笫間糾纏不清。

 

尖叫聲喚來了父親。

 

春玲趴在地上，被人束著雙手。

 

沈言敬則咬定是她下藥，自己才行糊塗事，他朝我爹跪著。

 

「正妻之位仍是懷玉，這隻是場意外！」

 

我抬手抹淚，哭的梨花帶雨：「爹，女兒絕不嫁這種朝三暮四之人！」

 

我爹沉著臉，當即便命人將他趕了出去。

 

春玲被杖責二十後變賣，面如S灰。

 

此事在京中傳開，沈言敬被罰跪祠堂，不得出府。

 

太後旨意直達府邸，傳我進宮。

 

思緒流轉，我特意換了件素衣，又將脂粉撲於唇上。

 

「懷玉，今日之事哀家已聞悉，你對那沈二郎恐無情意，哀家便做主，將你二人的婚約解除，可好？」

 

我心中一喜，抬帕拭淚，佯裝難過。

 

「謝太後成全……」

 

她輕拍著我的手，眼中寵溺不掩。

 

「本就是一家人，哀家自是希望你幸福的。」

 

此話不假，隻是前世我脾性過倔，不理會眾人的勸阻，一意孤行。

 

寥寥寒暄後，我便行禮退下。

 

7

 

剛出宮門，便瞧見一身錦服的謝衿，面帶笑容。

 

我心中一暖，順勢上了馬車。

 

「你為何在此？」

 

謝衿剝了顆荔枝遞到我嘴邊，「等你。」

 

「三日後的宮宴，你去嗎？」

 

我一怔，不禁想起前世。

 

那時沈言敬不允我去，說不想讓我的才華被他人瞧見，他會吃味。

 

結果他所謂的表妹卻在宴會中名聲大噪，冠以京中第一才女。

 

其中最為出名的，是我作的詩。

 

我與他鬧，他卻讓我大度。

 

在我無所出的第二年，他便迫不及待的將沈清迎進門，讓我受盡屈辱。

 

我迎上謝衿的目光，字句清晰。

 

「去。」

 

不僅要去，還要將以前屬於我的盡數拿回！

 

剛咬下荔枝，馬車忽的顛簸，外頭吵嚷起來。

 

「裴懷玉，你我尚有婚約在身，你竟公然與情夫同承車，置我於何地！」

 

又是沈言敬這瘋子！

 

8

 

「裴懷玉，你如此傷風敗俗……」

 

叫嚷聲縈繞耳畔，我猛地揭簾，讓他閉了嘴。

 

百姓被他煽動，紛紛指責我。

 

我竟沒發現，他以前便這般無恥！

 

正欲爭辯，卻被一道厲聲打斷。

 

「太後口諭——裴氏之女裴懷玉，知書識禮、秀外慧中，而經查實，沈言敬在婚期朝秦暮楚，所非良人！故解除二人婚約！」

 

此話一出，旁人皆哗然。

 

「原是他倒打一耙，汙蔑栽贓呀！」

 

「女子名節最為重要，真是陰險歹毒！」

 

「我呸！就這也配娶裴家小姐？」

 

謝過嬤嬤，我再次轉身面朝沈言敬，眸光沉沉。

 

「我說過，你配不上我。」

 

謝衿也在這時下車，執傘替我遮陽，瞥了眼他，淡淡道：「滾。」

 

沈言敬重臉面，此時眸中恨意滔天。

 

回府後，謝伯伯滿眼心疼的看著我。

 

心中頓時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懷玉啊，我兒不比那沈家敗類，他向來視妻如命，絕不納妾！」

 

謝衿點頭，表示家規如此。

 

正欲拒絕，謝伯伯又補充一句。

 

「已與你父親談妥，宮宴後便來提親。」

 

我一口熱茶噴出。

 

謝伯伯頓時眉開眼笑：「瞧給孩子高興的！」

 

9

 

宮宴已至，笙歌鼎沸，席間賓客一酬一酢。

 

酒過三巡，聖上起身賀道年豐歲稔。

 

謝衿坐我對面，目光灼熱。

 

我避開視線，看著滿桌珍馐，託腮繼續等著。

 

果然，皇後提議讓眾人來施展才藝。

 

鄰座的沈清眼神怨毒的瞥過。

 

「不如，讓裴小姐表演起興，也不枉這才女的名頭。」

 

我唇角微揚，魚上鉤了。

 

「聽聞沈小姐才華橫溢，文採斐然，不妨與我打個賭？」

 

「既然這天下第一才女的競爭如此激烈，那便在殿下面前，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比上一比！」

 

「若我輸了，自斷一臂，永不提筆作詩！但若你敗，便予我白銀十萬。」

 

此話一出，百官皆哗然。

 

沈清咬著唇，一副欲哭無淚的柔弱模樣。

 

不愧是風塵女子，這些伎倆足以拿捏沈言敬。

 

前世，他嫌我無趣，便去尋花問柳。

 

將沈清帶回時，對外隻稱是我的遠房表妹。

 

我本覺她身世低微，女子本應互助，便允了。

 

誰料進府後她卻換了嘴臉，哭啼誣陷。

 

沈言敬本就對我不滿，隨意尋個由頭將我送入廟中，再不相見。

 

我欲將惡人做到底，陛下卻忽然開口。

 

「妙！便如裴愛卿之女所說這般照做！」

 

沈清先行吟詩，聽見開頭我便冷笑。

 

以前她出身模糊，胸無點墨，被人指點。

 

這是沈言敬替她所作，讓她撐面。

 

幾首詩作，已有人對她改觀，指責我善妒。

 

宮人呈玉闕古琴而上，我凝睇滿堂賓客，坐落央席。

 

「小女獻醜。」

 

琴聲由緩漸攀高，愈是溫婉轉迅烈，醞釀頃刻漸上巔峰，指腹劃弦，緊刮弦音，籲聲長吟！

 

曲畢，意盡。

 

霎時掌聲雷動，我微勾唇角，眼神驟變。

 

「邊關孤煙茫，風卷戰袍獵。提槍縱馬騎，何懼戎關戰！」

 

「願我朝山河無恙，千裡綿延！佑我朝將士捷報不斷，凱旋而歸！」

 

帝王撫掌大悅，連道三聲賞。

 

眾人無不驚嘆，執筆太監更是將我所吟皆記下。

 

我側目，看見滿臉蒼白的沈清。

 

10

 

「沈清，願賭服輸。」

 

我話音剛落，她身子一顫，頓時哭的梨花帶雨。

 

「早聞裴家千金精通詩詞歌賦，果然名不虛傳！」

 

「哼！我看吶，她就是仗勢欺人、恃才傲物！」

 

「如此嗜財如命，連自家人都欺負，也太不講理！」

 

話頭漸漸指向我，我倒不意外。

 

但我可不是任你們拿捏的！

 

唇邊笑容更盛，我朝天子方向拱手，不卑不亢。

 

「規則早已定好，陛下可以作證！」

 

「況且……這天下第一才女可是陛下方才親賜的，幾位這是在質疑，侮辱陛下？」

 

似是未料到我會這樣說，那些人皆嚇了個哆嗦。

 

場面一時寂靜，再無人敢搭腔。

 

聖上投來贊賞的目光，當即下令要沈清遵守規則，給我十萬白銀。

 

質疑之人觸犯聖怒，皆被罰俸半年，盡交予我。

 

我盈盈一拜：「陛下聖明！」

 

沈言敬的家底我再清楚不過，這些足以讓他喘不過氣。

 

何況，這些銀兩在下月可有大用處。

 

次日，京城裡我與沈清鬥詩一事傳的沸沸揚揚。

 

隻是分為兩派，大多認為我蛇蠍心腸。

 

我不甚在意，將幾個帶頭辱罵我的抓住，道這是侮辱陛下，揚言要鬧到宮中。

 

他們為洗清嫌疑，隻得給我大筆銀錢。

 

這下，京中關於我的罵聲更多。

 

名聲更加大噪。

 

我佯裝難過心傷，閉府養傷。

 

實則算著時日，提筆寫了封密冊交於陛下。

 

信中直言：【這幾日天生異象，恐生事變。】

 

我抬頭望天，沉吟不語。

 

這次，不能再讓沈言敬得逞了。

 

11

 

天空陰霾，電光閃閃。

 

迷霧中，耳畔縈繞著沈言敬同我所說。

 

「阿玉，若此時還不布施賑災，我空懷家國大義又有何用！」

 

我當即便軟下心，將家底盡數交之於他。

 

他以我之名布施，說是想讓我善名長留史冊。

 

我又託父親四處奔走，這才平息這場災害帶來的暴亂與餓殍遍野。

 

沈言敬將我摟在懷中，說有我乃他祖上之幸。

 

三日之後，忽生異變。

 

凡是喝過粥的百姓紛紛暴斃而亡，S狀慘烈。